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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再入临江楼

    清晨,缉查卫送来卷宗,交给柏掌司仔细审阅。

    内容比昨晚的口述详细不少,有三点令他格外注意:一是那异常的痕迹;二是幕后之人;三是救下姚旺的高手。

    对此,他稍有眉目。世上身躯如此高大骇人者,应只有传闻中的雪蛮子。而幕后之人亲自做引,又为姚旺所伤,实属古怪,很可能为人前驱。姚旺行事谨慎,没一定把握不会被诱出城。这高手多半与之相识。其刻意躲避缉查卫,不像城里长居之人。

    那阵仗,要救下姚旺,他也不能这般轻易。种种线索来看,安如世这老头或有此能耐与动机。可早先传来消息,自到了那间客栈,其只露面过一次。近来入隋阳城的,应无人再有此能力。

    更详细的情况,得等姚旺醒后才能得知。

    早些时候,他去了一趟姚旺家里,人还未醒。听其家里人念叨,昨晚缉查卫把其送到家后便请司里的大夫看过。开了药,扎了两针,说养段日子就没事了。

    他也上手把过脉,并无大碍。

    思索间,正打算唤人交待些东西,一名缉查卫进来,“掌司,瀚海商盟的人去了商监司。”

    消息在他意料之内。之前便以成员无故身死为由,来缉查司演了一场同盟情深的戏码。这会儿估计是想借此施压,欲使商监司让步。可凭目前这点动静,瀚海商盟何来自信?必有他谋。

    “让人继续注意那边动向。我这有封信,你马上带去巡检司。”

    缉查卫接过信便走了。柏掌司在房里待了许久,直到消息传来,瀚海商盟的人已从商监司离开,这才起身出门。

    啪!

    南门外,马蹄扬尘,有人架马疾行,口中高呼急报。城门左侧矮门处,附近城卫见此赶紧让道,驱散来往行人。

    一会儿功夫,来者从矮门入了城,向城西奔去。

    城西巡检司,正堂里,一人居上,低眉看信,抚着一脸胡须,嘀咕道:“老柏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这阵势,要打仗?”

    此人膀大腰圆,身如虎卧。呼吸微而沉,似一猛兽酣睡于堂。

    忽一阵甲胄摩擦声响起,伴着沉重的脚步声来到堂中,“掌司,有急报。”

    后一人进来,一边大口喘气,一边道:“清……清河村外疑似有匪盗出没,杀人掠畜,村里暂筑拒马而守,特来求援。”

    堂中之人眼一凝,瞟了一眼手中书信,思忖片刻,“卫燎,你点五十精锐,按甲等佩齐兵具,前往清河村协防。注意提防,若是一般匪盗尽量剪除,若是无法毕其功则尽快回报。”

    “是。”

    回应一声,卫燎带着人去了巡检司附近一处校场。

    一片杀喊声中,一群上身赤裸的士卒持戈而舞,体魄精壮,动如一人。卫燎喝止了操练,选了五十位身材高大,呼吸绵长的士卒。带着报信之人,一路来到巡检司后方武库。

    向武库守卫说明了来意,做完登记,便按巡检司出兵规定,着配甲等武具。

    拒武盾十具,翼弩三十张,箭囊三十,箭矢若干,锐戈十柄,榴花单刀四十柄,鱼鳞甲五十具。由武库中人清点完毕后,用木轮车运出,交于卫燎众人手里。

    着完甲,佩好兵具,众人齐步奔向马场。

    一番折腾,半日已过。

    众人带上干粮,卫燎回巡检司领取出兵令牌,随即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行至南门口,沿途百姓驻足观望,议论纷纷,目送这支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出了城。

    人群中,少年若有所思。

    早先他与安老讨论过,经历昨晚之事,城里应有动作。可这般动静,用打草惊蛇亦不足以形容。

    沿着城墙上一路看去。从南门处开始,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甲士持戈而立。其身前跺口处也不知何时架起了大弩。还有两队城卫在上面来回巡逻。

    一股即来的硝烟味,仿佛要弥漫整个隋阳城。

    人群依然喧哗,少年悄悄离开了。回到客栈外,旁若无人地进了马车,门边小二似无所觉。

    马车里,见少年出现,安老有些惊讶,问道:“小常,又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遂将所见一一道来。

    安老越听,越觉古怪。别人或许不知,他对隋阳城却了解颇深。这般阵仗,也曾见过一回。那时,他头一次对个人武力产生了怀疑。直到一身武艺越见精微,臻至化境后,才勉强抹除阴影。可对沙场军阵依然忌惮万分。

    “按小常你所说,那五十人着甲等武具,阵势远近皆备,配以精锐之士,便是武艺高绝之人,也不敢轻撄其锋。而城防加强戒备,应也与昨晚之事有关。只是这反应……”

    安老说着说着停住了,眉间皱得紧。以他对隋阳城的了解,一件杀人案拖了如此久本就奇怪,近来反应更让人琢磨不透。

    更糟糕的是,自入隋阳城后,他们被盯住了。

    此时,少年眼神一凛,渐渐无光,形似死木,无声无息。安老亦是警觉,安静等待。

    好一会儿功夫,一人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可是安大镖头?”

