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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武盟易主阴晴显

    众人皆看向了喊话之人,却见此人身材虽然有些矮小,但竟是一面色红润的鹤发的老人,相貌更是丢进人群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寻常人面貌,若不是他一开口便显露出内功深厚,又会有谁注意到这般寻常之人?但此人衣着亦是十分讲究,虽不甚显华贵,却能看出衣衫并非寻常之物,似是出自匠师之手。此人身旁站了一身材高挑的女子,容颜清丽,年轻时显然是个美人胚子,但终究上了年纪,鬓边已见华发。细细观来竟很难以推测出这女子的年岁,若是仅观其容貌,应是四十余岁,但若是想到这斑白的双鬓,一头银丝,恐怕此人已不下六旬。雷中夫见到这喊话的老者,竟是一惊,显然知道此人身份,顿时面上露出窘色,那老者瞪了雷中夫一眼,也没说些甚么,转而看向了慕容墨,道:“真是武林人才辈出,想不到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如此功力,竟能在鼎鼎大名的‘笑面虎’手下过了这数十招,当真不错,当真不错。”哪知这一番话竟说得雷中夫面色惨白,额头上竟隐隐有汗珠渗出,一旁的武林高人亦是目中露出了尊敬之意,慕容墨心下甚是诧异,心道:“却不知道这老者是甚么来头?雷中夫似是很惧怕此人?这许多武林高人亦是面露尊重,想必这位老者在武林中定是位高权重。”若在平时,慕容墨自不会直呼他人名讳,只因这雷中夫乃是迫害慕容家罪魁祸首之一,自己早已在心中骂了他不知几万次,自是不会在意是否直呼其名讳。慕容墨谦道:“晚辈不敢,还多承蒙雷掌门高抬贵手,不与小辈一般见识。”更是将雷中夫推向了风口浪尖,适才在场的众人均见到是雷中夫此人以大欺小,却又欺不成,慕容墨这一番话,在众人的耳中却成了“雷掌门仗势欺人,却没欺负人的本事。”雷中夫此时怒极,但见到那老者不怒自威的目光后,又低下了头,心中对慕容墨的愤恨已是到了极致,自己何曾这般没面子,况且今日武林盛会,人来人往的武林高人甚多,这般丢人之事日后若是传出去,恐怕自己再难以立走于江湖,想到此处,雷中夫不禁瞪了慕容墨一眼,哪知慕容墨竟微笑地看着自己,更是让雷中夫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那老者笑道:“好,好,年轻人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亦是很有胆识,甚好。”竟似是将慕容墨话中之意曲解,众人亦是不理解这老者一番说辞,却听老者续道:“如此小插曲也是为这武林盛会增加了些许的乐趣,老夫今日邀请众位来此的原因,想必各位掌门已是猜到了罢?”足下发力,言语不停,身体却已似一片飞叶一般飘然而至那正中间的台子之上,轻功之好令人发指,但见他身旁的女子亦是飘然登台,轻功竟是不逊于他。慕容墨听到此处,和周钰峰对了一眼,周钰峰小声道:“此人便是人称‘刹面佛心’的丁立群盟主。”适才周钰峰见叫停之人乃是丁立群,不禁隐隐担心,生怕这武林盟主问责,毕竟今日乃是武林盛会,而慕容墨又与雷中夫相斗,显然是破坏了大会的氛围,哪知丁立群竟一带而过,周钰峰这才松了口气。慕容墨听周钰峰亲口告知他前,便隐约已经猜到,这时回想起日前听到的关于丁立群的传闻,那女子显然便是“玉面观音”了,慕容墨不禁看向“玉面观音”,却发现“玉面观音”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这目光之中竟似乎有些许慈爱,慕容墨只感这“玉面观音”的样貌竟似有些言语难以说明的熟悉感和亲切感,竟似乎是早已相识只是自己想不起来一般,加之“玉面观音”的目光中竟似是有一丝亲情,幼时便孤苦的慕容墨不禁心中有一丝暖意。

