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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胡骑叩边来

    神都宁国府外大街上停放着几家马车,仆从小厮将大量的奢华物品从府内搬到马车上,面上神情不知忧喜。

    宁国公嫡孙贾敬,本朝进士,竟中道弃儒寻真离经向道,妻子生下幺女离世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如今则以家中红尘气息浓厚影响修行为由打算搬至都外玄真观,如此荒谬行径,因其贵为贾氏族长,地位高隆,竟无一人敢于相劝,府中诸人只能由他胡来,三天前他便令府中诸人打点行囊,今日正是出发之时。

    玉阳院,是贾敬的居所,其内室宇精美,铺陈华丽,正堂对门悬挂一幅《吕祖骑牛上峨眉》,吕祖者,纯阳一道大宗师也,正是贾敬继孔圣之后的新偶像,图画两旁为一副行草写就的对联: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要度有心人。

    一等威烈将军贾敬早早褪去常服,穿着新做的道袍端坐在堂上,贾珍、贾蓉等宁国府等子孙小辈们跪侍其下,贾珍妻子胡氏领家中女眷侍立于院落内。

    “父亲此去寻道成仙得大逍遥,只是舍下孩儿,令我心中好不凄凉啊!”,贾珍以袖拭泪,好不伤感,如果贾璃在侧,定会大吃一惊,如此冷血荒唐之人竟也有慕怀亲情的时候。

    贾珍表现落在其他人眼中,当然令人赞扬一声“纯孝”,但是跪在身后的贾蓉却暗自鄙夷,只当他是表演,这嫡亲祖孙三人,亲情淡漠乃至于斯。

    内外众人听得哭声,俱叩首嗫泣,一时间宁府之中充斥着悲伤的假象。

    向道之人要心如金铁,波澜不惊,哭声没有令贾敬感念子孙奴仆的孝顺心意,却只是觉得烦恼。

    “汝等当真不孝乎?”

    贾敬的呵斥如惊雷在诸人耳边炸响,噪杂的大堂顿时噤声,他治理府邸虽依凭黄老,无为而治,但是量刑却似法家一般,是故众人对他畏大于敬,处处小心。

    “我殚精竭虑,所求无非纯阳,今于观中修持,来日必有所成也,汝等当为我贺。”,贾敬抚须自得,环顾庭下子孙觉得皆如惫懒蠢猪一样,不似自己这般神仙中人。

    “我已修书宗正寺,将爵位承袭与珍儿,就在最近。入道之后,你继我为族长,当修养品德,爱护族人,不可为非作歹,坏我门风。”

    “孩儿一定!”,贾珍连滚带爬到贾敬脚下,抱住父亲大腿,“孩儿一定!”

    “还有别忘了每年玄真观的供奉,如有短缺坏我修行,定拿你是问,唤胡氏进来。”

    一个体态婀娜的夫人从堂外进入,正是贾珍的正妻胡氏,叩首在贾珍旁边。

    “我走之后多往老太太处走动,算是替我尽一丝孝心了。”

    “媳妇一定。”

    “吉时已到,出发吧。”

    贾敬挥袖扫开贾珍,起身踏步而行,越走越快,仿佛每走一步都在给他的身体注入新的生命力一样,令他从中年向着青年甚至少年蜕变。

    车架启程向都外去了,宁国府贾敬当家的时代过去了,现在贾珍做主的时代来临了……

    人常说的原形毕露用来形容宁国府现在的当家人贾珍实在是恰如其分,自他父亲贾敬离开国公府之后,这位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一样。

    年轻人骤升高位,飘然不知所已,行事欢脱本可以理解,但是如贾珍这般的决计没有几个。

    勋贵子弟本就不应懈于武事,然贾珍从小便全无此种觉悟,而以诗书传家更是无稽之谈。贾敬在家时他尚且因为恐惧每日捧读一番,如今贾敬全心入道之后,贾珍早把读书之事视之为洪水猛兽,每日睁眼便想着高乐,持续到晚上睡觉为止,在寻欢之上可谓是下足了功夫,日以继夜,夜以继日。贾珍之子贾蓉也是朽木一块,本身不是好材料,也没摊上个好木匠,更加不成器了。贾珍对其动辄打骂呵斥,有时更是羞之辱之,将他养的唯唯诺诺欺善怕恶。

    宁国府的主母胡氏不想管也不敢管贾珍,无人劝导,使得他将一座乱七八糟的国公府弄得乌烟瘴气,雪上加霜。

    荣国府和宁国府相比要好得多,因为史老太君在世,还镇的住底下人的小心思,但她自己就是个偏心眼,因宠爱小儿子把大儿子这个正正经经地爵位继承者赶出正房,两边虽然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际暗藏波涛汹涌。