    这声音好像有些虚,安老稍思片刻,想不出来者会是谁,开口问道:“阁下何人?”

    “在下乃瀚海商盟杨家一主事,安大镖头可明白些了?”

    安老话似不愉:“若为临江楼那事而来,杨主事应去缉查司或去询问那位掌柜才是。老朽对此也不甚了解,实在抱歉。”

    马车外传来一阵笑声,“安大镖头说笑了。在下只是想让贵镖局帮忙押趟镖。”

    哪怕隔着布帘,安老亦深觉这车外之人难缠,“长丰镖局有规矩,任何人不得在外接镖。杨主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哦?既然如此,杨某便不打搅了。对了,最近这隋阳城,不太好进出啊。”

    余音随着一行脚步声远去,安老再次皱起眉头。

    这人的身份他大概知道了,是瀚海商盟七脉里杨家现当家的那一辈。虽是庶子出身,杨家的不少家业却都是其打理。还有了个杨二爷的名头。今日一觉,便知这人有些手段。

    这时,少年身体微颤,神色渐复,恰似枯木逢春。一呼一吸间,如死物变活。

    “镖局那边……”

    安老深吸一口气,“我们担心也无用。那边有温小子在。镖局能闯下赫赫威名,靠的可不止是名义上的四大镖头。”

    心下稍安。少年正欲离开,安老叮嘱道:“小常,隋阳城的应对太过反常,瀚海商盟又掺和进来。再这般查探似管中窥豹,不如盯着事发之地。”

    “嗯。”

    自那案子后,临江楼的生意一落千丈。便是潮讯之期将至,也未添几分热闹。

    金掌柜靠在柜台前,脸上比往日多了几分愁容。

    角落里,少年默默饮茶。有过几面之缘的金掌柜,不知他正坐在此处。小厮在端上茶后也似忘了这里有个人。那位金掌柜与一旁的账房先生说着话,身后柜台上的茶壶中已添了三次水。

    金掌柜一手搭在柜台上,另一手放在腰间,不时摸两下别在腰带上的一个像是火折子的竹筒。

    那玩意儿少年有点印象,有些喜斗蛐蛐儿的富商子女,会在腰间别这东西。金掌柜这个竹筒要细一些,以少年目力,能看到竹筒下方偶尔露出的圆孔。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之堵住,漆黑一片。

    临江楼里一切如常。客人们依然在谈天说地。

    “听说瀚州伏台的小剑神,为了寻什么剑道,去了北地,被人收拾一顿,灰头土脸地回去了。”

    “可不止他。去了好几个,个个吃了大亏。”

    “也不知这瀚州是怎么回事。据说习武之风甚浓,不让北地。名声一个比一个响亮,可实际较量后,一个比一个输得难看。”

    “瀚州毕竟不比北地乱,拳脚兵器自然少了几分血性。”

    “此言差矣。孚州安稳若久,隋阳城内要不出了那事儿,更不消多言。这么大个城里无一家武馆之类供人习武之处。可你敢说那小剑神能比那些缉查卫厉害?”

    “这……”

    听完这番议论,少年一笑,他倒是了解些内情。

    凡有武艺在身之人对隋阳城皆是忌惮,若非他们长丰镖局这类有正经事做的,绝不会来此。而缉查卫的大名对那些混江湖的人来说更是如雷贯耳。任何一人单拎出去,都能称得上一名好手。

    如那位姚卫首,便已初具大家风范。单凭个人之勇,在那等阵势下还能拉几个下水,实非瀚州那些个被贯以小字辈的人能比。

    一般称呼前贯以小字,是形容此人有类相似称谓的某位高手之风范,乃是对后生晚辈的提携。瀚州那边最喜这一套。所谓的小剑神,便是如此。至于瀚州那地方,真有剑神称谓之人,其也是吹嘘居多。

    他能知晓这些,盖因镖局里有人好瀚州所出,以那些高手为底色所编撰的话本。实则,在话本里神乎其神之人的原身,多半要对安老叫一句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