    只见西首一位老者道:“丁盟主,我等自然不敢胡乱揣测,但若是丁盟主想易这盟主之位,恐怕在场的弟兄们难以苟同。”周钰峰见到开口之人,不禁面上又一次露出了惊异之色,口中喃喃道:“是他?”慕容墨正待追问,只听丁立群道:“祝兄抬举了,丁某人已在这位置待得够久了,武林盟主也是时候易主了。如今丁某年事已高,不愿再过问江湖是非,亦是无心过问,丁某现在只想同内人一起游游山玩玩水,呵呵呵……”说罢看向了“玉面观音”,却见“玉面观音”的目光落在人群之中,循着目光而去竟是今日与雷中夫大打出手的少年,丁立群不禁心中疑惑,正在此时,却听东首一四十余岁的男子大声道:“盟主,此事万万不可,这数年之间江湖暗流涌动,倘若不是丁盟主德高望重,不知道已有多少门派被陷害,还望盟主三思!”此人一开口,更是有数人高呼让丁立群三思,哪知丁立群招了招手,道:“此事我意已决,承蒙各位的厚爱,今日丁某也只是为推举新盟主而来,还望诸位卖我丁某人一个面子,切莫要再提让丁某人继续作这盟主了,再提之人便是和我丁某人过不去。”又听人群中有人道:“但武林盟主易主之事兹事体大,倘若如十余年前那般不慎落入恶人之手,定会掀起武林浩劫啊!”丁立群听到此人言语,面色微霜,道:“彭帮主好生记性,十余年前的旧账既然记忆犹新,我这武林罪人自是引咎而辞方是上选。”那彭帮主见丁立群变色,亦是一惊,他又如何不知丁立群一直以来对十余年前的浩劫耿耿于怀,是以重夺回武林盟主之位后又续掌了数十年大权,便是为了避免先前之事再度发生。彭帮主道:“是在下失言,还望盟主莫要责怪,只是经历过这浩劫的武林中人难免对盟主易主之事心存芥蒂,若没有能让在座各位信服之人,恐怕这易主之事还要三思。我彭三石在此给您老道歉了!”说罢当真作了一揖,哪知丁立群道:“彭帮主所关心之事我亦是会谨慎,你也算是武林之中的老辈,对这武林颇有贡献,我又怎会计较这些事情?只是我年岁已高,纵是还能当个一两年盟主,届时还是要易主,早易主晚易主又有何分别?再者,这一两年的光阴留给新盟主,让其为这武林出力,亦可提升其威望又有何不可?我瞧却是上选。”众人听丁立群这般说,也是相顾无言,众人心知丁立群所说不差,倘若待他真无力胜任盟主之时再去易主,恐才是这武林真的浩劫,若无他出面,又有几个能教众人信服之人?此前西首的被丁立群唤作“祝兄”的人道:“哦?听盟主所言,想来是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丁立群道:“正是,而且此人在江湖中确也深有威望,德才兼备。”众人听丁立群这般说道,正自诧异之时,却见一四十余岁的中年人缓步登台,但见那男子相貌清癯,目光如电,眉宇之间亦是有隐约紫气,竟似是内功大成的高人。见他登台亦是足下一蹬便飘然上了台,虽没有丁立群飘逸,却相差无几。见到此人上台之时,有些早已识得的人纷纷赞叹,不识得的人一时之间议论起来,慕容墨正迷惑之际,周钰峰在一旁喃喃道:“原来是这般……”慕容墨问道:“周老哥,他是何人,为何这许多人纷纷赞叹?”周钰峰低声道:“老弟你初入江湖有所不知,这丁时济乃是丁立群盟主的儿子,传闻他谦谦君子,又得盟主真传,是武林中人众所周知的龙凤。”慕容墨喃喃道:“此人确是内功深厚,轻功亦佳,却不知是不是当真可以技压群雄?”但见丁时济站在台上,先是冲着丁立群夫妻二人作了一揖,随后向着台下群雄作了一揖。与丁立群熟识之人自是知晓丁时济,众人虽心中有微词却不敢说甚么,丁立群道:“丁某不才,这是我的长子丁时济,有一些同道中人自是见过,亦有武林高人直至今日才识得犬子,丁某虽是教子无方,然而犬子确是有了接替丁某之才,还望诸位看在丁某面子上莫要为难犬子。”话中之意竟是指定了丁时济乃是下任武林盟主一般,一时间群豪默然,各自心中均有所想。

