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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情的摧花手

    “姑娘,潘家来人,说是将此酒赠与梅亭中人”

    徐欣正意趣地看着对面的嘈杂纷乱,公主府老管家站在梅亭边上,略低了头恭谨地告知,亲自将盛着一小瓶酒和一只杯子的木盘放在石几上,带着小厮退了下去。

    长公主是个通透的人,入洛阳后立刻令府中所有人,从此称颜女为姑娘,是府中贵客。

    徐欣双手举杯,面朝潘府那头,浅啜一口,然后再双臂伸出,略举酒杯,似对月邀杯,又似对那头表示谢意。

    酒是当下名贵的葡萄酒,杯子是价值连城的昆仑墨玉夜光杯,盛酒的玉瓶也是一色昆仑墨玉所制。

    说是赠酒,不如说是赠玉杯宝瓶更妥贴一些。

    晚风起,无数已至荼蘼的花被吹落,漫山飞扬。有一些落到亭子里。俯身拾脚下的几朵,想摆在石几上,眼望下地里却是一顿。

    整个地面刻的梅花形状很是繁复,层层叠叠的,惟妙惟肖。仿佛一大堆一大堆的梅落于此,经年累月,便石化在地上似的。

    然而却独独石桌底下的一朵梅花形状大不同,线条简单至极,只廖廖的、断断续续的几笔,潦草地勾出一朵似梅非梅的轮廓来。

    许是匠人雕到这里,自忖不在显眼处,便偷工减料了吧。反正在一大堆梅花的边缘,如果不仔细地看,还真看不出来。

    摇摇头,唯独这一处失了完美,乍一细看,着实叫人惋惜。

    “阿颜摇头做甚?难道是独饮无趣?”

    谢鹏飞竟然这时候入府来,一身绯色宽袍大袖施施然走在满山的梅树与重重花簇中间,风流倜傥极了,惹得梅山上色彩各异的花儿激动不已,呼啦啦直往他身上飞扑。

    这就是那粘花惹草,招惹风流么?!

    人家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一路行上山来,不仅手上捏了花,衣袍上下、头发上都是花。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一身重甲时的铁血冷凛样子。

    谢鹏飞手上捏着一朵深紫的墨菊,星眸四顾,看了看梅亭四角挂着的明亮华灯,甚是满意。大步跨进亭子,把手上的花放在石桌上,衣服、头发上的落花拈下来放在石桌上,斜斜舒展大长腿,大咧咧地坐了,摆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笑看着徐欣,等她回答先时的问题。

    徐欣安忍不动,默默地看着他坐下,看着他摆好姿势,答非所问道:“都督有什么事吗?”

    ”阿颜,我有惑“。

    谢鹏飞嘴里说着话,骨节匀明、煞是好看的长指竟然捻起一朵好好的落花,开始慢条斯理撕扯,一片一片,任它从他的指间轻轻缓缓跌落石桌。

    男人不是更应该怜香惜花吗?

    自以为不是惜花人的徐欣心中一抽一抽的,不忍极了。

    不惜花也就罢了,还要这么摧残它!

    压下心中的不适,忍了又忍,才道:“……我不是老师,无道可传、无业可授,恐怕解不了都督的惑”。

    无情的摧花人沉默半晌,突然收起长腿,凑近些,压低声,道:“能,只有你能。阿颜,不,你不是阿颜。你是何人?从哪里来?”

    来洛阳已经半个月,这个问题恐怕憋在他心里也有半个月了。今天趁夜前来,定也不是走的寻常路。

    那么他为什么不早不晚刚好现在才来?是因为她刚才放出去的念力?他感知到了这一处天地元力的异常,所以前来?

    谢鹏飞是修行者!

    修行者当最应懂得天地人共生共存、万物之间相互予取不可随意摧折的道理,可他还在撕花,看这架势,不撕完不会罢休。

    那双无情手,再是好看也不能看了。抬头,仰望夜空,月色如水,轻云悠悠,淡然答:“自是从来处来”。

    “南越巫典记载,借助某种秘法,灵魂可借尸还魂。不过还魂之人需得历天劫,承受住九雷齐轰的锤炼,方可存活于世。否则很快就会化为飞灰。你未经天劫,也未化作飞灰,是另有秘法?”

    秘法不知道啊,是老阳这个来历不明的仙神大能一动念,就把她拉来这里了。

    “都督,不是任何事都需要一定的‘法’。有所谓万法归一,有所谓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只要结果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就行了。如果都督一定要说‘法’,或许法不算法,算是机缘巧合更贴切些”。

    谢鹏飞正色道:“敢问君来此,何所图?”

    徐欣歪头,笑看着他,“都督,你也认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吗?可我以为人之来来去去,有时候纯粹是因缘际会“,随手拿起一朵墨菊摇了摇,”就像秋天来了,这墨菊就开了。冬天来了,这漫山的梅树就开花了。都督,你说这花开花谢、秋菊冬梅,何所图?”

    谢鹏飞是武官,可不经与人这般咬文嚼字,头大地皱了剑眉,“那你是我大汉子民吗?”

