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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偷银者梅中流

    “话说这太祖皇帝,从鞑子手中抢下海峰关,方能定都京城!才有了咱们大前朝!那一战,杀的是血满江河,尸与山齐!太祖皇帝在敌阵中七进七出,没有一合之敌!敌人说的上名号的强将,都死在太祖皇帝手里。眼看着没人了,狗鞑子首领狠呐!大人死光了,就让小孩上,比车轮高的孩子都撵上战场!血肉对阵刀斧,总有你砍累的时候!”

    “太祖皇帝一看,这哪行呐?杀兵不要紧,战场生死,吃上当兵这碗饭,谁都有刀斧加身的那么一天,杀孩子不行啊,杀业太重了!“

    “太祖皇帝心一软,说咱们双方罢手议和吧,所以才让鞑子残喘至今!“

    “说书不易,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让说书人吃个饱饭,没钱的捧个人场,叫声好,咱们方能继续!”

    一桌一椅一扇,桌子后面的青袍说书人,抱拳拱手,三言两语,逗得围观人群,轰然叫好:

    “好!”

    “说的话!”

    叫好声雷动,淹没了说书人的讨钱声,有些不忍白听的,扔几个铜板,换来说书人的连连道谢。

    更有出手阔绰的财豪,随手就扔出大银锭子,喜的说书人捺头便拜,道谢磕几个响头。

    “拜谢各位衣食父母!既然大家这么鼎力支持,我㶁某人今天豁出去了!咱们说点不能播的···说这太祖皇帝,单枪匹马,杀到鞑子后宫,鞑子后宫佳丽三千,也有野人···”

    扒开拥挤的人群,猫腰穿行而过,拍过好几只不老实的意欲偷袭异性的手,又拍过几只准备掏兜的贼爪,挤挤撞撞的来到人群外围,梅中流方吐了一口浊气。

    人多了,空气就有点浑浊。

    小小的说书人旁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下百十号人。类似此种情况,这条冗长的街道比比皆是,这个摊位一堆人,那个摊位一堆人,人头攒动,肥股相逢,京城繁华可见一斑。

    繁华的街道上人声海海,各种做小买卖叫卖声此起彼伏。

    “糖葫芦···糖葫芦,甜带酸;一个铜子一大串;甜的好像那仙浆,酸的能把人牙倒翻。吃一串,拿一串,酸酸甜甜逍遥仙。”

    “纸鸢·飞高高的纸鸢来哦···”

    “捏糖人唔哎,腾云驾雾孙悟空;九齿钉耙不是沙僧;小狗小猫和小鸡儿,童男童女迎财神!”

    嘴里流着哈喇子的梅中流,不为外物所动,穿过琳琅满目的小吃摊位,径直走向了米粮店。

    米粮店门前,一个高高的幡子,上面写的个大大的粮字,从胡同口出来的时候就能看到。粮字上面还画着一个碗,碗里面冒着热气的米饭,栩栩如生。

    “收银十两,找银六两,三两货钱,一两定钱,今日起,一年粮米油契约,价格随行就市,一月一送,约定日送达,契定无改,童叟无欺。这是您的余银,客观您收好,您看下地点是狗儿胡同,东数第十户,梅中流家是吗?”

    “地址对就行,您要换地址,提前一个月通知小店就行。每月的米粮钱,从您货钱里扣,货钱扣完扣定钱,你要续订定钱算作货钱,您要中途不续订,定钱就算您违约金额,只能退您货钱。”

    粮店掌柜细心地给梅中流解释,并将手里的钱袋送到梅中流手中:

    “这是二两整银,还有三两散碎银子,还有一两银子折成了铜板,您收好。”

    梅中流点点头,将整银子拿出来,装进自己荷包里,贴身藏好,荷包小巧精致,上面还绣着绿竹,寓意节节高升,是临出门蕊儿塞给梅中流的。荷包里面还有全家的家底,一共三十个铜钱。

    “中二公子万万保重,梅青天是好官!将来中二公子一定会成为梅青天那样的好官!”

    掌柜的一句话,差点让临出门的梅中流绊倒在门槛之上。

    “多谢!”

    转身拱手施礼,梅中流有些眼眶红润的走出粮铺。民心所向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只要踏踏实实做个廉洁的清官,总有老百姓能认可你。

    身后粮铺掌柜和店伙计的对话,渐渐远不可闻:

    “这就是撞柱而死的梅青天,全家被奸人所害,大脑受残,死而复生的梅中二,中二公子?”

    “噤声!官场上的事,岂是你个小小伙计能打听的?”

    “呃···”

    “你附耳过来···”

    离开了粮米店,梅中流又往肉铺走了一遭,也定下了买肉契约。

    “糖葫芦来两串!不,来三串吧!”

    “您拿好!酸酸甜甜可好吃了,您下次再来!”

