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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轻薄之徒

    第一节

    从录像厅回到家的时候,赵凯和王梅也已经离开。煤球炉已经重新换了煤球,下面的盖子也盖的恰到好处,碗筷也回归原处,一切都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我走进卧室,床头的卫生纸瘦了一大圈,被子仍叠的整整齐齐,我心怀猥琐的摸了摸床上的棉被,似乎还有些余温。

    凌辰四点多,我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父亲他们从浙江进货回来了。一辆军绿色的解放卡车,装载着堆得山高的服装,上面裹着厚厚的油毡。

    母亲凌乱着头发,从卡车的副驾驶位上跳下来,忙着进屋给大家倒开水。我父亲和三个小工从车厢中厚厚的油毡下爬出来,再从卡车上敏捷的跳下来。

    这是辆敞篷的卡车,用我父亲的话说,敞篷的可以多拉货,所以除了司机和副驾,其他人都只能到车厢里,为了御寒,他们只能把自己像货物一样裹在油毡下面。

    三个小工和司机面容憔悴,打着哆嗦的跑进店里,我父亲却是红光满面,围着卡车转了三四圈,反复查看油毡有没有裹好,有没有破损,又命令小工们赶紧把货从车上卸下来。

    我母亲说,“开了一夜车,大家都歇会!”说着,挨个给小工和司机递上冒着热气的开水。

    我父亲也只得进到店里,搓了搓手掌,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他抽的是两块钱一包的渡江,这种烟有的小工都不抽,所以他也不散给他们抽。

    父亲中等身材,个子不算高,时刻把腰挺的笔直。因为挺着腰,以至于走路的时候,有种军人走正步的架势,虽然我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没有人当过兵。他是个农村人,但从来没有真正从事过农业劳动,这点上倒是随了他爹我爷爷。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就骑着辆自行车,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货郎,不避风雨,十里八乡的卖货,家里分的地他也不种,全交给了我大伯。

    几年的货郎干下来,凭着手里积攒的钱,他在赵庄开了个代销店,从镇上进各种村民们需要的零副产品卖给村里人;几年的代销店干下来,又用手里积攒的钱,在镇上买了门面,开起服装店;几年的服装店干下来,凭着手里积攒的钱,他自己远赴浙江进货,除了自己卖,还卖给全镇做服装生意的店,垄断了镇上的服装生意;这几年下来,凭着手里积攒的钱,他去年在市里买了一个倒闭的集体企业的厂房,据说已经被他改造一新,准备今年在市里开个服装城。

    我爷爷对他的评价是:“掉到钱眼里去了!”他不以为然,所以,他和我爷爷三句话说不到一块,直到我爷爷去世,都不愿意来镇上跟我们同住。

    第二节

    父亲对我却是十分的好,从来都没有打过我,农村的男孩子,从来没有挨过父亲打的不多,我就是。我猜想,大概是因为我是读书人。

    不打孩子固然是他一个优点,但这不是他对我好的证据。他对我好,还表现在对我的各种无理要求,可以做到有求必应。

    这次他去浙江进货,我告诉他我的随身听坏了,没有随身听,影响我学英语。其实倒不是真坏了,而是被我送给赵凯了。

    说起为什么把随身听送给赵凯这个事,还是因为张丽。

    有一天,我在操场上打蓝球,看到二班的英语课代表杨倩,那天杨倩穿着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那种有着毛绒绒领子的羽绒服,左手拿着一个随身听,右手捧着一本书,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真是好看。

    张丽也有一件白色带毛绒绒领子的羽绒服,但是张丽没有随身听,因为她的同桌赵妮说张丽没有随身听,张丽都是借赵妮的随身听用。赵妮的随身听我见过,比较破,还经常卡磁带。

    我觉得同样是英语课代表,张丽也该有一个随身听,有鉴于情书的事情,我没敢让赵凯直接送一个随身听给张丽。

    我冥思苦想,在本子上胡乱的画着,最终制定了一个复杂的计划,这个计划是:我先送一个随身听给赵凯,然后再送一个随身听给赵妮,赵妮有了,等于张丽也就有了。为什么不直接给赵妮送一个呢,因为我觉得这容易暴露我的意图。所以我决定先送给赵凯一个,等到赵凯有了,我再跟他说,你看,我都送你一个随身听了,也应该送一个给你妹妹,要不显得我做人不厚道,毕竟赵凯惦记我的随身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实上我的随身听已经被赵凯借走多日了,这个计划应该很容易实施。