    一家之中的暗潮再大却也比不过两国之间的摩擦,宁荣两府内的风云变幻影响不到远在边关的贾璃,一个小小的庶子早被抛在了脑后。

    萧关与长安、洛阳等天下闻名的大都会相比自无可取之处,但是它亦在泱泱华夏的对外战争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作为中原自然屏障四塞之一的萧关,“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实在是兵家必争之地,其斑驳的城墙上充斥着岁月和战争的痕迹。除了规定的通市时间外,萧关总是城门紧闭戒备森严。

    前几日军中探马所得的消息不假,党项人果然和鞑靼联合起来了,而且不日将兵叩边境。

    将军府的议事厅中一片肃穆,边军大帅李伯颜端坐舆图之前,左下是监军刘晃,宫中内侍,右下是前军大将文种,贾璃立于其后。

    大周朝虽然以武起家,却也学宋,以文制武,李伯颜乃是永宁四年的榜眼,慢慢升迁,之后担任过兵部侍郎,新帝登基后因他精通党项语被任命为定远军主帅,明升暗贬,如果以军中大将的标准来要求他,只能当一句不知兵。

    “贼军势大,犯我边境,老将军何以教我?”,军情紧急,李伯颜不再拿捏平日里儒将的做派,直接向身旁的文种发问,语气有些焦躁。

    “末将不敢!”,文种闻言连忙抱拳站立,“大帅不必忧虑,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文种在边关已镇守四十年有余,自不会临危而乱,然而李伯颜毕竟是文人,自上任以来,没有经历过大战,听完他的话,内心反而更加忐忑。

    “老将军万万不要唬我,党项人起五万大军,俱是战兵,而城中我部连带辅兵仅仅二万,敌众我寡,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是知易行难。”

    辅兵者,多为农夫,战力低下,主要负责物资运输,战阵之上不堪一用。周军战辅之比为二一之数,已是历代最低,更何况大多数队伍辅兵数额未满。

    贾璃余光一瞥,见主帅脸色苍白,便知其本性,军中应当尚武才对,可现实却恰恰相反,懦弱之人身居高位,文种这样的骁勇之士反受其制,正所谓,将为军之胆,大将先怯,士卒如何敢战?这李伯颜平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以贾璃的见识,本以为是于太保、王阳明之类的风云人物,却没想到是个扮老虎的虫豸。

    “刘监军,依你之见呢?”

    “大帅勿忧,且先坚守,待我前往西安府求援。”

    贾璃更是惊奇,主帅恐惧还则罢了,监军更甚,竟然直接打算临阵脱逃,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一军之监,尤其逢战,岂是轻易离开军队。

    “此事万万不可!”

    刘晃怒视着出声阻止的后军偏将姜远,“姜将军何出此言,莫不是怀疑咱家有私心?”

    “刘监军误会了,在下绝不是针对你,只是现下我军尚未与党项交战,敌人数目未知,便贸然求援,未免太过儿戏。”

    姜远所说确实是老成持重之言,很符合当下的情况,贾璃也暗暗赞同,尤其这次进攻是西夏和蒙古两方合作,其他战线的兵马更是不能草率调动。

    “姜将军,探子辛辛苦苦打探到敌人有五万大军,你却阻挠我前去求援,汝莫不是党项人安插的内应?”,刘晃脸色阴翳,以言讽人之余以目刺人。

    “老匹夫安能辱我!”,姜远乃是一员军中宿将,戍边多年,怎能接受叛国的污名,无论何朝何代名声总是重于性命的,这老太监一句话真是摸到了老虎屁股,加之他脾气素来火爆,伸手一把揪住刘晃的胸口,生生将其提起悬在空中。

    姜远麾下的校尉们见主帅受辱皆按剑向前,怒视着刘晃饰粉的白脸,贾璃只希望其中某人是黑旋风的性格,将这个阴阳人斩于阶下,一军之将如何能被此等阉狗讥嘲,当真可恶!

    “还不退下!”,见厅中剑拔弩张,李伯颜拍案大骂,“大敌当前,皆为军中将领,如何效街头泼皮行事,议事之所,安能妄动刀枪,再有此事,休怪我军法无情!”

    贾璃心中所想却是军议之所,正应动刀才是,可见其心性桀骜,然而出头者皆是聪明人,在李伯颜话没说完时便已退回原地,冲冠之怒霎时散作暖春熙熙和风,所谓壮士一怒,不过一怒,徒惹得贾璃心中对此嗤笑一番。

    “姜将军莫要生气,想必刘监军也是一时口快罢了,快些将他放下来吧。”,李伯颜轻拍姜远胳膊,充当起了双方的和事佬。

    “是极,是极,咱家不会说话,将军莫怪,将军莫怪。”,刀兵还未加身,这老货已被吓破了胆,上面涕泗横流,下面也“涕泗”横流。

    姜远对“花容”失色的刘晃只有厌恶,将他扔在椅子上,还嫌弃地在空中甩了甩手。

    只是这样一闹过后,军议眼看无法进行下去了,李伯颜摆手令诸将退下,“今天就先议到这里,尔等下去认真备战,不可懈怠!”

    “是!”,众人拱手退出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