    “纸鸢这个侍女图要一个,这个小的雪花要一个。”

    “糖人要两个,一个飞天女人模样的,一个童女摸样的。”

    梅中流啃着糖葫芦,抱着给蕊儿三丫买的大大小小的吃耍玩意儿,朝着狗儿胡同走去,边走边计算着今天的花销:

    “粮一年三两,肉一年二两。肉一个星期送一斤,还剩五两,交学费要一两,交房租也要钱,小吃小玩玩意倒是没有花了多少钱,只是这十两银子也不经花啊,转眼没剩多少了。”

    梅中流站在原地,计算着花销,还剩多少钱,够不够给蕊儿和三丫置办新衣裳的时候,眼睛余光远远看见,粮米店伙计,在街对面,伸手指着自己,伙计身后还跟着两个衙役快手装扮的人。

    “坏了,给人耍了。”

    心中暗道不好,眼看着衙役快手快步走过来,梅中流按捺住准备逃跑的双腿,静静站在原地。

    跑是肯定跑不了,梅中流十一二岁,个子不高,又瘦又弱,又没有绝世武功在身,跑没几步就被别人追上了,干脆就不白费劲了。

    两个衙役眼见梅中流不跑,也不着急,手中铁链轻甩,摇摇晃晃的走到梅中流身前,甩着手中铁链,粗声粗气的嗤笑道:

    “小子,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不由分说,手中铁链就往梅中流脖子上套。

    “且慢!”

    不是旁人,正是梅中流自己,两个衙役手中动作顿了顿,留给梅中流继续说话的时间:

    “所谓刑不上大夫,我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书院里有名姓的,太祖皇帝诏曰···”

    领头的衙役慌忙摆摆手止住梅中流长篇大论的开头,不耐烦的把铁链收起来,好声好气的说道:

    “好好好,打住,那就走吧,衙门里走一趟。有什么事去衙门里,和县太爷去说。县太爷也是读书人,能管着你吧?”

    梅中流看看眼前臂大腰粗的衙役快手,看看周围离得远远的围观群众,今天不走不行了,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等着自己。

    衙门离得倒是不远,隔了两条街,一路跟在衙役后面,啃着糖葫芦,想着对策,来到衙门大门。

    衙门朱红色大门敞开,两边站着两尊玩绣球的狮子,看着不新不旧,好久没有擦式的样子。

    大门口左右各站着一位拿着杀威棒的快手,无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哎呦!刘头儿!”

    一声惊呼,惊醒了打瞌睡的守门快手,只见衙门里窜出一个皂衣衙役,冲着带梅中流回来的衙役喊着话。

    “刘头儿出马,一个顶俩!这些宵小不是手到擒来!”

    刘头儿脸笑心不笑看着皂衣衙役,说:

    “猴子,我们这些跑腿的,哪比得上你,坐在衙门口,银子天上来。”

    刘头儿也不等猴子回话,带着梅中流径直走进衙门院中,大堂外站稳,冲着梅中流说道:

    “你先在这等会儿,别乱跑,等我回禀了姥爷,叫你上堂,你再上堂。”

    说完话,刘头儿带着另一个衙役走进了大堂。

    既来之则安之,手无缚鸡之力的梅中流,只能任人摆布,眼睛无意识的扫过院子,看这衙门建筑,也算是峥嵘轩峻,正当中一座四门齐开的大堂,两边红衣衙役守门,神情肃穆,各种张牙舞爪的飞禽走兽立在屋檐,自有一番骇人气派。

    “哎哎!这位爷!”

    猴子凑到梅中流跟前,冲着转头四顾的梅中流,轻声呼唤。

    不明所以的梅中流看向他,猴子细微挪动脚步,身体贴近梅中流,嘴里细说如此这般那般。

    听着衙役猴子说的话,梅中流时而蹙眉点头,时而瞪大双瞳,时而砸吧嘴巴。最后梅中流万分不舍的将怀里装钱的荷包拿出来···

    不多时,刘头儿从大堂里走出来:

    “县太爷有请,梅中流上堂!”

    进得堂来,穿过两排杀威棒杵地的红衣衙役,当头一块“明镜如水”大扁,扁下正襟危坐的正是县太爷,头戴七品官帽,身着绿袍,浓眉大眼,络腮胡须,此时正身体前倾,满脸笑容,和身边的一个银袍青年说着话。

    看到梅中流进来,县太爷收回笑容,整整官帽,坐直身体,手拿惊堂木,用力一摔!

    “啪!”

    “升堂!”

    “威武……”

    银袍青年施施然从公案后走出来,和梅中流分左右站定,站定之后,银袍青年见梅中流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讥笑,冲着梅中流挑挑眉。

    细看那银袍青年,正是演戏挨揍,硬塞给梅中流十两银子的李明机!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