    计划的难度显然不在这个地方,难在我只有一个随身听,按照现在这个计划,我需要三个随身听,赵凯一个,赵妮一个,我自己一个。

    在我父亲去浙江进货的头天晚上,我跟父亲说,“我随身听坏了,不能用了,需要买个新的。”

    “你要什么样的,写张纸条给我,我给你买回来。”父亲说。

    “我需要买两个!”我说,父亲愣了一下。

    我连忙解释说,“一个用来听,一个用来录!”

    我自己说完,都觉得这说法不跟扯蛋一样的么,就好比你跟你妈说,“妈,我要买两碗油茶,一碗喝,一碗倒掉”。父亲接过我的纸条,看都没看,就揣在了口袋里。

    我如愿拿到了两个新的索尼随身听,两个随身听,我妈用一块两米见方的布裹着,外面又裹着一层塑料布,再装在一个尼龙袋子里,拎着像一个水泥块,挺沉。

    早上去上学的时候,我拿了一个放在书包里。大课间的时候,我在学校操场把它交给了赵凯,原来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用上。

    赵凯见我拿出随身听,完全没有认为是送给他的,因为我刚送过一个给他,但他立即就接了过去,他知道我肯定是让他去办事,不然不会特地把他叫到操场,我就喜欢赵凯这个聪明劲。

    “送给张丽?”赵凯严肃的问,还带着点紧张,显然上次情书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对此,我一直怀有歉意。

    “不是,送给赵妮。”我笑笑说,原来准备好的说辞,完全说不出口,好在赵凯也根本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只说了一句,

    “懂了!”

    听他说懂了,我后背的汗毛滋拉了一下,心想,这你也能懂?你比我爷爷还能掐会算啊!总归计划执行的还算圆满,他真懂还是假懂我也无心计较了。

    第三节

    下午放学后,我径自回家。因为家在镇上,所以我不用住校,只需要晚上七点回到学校上晚自习,其他住校的学生在学校吃食堂。

    吃完饭,我回到卧室,刚准备摆弄一下新随身听,就听到院子里赵妮跟我妈打招呼的声音。听到赵妮的声音,我立刻生出不祥的预感,没容我思考,赵妮已经推开我卧室的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漂亮的礼物袋。

    我坐在书桌旁,看着进来的赵妮。

    要说赵妮和赵凯是双胞胎,长相上总该很相似才是,但自从上了初中,我就发现,他们两个的长相完全无法让人相信这是双胞胎兄妹。这种区别还真不是男女之分的问题,简直是物种起源的问题。倒不是因为赵凯不好看,赵凯虽然个子不高,但长相在男生中还算可以的,面庞继承了农民特有的刚毅外型。但赵妮真的非常好看,倒不是因为她是苹果脸,而我又偏爱苹果脸,主要是她五官十分精致,配合学生发,当真好看。

    赵妮见我没说话,就把手中的袋子放在书桌上,背着手靠在我的书桌上,我不是不想说话,主要是敌情不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我们大约沉默了二三十秒,还是我先开口了,

    “你有事?”

    我想,先试探一下总不会有问题。虽然看到礼物袋的时候,我估计到可能是上午随身听的事,但我又不确定,因为,如果是随身听的事,上午或者中午放学就该有反应才对啊!

    赵妮转过身,从礼物袋中掏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真的是“包装好”的礼物,不用拆开包装,我都知道里面包的是我交给赵凯的随身听。

    只是这个包装,真的很“用心”:淡蓝色带着格子花纹的彩纸,加上那纸张精细的折叠手法,一看就知道是街上礼物店年轻老板娘的手艺,淡蓝色包装纸外面,绑着粉色的绸带,绸带相交的地方,一只粉色的蝴蝶结,最他妈可怕的是,包装盒上,红笔画着两个相交的心形图案,一支小箭穿过两个相交的心。赵凯,你他娘的真有才,一个随身听,你就把你妹妹豁出去了!