    丁时济待丁立群开口后,亦开口道:“还望各位前辈鼎力相助,小辈自当竭力为武林出一份力。”只听得东首一人阴阳怪气地道:“好一招退位让贤,丁盟主果然老谋深算,佩服佩服!”其实在场武林人士中有不少人心中亦是这般作想,却没想到有人竟然丝毫不顾丁立群的面子当众说出,一时间众武林人士均向说话之人望去,但见这人一身灰色长衫,虽是老旧了些却十分干净,约莫有古稀之年的岁数,面上的胡须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立,头发亦是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竟是银丝亦难掩糟乱。细观此人样貌,满面皱纹,但一双眸子竟是炯炯有神,太阳穴处微微凸起,显然内功已是高深莫测。丁立群见说话之人是他,不禁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竟是我们武林盟的大长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慕容墨很是疑惑,看向了周钰峰,周钰峰此时脸色亦是有些难以捉摸,低声道:“此人是武林盟的大长老,名曰程或渊。武林盟共有九位长老,其中八位长老各管一方土地,平时也是相安无事,倒是这大长老在武林盟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说除了一些大事外,这大长老的职权甚至超过了武林盟主。此时易主丁盟主将这位置传给自己儿子,程或渊自然意见极大……”慕容墨恍然道:“难道是……”周钰峰点了点头,道:“程或渊这人虽然名声不是甚好,但却并非奸邪之人,而且对武林诸多事务的贡献,我们这些武林中人自然是有目共睹的,但此时丁立群却将这盟主之位传给了自己儿子,让这程或渊辅佐完了老的再辅佐小的,他自然是心中不愿。”只听程或渊冷笑道:“反对倒谈不上,只是既然要坐这武林盟主之位,自然要有这武林盟主之能,仅仅因为他是你犬子便一口待过未免过于敷衍。”言语之中竟直接将丁时济称为丁立群的犬子,将本是谦词之意的犬子说得如同骂丁立群和贬低丁时济一般,不禁令丁立群面色一冷,道:“程或渊,我敬你是条汉子,但你怎地阴阳怪气还用言语挤兑?你程大长老有甚么不满,我丁某人自然不会不顾……”说到此处程或渊哈哈大笑道:“我的不满丁盟主自然不会不顾?你丁立群说话可当真是有趣,好,过去之事我们不谈,便说今日,你顺水推舟便将盟主之位传给了令郎,且不说在场诸位认不认得你家丁大少爷,便是认得恐怕也不会认他做盟主罢?他何德何能?便是你口中的得你真传?”听得程或渊这一番话,不少武林人士均是有些踌躇,程或渊所说自是这些武林人士所想,丁时济在武林中毫无名气,亦是没有听说过甚么才能,如此便要这许多武林人士扶持,自然心中有些许不愿,但看在是德高望重的老盟主钦点的份上自也不会去找他麻烦。哪知道这程或渊竟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武林中人受过程或渊照拂之辈大有所在,听程或渊这般说来,不禁有人说道:“是啊,程大长老这许多年对武林这般贡献,此时易主为何不传位给他?”“请盟主三思啊!令郎虽德才兼备,但若仅是以德才而论,恐怕真的难以服众啊!”一时间反对的声音竟是跌宕起伏,就连此前西首被称为“祝兄”的人亦道:“以祝某人看,确实程或渊要优于令郎,盟主三思。”丁立群见众人反对,倒也没甚么惊讶,本来丁时济在武林之中便没甚么名气,自是敌不过程或渊在武林之中的名气,便是程或渊不出来反对自也会有人对此诟病,但纵是早已知晓此番事宜,丁立群竟丝毫面不改色,笑道:“程兄所言甚是,各位武林同道亦是对此有所顾虑,但想必了解丁某的武林同僚都知道丁某绝非随意玩笑之辈,但恐怕丁某此时再作何解释也难以让大家信服……”程或渊听他这般说辞,自是大喜,心中寻思不枉这许多时日对这些武林中人的照拂,关键时刻这人群的话语声自是向着自己,哪知丁立群续道:“犬子虽名气不如程大长老,但论武功,论谋略,却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听到此处,众人皆惊,而最惊讶的莫过于程或渊。程或渊人送外号“或跃在渊”,正是说他拳脚功夫乃是进退自如、招式行云流水,犹如游龙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此时被丁立群这般侮辱,程或渊如何咽的下这口气?