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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西瓜与恋爱

    第一节

    赵妮家门前,是一片宽阔的场地。

    场地的东南角,生长着一棵枝叶繁荣的高大泡桐树;场地的西南角,原先是一间牛棚,后来有了拖拉机,就用来停放拖拉机,牛棚旁边是两间土坯垒成的猪圈,厕所紧挨着猪圈。场地北面,坐北朝南三间青砖瓦房,三间正房前面东侧的位置,是三间规模较小的厢房,最南边的一间是厨房,另外两间分别是赵凯和赵妮的卧室。

    今天,我和赵妮又颇费了一些力气,才终于把赵凯甩掉,然后悄悄逃回赵妮的卧室。赵妮的卧室没有门锁,但门里面有插销,可以从里面锁住。

    赵妮的闺房,青砖铺地,显得古朴而凉爽。靠东墙放着一张南北向的木床,床上支着青色透明的纱帐,纱帐入口处,两个银色的铜钩将纱帐挽起;靠西墙有一扇玻璃窗,窗台下是本村木匠精心打造的与北墙边书架同样色调的书桌。书桌边只有一张椅子,已经被赵妮占据,我只能坐在赵妮的床沿,翻看着她枕边的言情小说。

    心不在焉的翻了几页后,我抬头看见赵妮正扑闪着眼睛看着我,我把书扔回床上,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坐到床边来,她乖巧的站起身,走了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我第一次自下而上的,认真的审视了赵妮的全身。

    事实上,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在现实中如此认真的审视过任何一个异性,对于女生的评判,我的标准始终停留在脖子以上的部分。赵妮有着高挑的个头,粉嫩笔直的双腿,曲线圆润的胸部,白晰莹润的脖颈,粉嫩而略带些稚气的脸庞。

    她坐在了我的身旁,我伸出左手,食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没有躲闪。她细长弯曲的睫毛像极了电视中的洋娃娃,清澈明亮的眼眸扑闪着迷离的光晕。

    我的手指开始不安分的摩挲着她粉嫩的下巴,她的胸部有节奏的随着我的手指运动而上下起浮,我右手找到了她的一只手,抚摸揉搓着她细长的手指和温润的掌心。

    我的性启蒙,主要得益于街角录像厅的生活片和武侠小说中露骨的描写。其实这样说,实在冤枉了武侠小说,因为武侠小说本身并没有什么露骨的描写,而是好事的盗版书商,为了增加武侠小说的吸引力,故意在小说的最后几页处狗尾续貂一段露骨的描写。

    我并没有用赵妮来开展性启蒙的想法,至少之前没有,对张丽却有过。今天,赵妮在我的眼中,像是一下子从八岁穿越到了十八岁。应该感谢这个火热的夏天,单薄的衣衫已经遮掩不住赵妮身材的变化。

    正当我忘情于赵妮粉嫩的下巴时,房门被赵凯敲的砰砰响,但我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指继续摩挲着赵妮的下巴,

    “我知道你俩在里面,快开门!”门外传来赵凯气急败坏的吼叫。

    我们的身体动也不动,我的手指仍留恋在赵妮的下巴上。

    又传来一阵更剧烈的砸门声,

    “再不开门我喊人了啊!”赵凯开始威胁。

    赵妮连忙站起身,背对着我坐回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我打开门,本以为要迎接的暴怒并没有来,赵凯穿着一件已经汗透前心的白色背心,气喘嘘嘘的说,

    “建伟哥的头茬瓜下来了,我们去弄个来!”

    第二节

    赵凯说的建伟,是我大伯的大儿子,我的堂哥。

    郭建伟,1970年出生,高中学历,绰号“改革家”。

    1988年,18岁的郭建伟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成为职业农民。当年,急于抱孙子的大伯就给堂哥找了媳妇,因为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只能先办酒,等到了年龄再领证,这在赵庄倒也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

    因为受过较高的学历教育,郭建伟有着新时代农民自己的想法,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换来一年的温饱,但这不是郭建伟的理想,他想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番作为。

    结婚没多久,小夫妻俩便强行要求与父亲分家,其实没什么可分的,可分的就是全家人名下的土地。包干到户后,赵庄平均每人可分土地五亩六分,郭建伟如愿从大伯手中分到了十一亩二分的土地。

    1989年夏天,在我大伯的全力协助下,郭建伟完成了第一季冬小麦的收获。然而,在选择秋季作物时,他固执的放弃了赵庄传统的秋季作物大豆、花生等,选择了一种赵庄人从来没有种植过的新物种——甜菜。

    对于他的这种选择,不仅大伯气的大骂他败家,赵庄的其他人也不能理解。只有郭建伟固执的认为,甜菜收成高。

    赵庄传统的耕作方式是一年麦秋两季,冬小麦是家庭的主粮,冬小麦收割后,种植大豆、花生等秋季经济作物,作为家里一年的主要经济来源,秋季作物收割后,再种冬小麦,如此循环往复,年复一年。

    而甜菜的生长周期一般要两年,在这两年间,郭建伟精心的照料着他的甜菜地。作为有文化有理想的新时代农民的具有开拓性的新想法,乡里的农技站特地安排了一名农技员配合他,一位农学院毕业,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农技员。