    “这个礼物你收回去吧,等我们都考上大学了再说!”赵妮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停顿,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这点她比我强。

    此时的我,万分后悔当时没有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或真实的想法跟赵凯说清楚,显然,我高估了赵凯的聪明。

    “就是一个随身听,我看你那个老是卡磁带,送个新的给你。”嘴上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礼物”上,顺势遮住那两个被箭射穿的红心。

    其实,我最应该解释的是这个包装的由来问题,鬼使神差的,我故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哥跟我说了!”赵妮说。

    显然赵妮跟我谈的不是一个事情,但也是一个事情。

    为了尽快毁尸灭迹,我五指稍一用力,故意抓破了包装,手抬起来的时候,那个刺眼的心形不见了。我利落的撕掉包装,打开包装盒,拿出随身听,开始给赵妮现场教学随身听的使用。赵妮边看我演示,边伸手要去拿我放在桌角的包装纸,我胳膊比她长,先一步拿到,她只抢到一个蝴蝶结,我赶紧把包装纸揣进了裤子口袋里。

    她半伏在桌上,一边听我讲随身听的功能,一边摆弄着那个蝴蝶结。功能实在没有什么可讲的,编了三分钟,我就编不下去了。蝴蝶结这个罪证在她手上,我总觉得不好,就伸手要去抢过来,她快速的闪开了,我抓了个空。

    我站起身来,她也站起来,还往后退了两步,结果靠在了卧室门上,退无可退。我哪肯放弃这样的机会,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她用力往后挣,力气奇大,我竟被她又往前拉了一步,两个人完全贴在了一起。

    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赵妮的慌乱和不知所措,她脸上泛起绯红,局促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我不由自主的伸出空着的左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软软的,手感十分的好。她随着我抬起的左手,慢慢扬起脸,嘴唇微张,洁白莹润的牙齿隐约可见。我又往前挪了挪身体,两人贴得更紧了。

    正在这时,桌上的BP机发出一阵刺耳的鸣叫,我赶紧放开赵妮,回身去看。显然是赵凯的呼叫,让我给他回个电话。我回头看赵妮,她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仍站在原处。我只好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赵凯,

    “建明,我妹是不是去找你了?”电话那头赵凯急促的问。

    “怎么了?”我不置可否的问。

    “我把东西给她了,你小心点,她估计是去找你了!”

    “嗯,我知道了。”

    我放下电话,赵妮已经走到我身后,

    “给我哥打电话呢?”

    “嗯。”

    “他说什么了?”

    “让我小心点你。”

    赵妮扑哧一笑,

    “小心我什么呀?”

    “我不知道啊!”我说。

    我是真不知道,并不是在敷衍她,难道赵凯还会担心赵妮会把随身听摔成一百多块,还是担心赵妮会把随身听摔我脸上?那赵凯真是小看我了,如果上次是我自己去给张丽送信,断然不会发生信被撕碎的情况,关于这一点,我和赵凯争论过,虽然我没有争过他。

    第四节

    想起张丽,我有点后悔今晚不该轻薄赵妮。

    虽然我不是个有思想洁癖的人,但今晚对赵妮动手,终归不是正人君子干的事,一来,我轻薄她,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色,这属于典型的下流无耻;二来,我看出了赵妮并不讨厌我,这属于绝对的趁人之危;三来,我当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送上门的,不趁机占她便宜说不过去,这属于十足的居心不良!

    赵妮见我不说话,就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掌撑着粉腮,胳膊肘撑着桌面,歪着脑袋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随口说了一句,

    “你下巴摸着好软!”说完我就想抽自己,虽然说的是真话。

    “下次不许捏我下巴,好疼!”

    “疼吗?我看看!”说着,又把手伸向她的下巴,她也没有躲闪。这次我不像上次那样用力,而是轻轻的用手指托着她粉嫩的下巴,时而用指肚摩挲一下,我就这样反复的重复着,差不多有五分钟。如果不是因为赵妮慢慢合上的双眼和微微响起的鼾声,我想我可以玩一个晚上。

    “要死要死,晚自习要迟到了!”她猛的惊醒,迅速站起身来,边说边往门外跑,我赶紧拿起书包去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