程或渊在武林之中的名声本是不逊丁立群,只是程或渊脾气暴躁甚是亦怒,而丁立群此人却总是个唱白脸的角色,自然而然便将程或渊给比了下去,许多畏惧程或渊脾气之人更是避之不及。程或渊怒道:“姓丁的,用不着你胡说八道,是你家小子强还是我强,打过了便知!”众人听程或渊这番言语,已知道他被丁立群彻底激怒了,但程或渊好歹是老一辈的宗师,总归丁时济是后辈,加之程或渊功力大成,一时间武林中人竟有些担心这丁盟主的爱子。哪知听丁立群此时面带微笑,道:“自是如此,时儿,程大长老是武林前辈,出手要轻一点。”丁时济作了一揖道:“知道了,父亲。”话中之意竟真似是程或渊敌不过丁时济一般,加之丁时济竟如此淡定,程或渊不禁心中冷笑道:“等下便让你知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却见丁时济转身向程或渊鞠了一躬,道:“程叔是前辈,您来定规矩。”程或渊听他这般,更是不屑地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晚辈,便在这擂台上打,直到一方被击下擂台或是无法再战为止。”丁立群道:“好!但是输赢又怎么算?”程或渊嗤笑道:“我会输?”丁立群微笑道:“这可说不准……”程或渊怒道:“好,若是我输,就不再争这武林盟主之位!倘若你输!”手指向了丁时济,口中续道:“这武林盟主之位便是我的,在座的诸位可有意见?”台下纷纷说没有。说话之时程或渊目光没有离开丁立群,哪知丁立群竟是面不改色,此时程或渊心中不禁有些范寻思:“难道这丁时济果然有非凡之处?怎地这丁老儿居然丝毫不见慌张?此事怕没有那么简单,还需小心谨慎一些。”程或渊毕竟是数十载的老江湖,虽是脾气暴躁但心思却很缜密,亦是从不轻敌,是以在江湖中亦有传闻便是得罪了丁立群,那没事,但得罪了程或渊,可有好果子吃,这倒不是说程或渊会肆意报复,只是比起丁立群的白脸角色,这程或渊是红脸角色,程或渊不生气则以,生起气来当真是令人望而生畏,是以得罪了红脸难免会被他暴躁的脾气吓得不轻。甚至还有一些坊间传闻便是有人亲眼见到暴怒的程或渊将一武林败类活活拍死,整整拍了十六掌,那武林败类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死状甚是可怕,虽说是败类,但程或渊的下手未免也是过重,是以武林中人多是惧怕于他。

    只见程或渊脚尖一点便纵身上了擂台,轻功竟似是连丁立群也要稍逊三分,殊不知程或渊一路掌法的精髓便是这轻功要绝佳,若是轻功不佳又如何将掌法打得如同游龙一般?程或渊足见点地而足不落地,冲着丁时济招了招手,道:“小子,进招吧!”丁时济作了一揖,便飘飘然地攻向了程或渊,哪知慕容墨见到丁时济出招的手法,面上竟是阴晴不定。原来这起手之式竟是慕容家的“寒梅化雪掌”,慕容墨儿时学过几路,但因慕容墨之父慕容羽不准他习武,是以只有祖母传授过他几路粗浅的“寒梅化雪掌”和最基本的“融雪功”总纲,但因慕容家的惨剧,慕容墨的祖父千叮咛万嘱咐慕容墨不可再露慕容家武功。其实武林之中识得慕容家武功之人虽甚少,但基本识得慕容家武功之人均是大有来头,若被这些人发现慕容墨这慕容家之人,恐又徒增麻烦,是以慕容墨的祖父万般叮嘱。此时见到丁时济用出自己家传武功,不禁心下寻思:“他怎会这‘寒梅化雪掌’?而且看他后招竟似是得了这掌法尽数真传,我之所学竟不及他万一,但祖母说过此路掌法需要以‘融雪功’运劲,否则招式威力骤减,难道……”慕容墨此时心中想了千万种可能,慕容家遇难便由这祖传之神功所致,“寒梅化雪掌”并不算是慕容家祖传武功的真谛,却已是可独步于江湖的存在,而这路掌法的要义便是以纷繁到难以捉摸的招式配以融雪功的柔劲,将掌风与掌法的巧妙难捉摸配合起来,便如同梅花落入雪中一般悄无声息地伤人,其实只是并非每一掌均会施以强劲的内功,而是在错综复杂的招式间寻找破绽,再以柔劲将掌力击出,而且伤人也非一掌便将敌人击溃,而是以让人难以捉摸的真气在多次攻敌后才可伤敌。“融雪功”初成便可将掌力催出,但这一路掌法的威力却要随着“融雪功”的精进才能逐渐发挥,待到“融雪功”大成,这“寒梅化雪掌”便仅以总决的三十二招便可轻松退敌。众人皆知武林之人的打斗,若要水平相当恐是数十招乃至数百招仍难分伯仲,慕容家先祖也正是想到此间,便创了一门以微弱气息逐渐攻敌之掌法,这套掌法对内力的消耗甚少,加之掌法不再刻意寻求较大的破绽才能伤敌以及应对错综复杂的招数均可有应急之策,可谓让慕容家在江湖中一时赫赫有名。

