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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应激障碍

    第一节

    张惠的说法,很快得到了验证。

    我们办完父亲的丧事回来没几天,他的房地产公司和商场就被查封了。因为房地产公司已经卖出了一些房子,买房的业主听说开发商老板资金链断了,跑到房产公司和政府去闹,政府为此已经出面暂时接管了房地产公司。

    除了业主们为了自己的房子在维权,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各路债主也已经在法院起诉父亲的房产公司。

    法院的人也来了家里,给了一张查封房产的裁定,说下一步要拍卖家里的房子,让我们两个月内搬出去。但法院的人说考虑我们家的特殊情况,已经让申请查封的银行为我们出了租金,在原安市效区为我们租了一年的房子。我说,“不必了,我们会尽快搬出去”!法官又说,“这是法律规定”,还给了我房子的地址和钥匙。

    法院的人走后半个小时,我们家被一帮子社会青年包围了。

    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建红姐去开门,她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已经被吓得有些结巴,我已经猜到了大概。便让她和赵妮照顾好母亲,准备自己去处理,赵妮要跟一起,我冲她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去,她还是跟了出来。

    我打开大门,他们见到有人出来,都围了上来。其中一个领头的上来,问我是谁,人群中有人说,“他是九哥”!我就介绍了一下自己,说,“有什么事跟我说”!

    那个领头的人,大约三十岁上下,体形健硕,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戴着张勇同款金项链,所以对他们没有畏惧感,反而有些亲切感,我问那个领头的怎么称呼,他说他姓鲁,鲁智深的鲁。

    “鲁哥,有什么事,您说!”

    “按说不该这时候上门,但今天我们也是受人之托。”说着从一个年轻混混手中接过一张委托书,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没事,你说!”

    “你爸欠了我们老板不少钱,你看怎么个还法?”

    “想要钱去法院起诉,你们这样做是违法行为!”旁边的赵妮说。

    “我们不懂法,我们只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鲁达”说。

    旁边的赵妮显然还想继续跟他们普及法律知识,被我制止了,她又要打电话报警,也被我制止了。

    “我爸欠钱的事,我确实不清楚,这样,你们先回去,留个联络方式,我搞清楚了跟你联系!”

    “那不可能,今天不还钱,弟兄们怕是不能善罢甘休!”

    混混们我见过,但我没见过他们干过什么像样的事,像样的打架也没见过,倒是经常因为打架需要我来帮他们善后,所以对于他说的话,我没有听出任何威胁的意思。

    正当我准备问他们到底想怎么样的时候,远处开来一辆卡车,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为首的是张勇、王刚和猴子,猴子手上还拎着一根铁棍。

    他们到来后,没有和我打招呼,而是直接把我和那些讨债的社会青年分隔开。因为来的人明显更多,那些社会青年有点胆怯,纷纷向后退。

    那个领头的“鲁达”还站在我面前没有动,张勇、王刚和猴子走到我旁边,猴子像悟空一样,把铁棍横在胸前,站在我和赵妮身前。

    “勇哥,你咋来了?”“鲁达”明显是认识张勇的。

    张勇没有搭话,走到“鲁达”面前,搂住“鲁达”的脖子,使劲勒了两下,才开口道,

    “顺子,知道这是哪儿吗?”

    “勇哥,你先松开,兄弟们看着哩!”

    张勇松开了“鲁达”,回头指了指我,说,

    “这是我九弟家,你也敢来!”

    “没办法,勇哥,我也是受人之托,你看!”说着把委托书递给了张勇。

    “欠钱的是他爸,又不是他,现在人都死了,人死债消不懂吗?再说,要钱走法律途径,该起诉起诉,该查封查封,上门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传出去你还混不混了?”张勇说。

    “好,今天你勇哥出面,这个事我不管了还不行吗?改天我请你!”

    看着混混们走了,张勇才回过头来,对我说,

    “老九,你家里出这么大事,也不打个电话给我!今天幸亏我听到风声,说有人要来你家闹事,你没事吧?”

    “辛苦弟兄们跑一趟,我没事。走,去家里喝杯水!”我说。

    “别喝水了,我去安排一下!”张勇说。

    “九弟,你跟嫂子放心,这帮子人再敢来,我打断他们的腿!”王刚说。王刚说话的时候,猴子还不忘在一旁挥舞着他那根铁棍。

    张勇和王刚他们没有去我家,他们担心再有人来闹事,便安排混混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说万一有事,一个电话就都来了。

    之后,我家门口就随时有几个混混在外面看着,我偶尔看见,喊他们进来喝杯水,他们也说不用;吃饭的时候,我喊他们一起来吃饭,他们说勇哥那边安排过了,轮流去他棋牌室,他在那给弟兄们准备了方便面和矿泉水。有了混混们的值班,我们真的也就没有再被人打扰。

    赵妮说要把S市的房子卖了,解决一下燃眉之急,我说“不必了”!

