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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好大一场火

    李宗唐能被称为西夏第一名将,绝不是欺世盗名之徒。名将攻城,若只是一味用强,未免有些少智,于堂堂正正之外能行诡道者才能算是兵家。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

    一夜时间在萧关前抛下几万尸体,只是为了给城中内应创造一个焚烧粮草的机会,不得不说这是一场豪赌。

    贾璃眺望北山,知道李宗唐正在看着城中火光开怀大笑,想到此处,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这一战似胜非胜,又似败非败。

    具谋正和武世汉脸色也不好看,受此当头棒喝,那里还有退敌之喜。

    “二位将军,先整顿士兵,防备敌人反扑,我率领本部前去救火,能救一点是一点。”

    “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风高火急,子坚务必小心。”

    “明白。”

    安排好东门防务之后,贾璃令张旭和吴奇带领各部回营休整,他则带着刘海一部辅军赶向火场。

    时维桐月,序属三春,西北之地本就天旱少水,物料干燥,何况一夜大风,火趁风势之下,一发不可收拾。

    各门的守军不能轻动,能救火的只有城中巡逻的一营人马,但是附近的百姓惊慌失措,齐齐跑出屋子,为了防止他们阻塞道路,文种无奈地拨出一部分士兵维持秩序,将百姓们带离现场安顿,因此救火人手更是不足。

    贾璃等人赶到时,火势非但没有被遏制,反而已经冲出粮仓,蔓延到了相邻的街区。

    “再快一点!”,文种站在火线边缘,铁甲上沾满灰尘,面染炭黑,眉须被燎得一毛不剩,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焦急地呐喊咆哮,在呼喝的同时奋力泼水。

    城外西夏人虎视眈眈,故不能从颉河取水,文种只能让校尉段鹏领着士兵们在火场和水井之间排成两列,先在井中用桶汲水,然后再手递手传到火线,但仅仅依靠城中井水救火,实在是杯水车薪。

    “老师,救无可救了,及时止损吧。”,在这样汹涌的火浪面前,人力太过微不足道,贾璃从文种手中夺过木桶,并不想看他继续做无用之功了。

    “唉,老夫有罪啊!”,文种脚步踉跄,发出了一声长叹,他何尝不知自己在做无谓的挣扎呢,可实在不甘,谁曾想终日打雁,竟叫雁啄了眼。

    战前调度之时,众目睽睽之下,李伯颜将巡城重任托于文种,不料出现这样的纰漏,他开脱不得,难辞其咎。

    “段校尉,不要再打水了,当务之急是把四周的木屋拆除,防止火焰窜到其他城区!”,跟随文种的一营人急需一个主心骨,贾璃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指挥权。

    猝遇飞祸,段鹏早被吓得六神无主,此刻听到贾璃命令,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便率众施行了。

    “刘海你也去。”

    “是。”,辅兵在冲锋陷阵上比不过战兵,但在拆迁建设方面战兵拍马也及不上辅兵,刘海率领的五百辅兵守城之时并未遭受多少损失,虽然个个浑身疲惫,却还能做出不俗的贡献。

    任何事情,有了目标和思路以后,都便于解决,在两千多人的努力之下,终于将火势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没有让它波及更多无辜民众,但粮草算是完了。

    四周熙熙攘攘,纷纷扰扰,贾璃定睛在人群中寻找,并没有发现管理粮草的方彷,按理来说,他应该比文种还要急切才对,却不见他的人影。

    此时恰好有一文吏在贾璃眼前一晃而过,他伸手从人群中将其揪出,厉声问道:“你在粮草监做事吗?”

    情急之下,贾璃用力较大,将那人提在半空,他受此一惊,体若筛糠,战战栗栗地答道:“下官正是,将军能先放我下去么?”

    “失礼了。”,贾璃自知行为不妥,放他落地,点头致歉后才继续询问,“你可知方司马去了何处?”

    “方大人令我等协助文将军灭火,他率众去颉河取水了。”

    听到此处,贾璃如何不知方彷就是李宗唐安插的内应,真无所不用间也。难怪城中一营千余人巡视还能被钻空子,原来是家贼难防!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南门。”

    贾璃心中直呼糟糕,若是给方彷赚开城门,后果不堪设想。他当机立断,从运送粮草的马车上卸下一匹挽马,二话不说便跨了上马背。但拉车的母马除了特殊时期不耐被骑,扬起前蹄想要将背他掀下,贾璃见状迅速夹紧马腹,左手攥住长鬃,举起右手在其脖颈处重重擂打了几拳,马儿吃痛之后才变得老老实实。