    慕容墨心惊,这台上的程或渊又如何不惊?程或渊怒目而视丁立群,却见丁立群悠然自得,甚至嘴角边还挂着微笑,然而此时丁立群的微笑在程或渊眼中却成了嘲笑,程或渊心道:“好你个丁老儿,居然将慕容家绝学弄到了手?”程或渊自是看出了这是慕容家的“寒梅化雪掌”,自也是知道了不能久战,亦更是没有闲暇功夫思索丁立群如何弄到这慕容家的绝学,当下足下加速,意图绕到丁时济背后,哪知丁时济不慌不忙,一掌斜出拍向程或渊,程或渊不躲不避,一掌劈向丁时济背后,用的是一招“绕水楼台”。这“绕水楼台”乃是程或渊成名技之一,便是发挥他足下优势,以绕水之姿将敌人围困在自己的掌法之下,掌风亦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攻向敌人。哪知丁时济竟看准方位和程或渊绕起了圈,程或渊登时一惊,只因这“绕水楼台”一招便是最惧怕敌人和自己绕圈圈,倘若一味让敌人绕圈,这绕水之势也确是难以发挥出来。程或渊以身法出名的原因本便是其掌法虽强,却要始终将敌人笼罩于掌风之下,须以高于敌手数成之轻功方始奏效,哪知这丁时济本轻功便不弱,此时更似是深知程或渊的武功路数,竟将这“绕水楼台”之势破解。程或渊出招之时,眼角余光竟见到丁时济面露轻视之色,嘴角带着蔑意,不禁心中更是怒火登省,恶狠狠地看向丁立群,心道:“好你个丁老儿,竟将我掌法破到这般?当真好老儿。”当下更是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应敌,哪知自己足下虽快,却始终是绕着丁时济,自然足下要多行数步,丁时济轻功虽不如己,应对却分外轻松,程或渊心中虽是甚为急躁,确依旧稳扎稳打,虽知已中了丁时济已有十余掌,却仍没有变招。

    二人又斗了约有百余回合,丁时济此时面上都难掩喜悦,只因这百余招的功夫,丁时济已在程或渊身上打了三十几道“寒梅化雪掌”的隔空掌,这隔空掌本身一掌的威力虽弱,但几十掌的威力恐都不弱于火药的威力,哪知丁时济刚面露喜色,程或渊却冷笑道:“小子,真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掌风一变,左掌走虚,右掌刚猛有力直击丁时济,丁时济不禁大惊,心道:“怎地从未听父亲说起过这路掌法?”虽已占尽优势,却丝毫不敢轻敌,足下运功,欲躲开程或渊右掌刚猛之风,哪知程或渊竟在瞬间变招,将右掌刚猛之力化为虚招,左掌本如繁花般的变化竟化作刚猛之风,一掌击在了丁时济肩头,丁时济登时内功紊乱不禁一口鲜血喷出。程或渊冷笑道:“小子,你无需猜想你爹怎地不教你应敌之策,这路掌法知道的人怕是坟头上的草都比你高了。”此时丁时济内力紊乱,适才的一掌已是击得他周身内力剧动,此时想要凝聚功力已是难于上青天,哪知丁时济却强忍周身剧痛,冷笑道:“前辈‘或跃在渊’之名当之无愧,但是你未免小瞧了在下。”程或渊不禁冷笑道:“哦?小瞧?”正待再讥讽,却哪知话已到了口中,却浑然说不出,不禁登时怒目丁时济,丁时济续道:“前辈,你怎地不开口?前辈,你可服了么?我给你十息时间作答,十……九……”程或渊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怒目而视丁时济,目光犹如要喷出烈火一般。待丁时济数到五,程或渊再难平息胸中怒火,一口鲜血喷出,将本来干净的灰色长衫也染上了点点殷红,显得脏旧了起来,和程或渊糟乱的头发与虬髯相映,竟似是有几分丧家乞丐之色,令在场的众人不禁咋舌,一时对这丁时济有了几分畏惧。