    因为现在根本不是钱的事,即便是钱的事,那点钱也不可能再救父亲的房地产项目,他的房地产公司已经被法院宣告破产了。即使救了公司,也救不活父亲了!

    张丽来了我家,商场被查封,她失业了,失业对她而言,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说她应该来看看我,也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我也觉得大可不必。

    张丽和赵妮在房间里聊了很久,我不知道她们聊了什么。

    倒不是我现在因为伤心已经无暇顾及赵妮,而是我现在更担心我的母亲。堂姐建红已经因为混混们的惊吓回了自己家,即便没有那样的惊吓,她也到了该回到自己生活中的时候了。

    母亲依然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如果仅仅是悲伤,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母亲越来越无神的目光让我很是担忧。建红姐走后,母亲晚上一个人睡,但直到凌晨,她还呆坐在床边。赵妮过来跟我说,让我劝劝母亲,我让赵妮先去睡。我陪着母亲一直坐到了天亮。中间,母亲的眼睛闭了一会,我以为她睡着了,便走到她床边,她却开始说话,说父亲回来了,要去给父亲开门!我拦住了要去开门的母亲,母亲便又开始自言自语,我跟她说话,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顾自己自言自语。

    赵妮不得不回学校了,走的时候,我把她送到门口,她让我等她,等她暑假回来,我让她没事的话别再过来了。

    第二节

    我们搬到了法院代租的房子里,房子虽然在效区,但居住环境还不错,一楼,有个小院子,生活很方便,我很感激他们的周到。

    为了方便照顾母亲,我给霞姨打了电话,跟她说了母亲的情况,霞姨没有推辞,当天就来了。失去了镇上的服装店,霞姨虽然没有了工作,但她有自己的家庭,我很感激她能在这个时候过来帮我!白天我照顾母亲,晚上都是霞姨陪母亲同床睡,照顾着她。

    母亲的症状越来越明显,我和霞姨带着母亲去看了医生。医生了解了情况后,说母亲这属于急性应激障碍,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就是神经受刺激了”,我问医生这能不能治好,需要多长时间能治好,医生说“有的能治好,有的不能治好,有的需要的时间长,有的需要的时间短,不好说”。我不太信,于是又换了一家医院,结论大致差不多。医生只是开了些药,让我们多给母亲做心理疏导,让她在熟悉的环境中,建立起对环境的信任感。

    熟悉的环境是没有了,因为我们家的房子已经不在了,熟悉的人也只有我和霞姨。好在母亲吃了药,晚上睡眠好了一些,白天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哀伤模样,我很心疼。

    一天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和霞姨发现母亲不在了。

    我们打了报警电话,然后满原安市去找,我们崩溃的找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我在父亲的商场门前找到了母亲!

    母亲坐在商场前的石墩子上,就那样静静的坐着,无神的望着仍然紧锁着的商场大门!

    出了这件事后,我和霞姨两个人再也不敢大意,确保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一个人在母亲身边。

    第三节

    赵妮回S市后,给我打了电话,我没有接,她发短信,我没有回复她。后来赵凯打来电话,我知道是赵妮让他打的,便告诉赵凯我和赵妮在S市就分手了,让他劝劝赵妮,不要再来找我,赵凯说,“过段时间再说”。赵凯又问我上学的事,我说,“我不想去上了”,赵凯便没有再劝我。

    我是真的不想上了,我累了!父亲死了,弟弟坐牢了,家里仅剩下精神失常的母亲和我,我除了陪伴着母亲,我还能给她什么?也许我的人生大概就如此了吧。

    好在,钱我们暂时是不缺的,因为没有过多长时间,法院给母亲打来电话,是我接的。法院的人说我们家的房子卖掉了,除去还银行的钱,还有一些剩余,让母亲带着证件去法院领取。

    “剩下的钱就用来替我父亲还账吧!”

    法院的人却解释说,“这是你们家的家庭财产,跟房地产公司无关,房产公司的债务不用你们个人还,已经在走破产程序了。”

    我和霞姨陪着母亲从法院领到了五万多块钱,我很感激的给法院的人鞠了躬。

    政府找了新的开发单位,接着开发父亲的房地产项目,我去看过,工地上已经喧闹起来!

    原安已经不是过去的原安,新的开发区已经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中,规划了更为宽阔的马路,开建了更多的高楼,来了更多的企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欣欣向荣,已不再属于我!

    我白天的时候基本都在家里,因为母亲身边不能没有人,霞姨除了晚上照顾母亲,还要负责我们三人的衣食起居,真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