    “驾!”,不敢继续耽搁时间,贾璃当即催动无鞍之马向南门飞奔而去。

    夜晚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是故贾璃没有受到多少阻碍,等他赶到南门时,方彷已经骗开城门扬长而去了。虽然没有逮住叛徒十分可惜,但万幸的是城门未失,贾璃长舒了一口气。

    关内热火朝天,西夏中军大帐内亦十分热闹。

    战后李宗唐又设一宴,座次排布与战前相似,前一宴的宾客均已入座,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哈尔冰对面多添了一个位置,虚位以待。

    此宴不同彼宴,战前之宴,目的在于壮势,布置简而肃穆,一只烤全羊便可应付;但战后之宴,则为庆功,必要繁花簇锦,绚丽缤纷,有八珍玉食,有桂酒椒浆,有轻歌曼舞。

    李宗唐与哈尔冰把酒言欢,因立场不同而产生的嫌隙似乎早已消弭,而其他人早把注意力放在了身侧斟酒佳人的柔夷之上。案间有位妙龄女子正做胡旋舞,翩然舞若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丽人之窈窕,丝竹之曼妙,佳酿之芳香,美色乎,美声乎,美味乎,此宴乐乎。

    宴酣正欢,有侍从呈上了军报,今夜的伤亡情况已统计完成。

    在李宗唐拿起军报的刹那,帐中气氛为之一滞,侍妾舞女们善于察言观色,见满座宾客笑容渐渐僵硬,识趣地退了下去。

    将领们齐齐放下手中酒杯,止住谈笑,心怀忐忑地等待着上首之人表态。李宗唐浏览时面无表情,众人揣测不得他的喜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故个个缄口结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诸位,今夜我军折损七千五百勇士。”,放下军报,李宗唐扫视了一圈后才开口说道。

    哈尔冰等出战将领中折损士卒较多的接连低下头颅,莫敢与之对视,而折损较少的则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李宗唐不疾不徐地接上了刚才未完之语,“但好在战果不俗,乞浆得酒,本王已然知足。”

    “大王神算,以声东击西之计焚尽周人粮草,想必城中守军现在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吧!”,有人见机立刻奉上一份恭维。

    “为大王贺!”,能入此帐据一席之地的,那个不是人精,纷纷举起酒杯向李宗唐敬酒。

    李宗唐未拂大家好意,一饮而尽,将杯底示与众人,啧然叹道,“好酒。”

    “谢大王赐。”,其余人称谢之后紧跟着豪饮。

    “哈哈哈,此中有真意啊!”,宴饮至此,李宗唐入腹不少,面色酡红,已开始萌生醉态,他本就是好酒爱酒之人,但并非海量。

    又有一人见李宗唐心情愉悦,起身问询道:“不知大王下一战有何布置?”

    在场之人均立直身子,竖起耳朵,只待李宗唐话毕便请命出战。大家皆知必胜无疑,无虑之下,都起了争功的心思。

    “下一战暂不急,有件要紧事我需要先处理一下。”,李宗唐似醉却未醉,偏不遂他们的心意。

    诸将闻言大感疑惑,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比拿下萧关还重要吗?

    “罗纳尔,你可知罪!”

    随着李宗唐一声怒喝,两个刀斧手冲进帐中,将春风得意的罗纳尔缚于席上,按倒在帅案之前。

    “大王息怒,末将冤枉啊,必是小人进谗言构陷,这是敌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罗纳尔乃是西夏军中一偏将,性格懦弱,能居高位全凭他的尚书父亲,此时听到扬威大王苛责,再加上身如鱼肉,已是惊惶失措,口不择言。

    “本王治军,赏罚分明,今夜攻城,你部伤亡竟只有三百,难道你是兵仙再世吗?”,见他丑态百出,李宗唐反而笑眯眯地说了起来,“闻鼓不进,闻金不退,举旗不起,按旗不伏,此为慢军,违者当斩。”

    明了缘由后,原本打算为罗纳尔求情的将领们皆瞠目视之,耻与为伍。

    “末将认罪。”,罗纳尔不敢狡辩,战战兢兢地叩首等待处置。

    “战前斩将,难免不吉,就换作五十军棍,下去施行吧。”

    罗纳尔已被五十军棍吓得瘫软在地,刀斧手将他拖出去了,行刑之地就在帐门口,不多时罗纳尔的惨叫声便传了进来,哈尔冰等作战折损较多的将领们依旧神色冷峻,而得意洋洋之人再不复先前的神气了。

    众人还未从李宗唐的雷霆手段中缓过神来,又有侍从进帐通报:“禀大王,方先生在帐外求见!”

    “本王的‘许攸’来了,尔等不可轻慢,否则休怪我不讲情面,”,李宗唐起身走向帐门,其余安坐之人连忙站起来紧随其后。但这帮军中宿将都憋着一股气,准备好好见识一下这位从他们身上夺走了大王之爱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