    此时程或渊咳了两声,面上虽怒极,却转瞬即逝,哈哈大笑了半晌,随即声音有些沙哑地道:“好小子,好小子……咳……你无须与老夫用这般心思,老夫虽伤你在先……咳咳……但此时老夫亦是受了你这‘寒梅化雪掌’的掌力……受伤不轻。”顿了一顿,又道:“我程某人……行走江湖五十余载,又怎会是……输不起之辈?哼!”竟是闭目不再言语,众武林人士听程或渊这般说辞竟是面面相觑,其原因有三:其一乃是比试尚未分出胜负,此时显然丁时济也没讨到便宜,只是一口真气未乱,而程或渊真气却大乱,丁时济却以言语相逼,教程或渊这位武林老前辈下不来台,台下这众多武林人士自是对丁时济的激将之策所不齿,程或渊乃是丁时济的前辈,但丁时济莫说尊重,甚至为了赢竟出这般下策,显是胜之不武,令人不齿;其二便是程或渊终究是难控怒火,竟开口直接导致真气错乱,拱手将十余载的夙愿拱手让人;其三便是这慕容氏的“寒梅化雪掌”在江湖也是有着不小的名气,许多名门望族也都吃过这掌法的亏,但此掌法想来是慕容氏的不传之秘,此时程或渊开口道来不禁也让许多武林人士有了小心思。

    丁不群此时神色淡然,不喜不悲,缓步走到擂台上,道:“犬子的功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了,既然如此……”哪知此时却听一人道:“且慢!”众人回首,却见到开口之人竟是适才与青城掌门雷中夫大打出手的少年,不禁有些心存善良之人为之担忧,而有些事不关己之辈等着看这少年的笑话。丁立群见开口之人竟是这少年,不禁面有不悦,问道:“不知这位少侠所谓何事?难不成少侠自认德才胜过犬子,想要比上一比?”话语之中的讥嘲之意已甚是明显。哪知慕容墨缓缓道:“在下嘛,自然不会觊觎这武林盟主之位,只是却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丁盟主。”丁立群心中怒道:“哪里来的小辈这般无礼,竟要问我问题?”面上却不露声色,问道:“哦?少侠请讲。”慕容墨道:“适才令郎所用招式乃是被灭门的慕容家祖传的‘寒梅化雪掌’和‘融雪功’罢?却不知令郎如何不姓慕容却姓丁呢?”丁立群面上微寒,冷声道:“我丁家与慕容家乃是姻亲家庭,武林人尽皆知,会得一招半式又有甚么稀奇?”众人虽知晓此事,却并不尽信丁立群之辞,慕容墨听丁立群这般回答,不禁面露疑色,却转瞬即逝,又续问道:“丁盟主说令郎德才兼备,这适才却以激将之法胜过程前辈,这似乎……”丁立群冷哼一声,面色甚是不悦,却道:“德才兼备与临敌之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少侠他日自会明白这其中道理。”众武林中人听丁不群这般说来,倒也勉强说得通,但却始终有众多武林人士难以苟同,不禁一时间面露忧虑之色。慕容墨听丁不群如此说辞,不禁面色一冷,道:“不知小辈可有荣幸领教一下江湖中闻名的‘寒梅化雪掌’和‘融雪功’?小辈仰慕慕容家武功已久……”丁立群面露不耐烦之色,但寻思道:“这小子武功虽是不弱,但时儿此时有伤在身,这无礼黄毛小辈居然想占时儿便宜,哼。”正欲开口,一旁的丁时济却很有玩味地看着慕容墨,笑道:“果然是英雄少年辈出,好,我这便领教一下少侠的功夫。”竟是缓缓起身,站在擂台上看着慕容墨,周钰峰听慕容墨适才开口便知已难劝阻,但却始终没想明白平时也算机灵的慕容墨怎会有这番令人瞠目结舌之举。慕容墨当下面露喜色,抱拳道:“多谢前辈!”当下缓步走到擂台边,爬了上去,众人见这少年竟是用爬的,不禁摇头,丁时济此时心中更是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辈,只道我身有内伤便不敌你?”待慕容墨爬上擂台,便道:“少侠出招吧!”慕容墨作了一揖,道:“多谢前辈!”当下运起了沉璧神功,手在腰间一抚取出了折扇,但却没有急于去进攻,而是绕着丁时济走了起来。丁时济只见这少年绕着自己缓步而行,心道:“还算你有着几分见识,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有甚么用?”