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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四面楚歌声

    李宗唐此时将方彷比作许攸,和曹操将许褚比作樊哙有什么分别呢?以他之尊,为一敌军粮草司马而亲自出帐,未免有些太过刻意。嘴上说不敢与曹操相提并论,但身体却很诚实。西夏军中亲近李宗唐的大多是随他作战多年的老人,自不会多想,但是国主李承唐一派的将领们脸色大都不怎么好看。

    不管旁人怎么想,李宗唐自己对方彷来投的时机有些不满,如果是深夜他已然解衣歇息时方彷求见,便能表演一番跣足出迎君臣相和的戏码了。若给帐门外的方司马知道李宗唐暗暗埋怨自己,恐怕内心会变得更加不安。

    冒着天大的风险点燃守军粮草后,方彷之心便如牛负重,直到催马加鞭逃出萧关后才松了口气,赶往北山大营的一路上遐想着以后飞黄腾达,可是他被军士领到中军帐前看见趴在长凳上受刑的西夏将领后瞬间幻想破灭,再也笑不出来。

    夜色中李宗唐并未察觉到方彷面色有异,而本就发憷的方彷感受到李宗唐身后的大将们带着敌意的目光后,亦觉得李宗唐的笑容诡谲,这更加坚定了他心中所思,如今怕是落到个‘飞鸟尽,猎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李宗唐欲拉方彷的手以示亲厚,谁知他突然五体投地,而侍候的亲卫也被变故所惊,纷纷拔刀,将匍匐在地的方彷团团围住。

    这下误会更大了!

    “大王,饶命啊!”,冷冽的刀锋接触脖颈,惊得方彷嚎叫连连,纵使他平日里妙语满腹,舌绽莲花,在恐惧之下却如锯嘴葫芦一般,只能发出嘲哳之声。

    “哈哈哈。”,罗纳尔讨饶之态刚刚发生,此刻还在众人脑海中清晰可见,如今情景重现,惹得他们笑个不停。

    不明状况的方彷将头埋得愈低,如果他有土行孙的本领,定会立刻钻进土里,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决计不会叛国了,但和性命相比,什么荣华富贵都是浮云。

    “尔等还不快把刀收起来。”,李宗唐呵退了侍卫,伸手将方彷扶起,“方司马受惊了。”

    何止是受惊,方彷都想把头缩进脖子里了,他腹诽不止,嘴上却云淡风轻,“小人不敢。”

    李宗唐并未细究其神态,只当他骨骼上有什么疾病,继续说道:“本王已设下酒席,为你接风洗尘。”

    方彷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闹出了洋相,而且四周嬉笑声不绝于耳,弄得他面红耳赤,好在他面皮不薄,低着头跟随李宗唐进入了大帐中。

    众人入席,添酒回灯重开宴,方彷之席仅次于哈尔冰等寥寥几人,足可见深受器重。除了元清这样异族主宰中原的朝代,若论亲厚异族,当属有唐一朝,而西夏正是唐代的拥趸,是故方彷来投,李宗唐心中之欣喜不假。

    “诸位,方先生以柔弱之身,成此大事,大智大勇,实在让人钦佩,大家一起敬他一杯。”

    对方彷的功劳在座之人皆点头认可,并无异见,听到李宗唐提议均举杯向方彷敬礼。

    “大王厚爱,在下惶恐。”,粮草官方司马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简直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回礼。

    “回国之后,本王必上表皇兄,为你请功。”

    古今中外,对待投降之人似乎都十分宽厚,不仅不计前嫌,反而加官进爵,想来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投降吧,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千金市马骨’了。

    “谢大王。”

    啪、啪、啪,李宗唐拍了拍手,先前退出帐外的侍女舞姬去而复返,接下来自不必细说,当然是一夜畅饮,宾主尽欢。

    守城、救火、追人,奔波一夜,贾璃早就疲惫不堪,待大火扑灭,他懒得再去忧虑什么断粮之急,直接带兵回营,安排好伤员治疗岗哨轮替等事后,回去倒头便睡。

    第二天贾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屋子,才知道自己起迟了。

    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候在屋外的刘海端着水盆和毛巾推门而入。

    “我今天睡过头了,你也不知道喊我一声。”,贾璃几下就穿上了衣服,走到了水盆前准备洗漱。

    “将军昨晚辛苦一夜,今日又无事发生,所以我想让您多休息一会儿。”,刘海说着拉开了窗帘,没有遮拦,阳光瞬间刺目。

    贾璃躲开视线,用手遮住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你…哈…有心了。”

    虽然丰神俊朗,皎如日星,但是贾璃并不会刻意打理,做到干净整洁即可,才貌二字,才终究在貌之前。对着水中倒影,贾璃想到了荣国府的那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堂弟,相比其桃花之颜,他对自己刚毅的脸庞十分满意。

    简简单单洗漱一番,刘海也将乱糟糟的床铺收拾好了,他不止是贾璃的心腹,也是小厮,也是侍女,若是他真是女的,恐怕连侍妾的工作都会承包。

    早饭是昨夜吃剩下的干馒头,虽然咽得辛苦,但时局艰难,不能苛求。

    用餐完毕,贾璃穿戴好铠甲,先去探望休养的伤兵们,昨夜守城战况惨烈,贾璃一营阵亡近百,受伤过半,都拜西夏弓箭手所赐,箭矢造成的贯穿伤,若不仔细医治,轻则残疾,重则丧命。

    一路上贾璃并没有向刘海询问营中情况,而是唠了点儿家常事。

    “最近家里有给你写信吗?”