    开始的时候,农技员还是骑车往返于赵庄和乡农技站。后来,因为郭建伟频繁的去农技站找他,而他又要照顾其他村庄的村民,有时候不在农技站,导致郭建伟的甜菜事业危机四伏。有鉴于此种情况,乡里决定让该农技员只负责郭建伟一家,所以,农技员干脆在郭建伟家住了下来。

    赵庄的黑土地,在现代农业技术的加持下,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1991年秋,在错过了一整年的农业收成后,郭建伟家的甜菜地迎来了大丰收。全庄的老少爷们包括我,都到郭建伟家的地头上去参观,一些个淘气的孩子自己动手挖出甜菜的根茎,细细品尝后,证实确实是甜的。

    但是,产量是可观的,收入却是微薄的!因为种植面积小,又没有合适的销售渠道,郭建伟的甜菜事业最终遭遇了滑铁卢。

    此后的两年,郭建伟安分不少。

    直到有一天,郭建伟上厕所的时候,在自家菜园里看到他媳妇春天扔在菜园里的几粒冬瓜种子,居然结出十几个硕大的冬瓜。

    这一次,郭建伟吸取了两年前的失败经验,不仅连络好了那个乡农技站的眼镜农技员,还和市里的一家蔬菜市场签订了订购合同,才开始他的冬瓜事业。之所以选择冬瓜,郭建伟除了看中冬瓜的产量外,还在于冬瓜的生长周期一般只要五个月左右,即便不成功,也不至于像甜菜事业那样影响两年的收成。

    第三节

    1993年秋,郭建伟开始了他的冬瓜事业。

    但郭建伟显然又低估了种瓜的难度,“种瓜得瓜”的说法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于种瓜这件事情本身。赵庄有句农谚:“一亩园,十亩田”,意思大致是一亩瓜果园或菜园所消耗的人力、物力,相当于十亩小麦这样的普通作物,瓜园的播种,育苗,施肥,浇水,管养,防病虫害等等,是一个系统而复杂的工程,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问题。

    为此,眼镜农技员又搬来了赵庄,这次,不住郭建伟家,而是和郭建伟两人在地头搭了个草庵,两人吃住在地头。

    1993年秋天,我转学到镇上,所以没有能亲见他们的辛苦劳作,但1994年春天的冬瓜收获,我是亲见了的。

    冬瓜不能生吃,所以我没有太在意冬瓜,我只看到郭建伟那个原本24岁的漂亮小媳妇,看起来已经像34岁的大妈。眼镜农技员也从精神小伙,变成了一个秃顶的大叔,秃顶与太阳暴晒有没有关系,我不太确定,也可能是眼镜农技员到了该秃顶的年纪。

    据后来郭建伟给我大伯报的账,冬瓜事业也基本是白忙活,扣除种子、化肥、农药、柴油、运输费等成本后,所剩寥寥,这还没有算眼镜农技员的工资,眼镜农技员是乡农技站职工,工资由乡里发放,郭建伟只管人家一天三顿饭。

    虽然如此,郭建伟仍认为自己这次基本成功,离自己的理想又近了一步。

    但是,1994年秋,郭建伟没有再选择种植冬瓜。

    我猜想,他不种冬瓜,大约还不是从收入或成本的角度来考虑,应该是因为收获冬瓜本身。冬瓜不同于玉米或大豆,玉米或大豆收获时直接装进化肥口袋里即可,但冬瓜不行,一个冬瓜的重量从十几斤到几十斤,长着细细的白毛,皮薄肉脆,收的时候既费力气,又要十分小心,磕了碰了都不行。而且冬瓜本身圆咕隆咚,装载运输也是个头疼的问题,一车装不了多少。以至于在收冬瓜的时候,赵庄的男女老少,上至七十老翁,下至七八岁的孩子,全庄齐上阵,肩扛手抱,才把全部冬瓜采摘完。末了,为了表达谢意,郭建伟还给每家送了一个大冬瓜。

    1995年,郭建伟开始了果树事业;1996年,郭建伟承包了村后废弃了多年的一口鱼塘;1997年,郭建伟搞起蔬菜大棚;1999年,郭建伟进军养殖业,在鱼塘边的废地上养了几十口大肥猪和上百只山羊,搞起了一体化养殖,据说很成功。

    所以,赵庄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农业改革家”,后来大家图省事,干脆直接叫他“改革家”。这个绰号多少有些揶揄的味道,但郭建伟不在乎,无论大人孩子,谁叫他“改革家”,他都照答应不误。

    “改革家”郭建伟今年的事业是西瓜大棚,他把从外出打工的村民手中租来的几十亩地全种上了西瓜,还雇了周边几个村的十几个村民。

    头茬瓜很甜,我吃到了,但是郭建伟的西瓜事业干扰了我谈恋爱,所以,我没打算祝贺他的成功。

    就像他不在意别人叫他改革家一样,他显然也没有在意我有没有祝贺他的成功。傍晚的时候,他给我奶奶拉来了十几个大西瓜,还跟我聊了一会最新的国际形势,顺带给我描绘了他未来的远景规划,我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