也不理他转来转去,只是等着慕容墨进攻,便准备一举将这不知死活的少年击溃,哪知道慕容墨这左晃右晃竟晃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丁时济纵是再有耐心,也对这无谓之斗再无耐心,见慕容墨始终不与自己贴近,只道慕容墨是怕了“寒梅化雪掌”的奇效,当下欺身而上,哪知慕容墨竟是不慌不忙,见丁时济右掌隔空而拍,竟是足下一动,绕到了丁时济左侧,丁时济此时用的是右掌,自是很难拍到慕容墨,当下招式一变,用左掌虚拍,哪知手才刚举起,慕容墨竟已绕到了丁时济右侧,同时折扇击出,逼得丁时济只能转身以左掌相挡,岂知慕容墨此招乃是虚招,见丁时济出掌相挡,慕容墨竟将折扇打开直攻丁时济颈中,丁时济登时一惊,心道:“这少年招数怎地这般诡异?”顿时不敢轻敌,哪知这少年竟似乎是摸透了“寒梅化雪掌”一般,自己每每出招都蹩手蹩脚,更莫要提掌力能不能打到这少年了,心下不禁有些大乱,出招也逐渐快了起来,哪知又过了十余招后却发现自己出招竟似是被这少年引导着一般,而这少年的招数却是层出不穷,自己浑然没有见过,此时虽略处下风,而自己内伤尚未治愈,这般拖沓下去恐怕终会落败,当下招式一变,用出了丁家本门的武功“丁门手”,这丁氏祖传的十三路“丁门手”乃是集合擒拿、掌法、指法于一体的武功,招数错综复杂,少有人敌,加之“丁门手”虽是以巧破拙之路数,却又异常刚猛,败在这“丁门手”之下的人已是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江湖之中亦少有人不知晓丁立群“丁门手”之威。哪知少年见他变招只是眉头一皱,折扇一合点向他的“神门穴”,丁时济虽深知功力要深过慕容墨,然此时身受内伤,加之心中有了忧虑,竟是不敢硬接,变招之时却被慕容墨抓了可乘之机,足下一点,人已落在了两丈之外,众人一时只道是这少年知道了厉害不敢再战,丁时济更是古怪,适才自己虽被逼退了一招,然而这少年连绵不绝的诡异扇招自己却毫无破解之法,怎地这少年竟似要罢战?

    众人正自迷茫之时,慕容墨却作了一揖,说道:“晚辈要领教的是‘寒梅化雪掌’,适才前辈所用招式却似并非是‘寒梅化雪掌’,难道是前辈自问‘寒梅化雪掌’不敌之故?”众人听他如此挑衅与丁时济,不禁是惊掉了下巴一般,丁时济更是又惊又怒,道:“甚么不敌?我是怕伤了你性命。”嘴上虽是如此说道,心中却不禁犯了合计,“难道他真的知晓这‘寒梅化雪掌’的破解之法?‘寒梅化雪掌’虽闻名于江湖,但纵是爹这般武艺高强,亦是难以招架,他一个小辈如何能够牵着我的鼻子走?难道他……”想到此处不禁问道:“少年,你可是慕容家之人?”慕容墨听他这般问道,自是知道自己适才有些高调,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可能,当下面不改色地道:“在下墨染殇,对慕容世家虽仰慕已久,但岂会是慕容家之人?适才见前辈与程老前辈过招,只感觉这招式甚是精妙,不禁多寻思了一会,适才过招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其实慕容墨适才的优势并非全靠运气,他虽对“寒梅化雪掌”的入门招式熟悉,却完全不及丁时济之精,况且变招亦是有许多没有见过,但慕容墨却知晓“寒梅化雪掌”之精髓乃是隔空真气伤人,且不说此时丁时济已身受内伤,纵是不受内伤,只要招招引着丁时济往难以出掌的方向进攻,自然会逼得丁时济左支右绌,加之融雪功属极阴内功,慕容墨早早便将功体转换成极阴,以防止因为功力差距导致的真气隐伤。

    丁时济听他这般说来,不禁心下亦是将信将疑,倘若这毛头小子能将“寒梅化雪掌”破解,那传出去莫说自己,恐怕丁不群面子上也不会好看,当下便有了主意,开口道:“好,既然少侠要见识的是‘寒梅化雪掌’,那我便不用其他的武功了。”慕容墨点头道:“多谢前辈。”丁时济当下便欺身而上,一掌拍向慕容墨胸口,慕容墨自是不敢怠慢,手中折扇亦是轻动,点向丁时济“曲泽穴”,同时足下不敢怠慢,绕向丁时济出掌的死角,哪知丁时济适才心中已有了打算,便是不管这少年如何出招,自己只管不理他,按照自己的路数走,见慕容墨绕向自己的死角,丁时济竟是足下一动,已欺身到慕容墨死角,慕容墨不禁大惊,心中暗惊自己恐怕已被他知晓取巧之招,当下更是不敢有半点松懈,和丁时济在这擂台上绕了起来,期间虽有过几次对招,但二人一直左绕右绕,在这擂台之上竟又绕了一炷香的功夫。