    “我父母大字不识几个,每次写信找人代笔太费功夫,所以我上次回信的时候和他们说没有大事就不要再寄了。”

    “你小子翅膀硬了啊!”,贾璃说着轻轻拍了拍刘海的肩膀,自来到西北后,两人已三年没有回过家,贾璃如何不知他只是嘴上说的轻巧,其实思乡心切。

    “将军,府上一切都好吧?”

    “一个个声色犬马,能有什么不好。”

    “将军三年未归,敬老爷,珍大爷,惜春小姐,还有其他府里人肯定都盼望您回去呢。”

    对这种事贾璃向来不以为意,他当初离开宁国府时,真没想过再回去,“还是算了吧,我看除了小惜春没几个人记得我了,我在府上时都无人关切,更何况现在离得远呢,前几天收到小惜春的信,说是一切安好,唯一的变故是我爹出家了。”

    “敬老爷衣食无忧,儿孙满堂,能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以致于离家出走?”

    刘海一本正经地分析,倒教贾璃哭笑不得。虽然亲情淡薄,但贾敬到底是自己父亲,贾璃自不容别人随意编排,厉声斥道,“放肆,你是真糊涂还是和我装糊涂呢!”

    “小人该死。”,贾璃的一声怒喝将刘海吓得趴在地上,举手就要掌嘴。

    两人虽然关系不浅,但毕竟身份有别,主仆之间的讲几句玩笑话无可厚非,可刘海当着贾璃的面议论贾敬确实犯了大忌,对子骂父,是为无礼。

    贾璃捉住刘海的胳膊拦下了他,知道他是无心之言,并不打算深究,“起来吧,我懒得计较,你得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今天这话要是被我大哥听到,定会剥你一层皮。”

    “是。”,刘海怵然应答。

    沉默着走了几步,眼见身畔的刘海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贾璃开口从其他方面找补道:“记得之前你父亲要给你讨个媳妇,成了么?”

    刘海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红着脸说:“女方本欲答应,后来打听到我三年未归,最终没成。”

    “如此说来随我从军倒误了你的人生大事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罪过大了。”

    “将军不要再打趣我了,缘分天定,怎能责怪旁人呢。”

    “哈哈,你倒是豁达,东坡有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只要跟着我好好干,回府之后,我从配小子的丫鬟里给你挑个最水灵的,怎么样?”,粮草不足时,画饼充饥不失为一种办法。

    刘海欲作矜持状,却难掩心中的兴奋,咧着嘴说道:“府上的丫鬟比旁人家的小姐还要出彩,小人怕是高攀不起。”

    “得了便宜还卖乖。”,贾璃见不得他那猥琐的笑容,忍不住踹了一脚,“快在前面引路。”

    “是。”,刘海不敢继续耍宝,收起笑脸在前面带路。

    贾璃到时看见伤兵营中支着一口大锅,沸腾着冒出带有浓烈草药味的热气。军中医师们正在为伤员们处理伤口,创口较浅的只需清洗干净后敷药包扎即可,而创口较深的就比较麻烦了,需要用桑白皮线缝合,然后以封口药涂抹,次以散血膏敷贴。

    虽然伤势已经得到医治,但疼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减的,听着一个个面对箭雨都未曾后退半步的勇士们为伤痛折磨得不断呻吟,贾璃的心里就沉甸甸地难受。

    病床上的士卒们看到贾璃进门,都要挣扎着起身行礼,贾璃连忙喝止他们,“都给我好好躺着休息!”

    贾璃接着挨个嘘寒问暖了一番,虽然减轻不了多少疼痛,但伤员们脸上的笑颜做不得假。就在他将要离开时,一阵阵高昂的呼喊声传了进来。

    “刘海,看看是谁在外面喧哗,这样让兄弟们怎么休养!”,噪音实在刺耳,贾璃早就下令,伤兵们不得受到打扰,此时有人违反是他恼怒不已。

    得令之后刘海不多时便探查清楚了,“将军,并非城中人吵闹,而是西夏人在城外高歌。”

    “这帮蛮子懂个屁的音乐,他们唱的什么东西?”

    “听上去好像是山曲。”

    “他们脑子出问题了吗,学刘邦作四面楚歌声啊!”,带着疑惑,贾璃当即离开伤兵营向东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