    大汉子民?俺是堂堂血脉正统的炎黄子孙,如假包换!

    ”是的。都督难道以为我不是炎黄子孙?何况洛阳城包容四海,并没有规定‘非汉人不得入’”。

    “那该怎么称呼你?”

    “徐欣”。

    呼,终于有一个人问她的本名了。

    摧花的双手终于停下,开始慢慢摆弄那些可怜的花瓣,片刻后道:“阿欣,有一件事需要你相助”。

    问这么多,原来是有求于人。

    “……都督相信我?“

    谢鹏飞面容凝重,”阿欣既能救长公主,也能救更多的人。而且事涉此人,干系太大。我不能求助其他人,更不能大张旗鼓,只有你能助我“。

    说完指了指石桌,示意徐欣看,却是用片片花瓣摆的两个字”王爷“。

    王爷是大汉帝国第二大人物,若没有大勇气,凡人不敢与之斗,修行者不敢与之斗。

    徐欣抱拳以敬,道:”都督大勇“。

    谢鹏飞苦笑,摇摇头,拂乱花瓣,又重新摆了几个字”红衣“、”黑巫“,沉肃又极低声道:”侥幸她的身份暂时无人知。若令其他人知晓,我大汉皇室将从此蒙羞、皇家将威严扫地;若令天门的先生们知晓,必施以雷霆手段。天门诸先生脾气古怪,他们不会干涉我朝之政,但也不在乎坐拥这万万里江山的是谁,只在乎谁会令这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若到那时,一切后果可能超出你我之想像“。

    再次无奈地摇头,”我身为禁军都督,如此大事本不可坐视不顾。然我修为尚浅,势单力薄,以我一人之力做不到斩草除根。若莽撞行事,又恐打草惊蛇,令其余恶人逃走,得不偿失。所以自你入洛阳,我一直在等着你“。

    …….这是守着呢,怪不得来得这么及时。

    这个世界的修真者,除剑师、阵师、符师、大荒山菩提寺僧修的佛以外,还有一种称为“巫”。

    “巫”是最松散、最庞大,也是最神秘的一个修行群体,凡人对这个群体的心态不能用简单的敬畏来形容,应该还有一种心态,惧,极端的惧!

    按书上所记,巫有几个修炼之法,凡人多无知,统称“巫”。

    有一种巫只修习占卜之术,至大成,可沟通天地、引动神灵,这是“卜巫”。

    卜巫的地位在所有修行者当中是最崇高的,有“天使”之称,即上天派向凡间的使者。或正因为如此,品性是否高洁才是卜巫能否修至大成的关键因素之一。

    但这种巫也是修习的人最少的,因为它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另有一种巫可以精神念力驱使天地万物为己所用,称“法巫”。

    还有一种巫,称“黑巫”,那是真正邪恶、黑暗的一群,世人对巫的畏惧也因这群人的存在所致。他们以极端邪恶、残忍、血腥的手段驱动妖邪之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徐欣想了想,“那……都督,我也有一事相求“。

    ”何事,旦说无妨“。

    ”就是……“,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徐欣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犹豫了一下,有些气弱道:”我不日将离开洛阳,但身无分文,可不可以算些打工费?“

    她如今住在长公主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但实际上两袖清风,穷得叮当响。

    当然若她向长公主伸手要钱,人家肯定会大大方方奉上无数,但……钱还是要自己挣的花起来才心安理得。

    ”打工费?何物?“

    “就是你雇我做事,但要支付些银钱,公平交易”。

    谢鹏飞哂然一笑,“自是可以,你要去哪里?”

    “大荒山”。

    “大荒山在西荒最西,那里有菩提七十二寺,也有对我大汉仇恨入骨的大荒山人。大荒山人天生巨力,自诩荒人之守护者,去那里九死一生。阿欣,可否相告为什么要去?“

    ”大荒山有名溯的镜子,有人说我弄错了一件事,该去看一看“。

    ”传闻溯镜在大荒山最深处,那里山万仞、雪千丈。修行者进入,将被压制修为,与凡人无异。是个极凶之地“。

    这么难啊?但总是要去看一看,解了这个惑,迈过这个梗才好。

    谢鹏飞看她毫不因那地之艰险而动容,皱了浓眉,道:“…….那你何时启程?”

    “改天得去看望一位故友,然后就去”。

    “你在此间有故友?可否相告?我生于此长于此,说不定相识”。

    徐欣笑了,指指自己,“她有心愿未了,我去看一看”。

    这事实在玄乎。但大汉本就多神异之事,比如天门里的先生们,个个来历不凡,神经大条、唯恐大汉少一桩奇人异事的大汉人不以为异,反而津津乐道,传为美谈。如今多这一桩也擂不倒人,消化片刻,“是吴家姑娘?”

    “都督怎么知道?”

    谢鹏飞低了眼,“我小时候常去西区玩耍,曾见过几次。阿颜自小不喜与人说话,独与吴家姑娘言谈甚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