    丁不群此时脸色已难看至极,且不说丁时济伤到慕容墨与否,便是以丁时济这般岁数和一个孩童斗了这般久,便是大折面子,丁不群心道:“此时再让这二人斗下去恐怕莫说时儿,连我这张老脸都没脸见人了!”正要喊停之时,却听丁时济“哇”地喷了一口鲜血,整个人不禁瘫软了下去,而慕容墨却将折扇打开,架在了丁时济颈中,饶有玩味地道:“前辈,你可服了么?”和适才丁时济战程或渊之时的景象竟有异曲同工之处。丁时济脸色十分难看,但适才程或渊一掌的内伤复发,此时再难聚集真气,而这眼前少年竟似是与自己过不去一般,用同样的招数对付自己,丁不群此时见丁时济伤重,不禁面色甚是难看,直接跃到擂台上,衣袖轻动,慕容墨只感手腕酸麻,折扇脱手而落,丁不群冷哼一声,走到了丁时济身旁为丁时济疗起了伤。

    原来慕容墨适才并非是因为丁时济用慕容氏的武功而心存疑惑亦是愤怒,进而挑衅丁时济。只因丁时济既是已慕容家武功取巧,又丝毫不顾忌程或渊的伤势抑或面子,倘若让丁时济直面程或渊,又哪里是程或渊的对手?这般阴险的作为教慕容墨甚是火大,加之慕容墨已深感这丁时济内伤甚重,自己又是年轻一辈,丁时济自是不会放在眼中,才上擂台大闹了一番。

    慕容墨当下作了一揖,道:“承让!”便俯身捡起了扇子。丁不群却面色甚冷,他自知此时面子已然是丢尽,自己倘若为丁时济出面恐怕再难让丁时济服众,不禁更是怒火冲天。眼角余光却见慕容墨取了折扇却并没有急着下擂台,却是运气了功力为适才伤重的程或渊疗伤。程或渊本伤得很重,正凝心疗伤之时,却感觉一股柔和的内力如同无波之流一般缓缓地、潺潺地流入自己体内,他适才专注疗伤并没有注意到发生了甚么事,此时只感觉有人为自己助力疗伤,当下更是专注。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程或渊胸口闭塞只感已缓,当下起身看向为自己疗伤之人,却见竟是一清秀的少年,不禁疑惑道:“适才是少侠助我疗伤?”慕容墨微微点头,道:“晚辈敬前辈适才的侠义之风,拿得起放得下的心胸,是以唐突了。”程或渊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好小子,说甚么唐突了,老夫若是没有你相助恐怕再有这许多功夫也难缓这‘寒梅化雪掌’的伤势,小子你算是老夫的恩人了,他日若有甚么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谈笑间却见到丁时济一张脸惨白如纸,竟似比适才自己伤及他之后的内伤还要重,不禁甚是疑惑。慕容墨却扶着程或渊缓步下了擂台,哪知刚下擂台,慕容墨却被一人拦住,慕容墨一抬首却发现竟是“玉面观音”,不禁有些踌躇,心道:“她不会是为丁时济伤势之事罢?这可如何是好……”哪知“玉面观音”喃喃道:“你是叫作墨染殇是吧?也有一个墨字,哎,他要还活着恐怕也有你这样大了罢……”慕容墨见“玉面观音”似是被什么思绪给牵走了,正有些不知所措之际,玉面观音却忽然似醒了过来,对慕容墨道:“墨少侠可真是应了那句‘武林英雄出少年’,过几日我和立群会举行一场‘金盆宴’,以谢众多武林人士对我二人这多年以来的照顾,墨少侠倘若无事便也一同前来罢。”当下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慕容墨,慕容墨当真是受宠若惊,声音颤抖地道:“多谢……‘玉面观音’前辈。”听慕容墨这般说辞,“玉面观音”不禁莞尔,虽已上了年纪,却依旧能看出当年一笑百媚生之态,只听玉面观音续道:“我姓王,不必一直以我的外号称呼,那都是江湖之人的美誉,我又怎担得起这‘观音’二字?那便恭候少侠的大驾了……”慕容墨慌忙道:“大驾岂敢,晚辈自会如期而至。”当下作了一揖,“玉面观音”微微点头,优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