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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蓝宝石突击队

    东方江河高兴地听到了抗日救国军田正栋的枪声。他布下的是疑兵计,他利用抗日救国军微弱的军力给敌人一个错觉。延迟鬼子赶到的时间,哪怕推迟一分钟都好,以便自己的部队更多的搬走日军大型汽船上的军用物资。

    芦苇荡里划出六条小船,迅速从两侧围住汽船。按事先布置有人跳上汽船,用利刀割断蒙布外面的粗绳掀开蒙布,里面的各种军用物资完全暴露出来。队员们个个手脚并用,急速地把汽船上的物资往小船上搬运。

    “大家动作要快!敌人增援部队马上就会到!”

    东方江河体格结实健壮,浓密的黑发不太长,面庞有点瘦削,一双灼灼敏锐寒光闪闪的明亮眼睛,又一次在湖面上搜索。他有些伤心感叹,安排两个队员在湖上搜索英勇跳湖的老汉一家六口人,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吔,鬼子汽船上的指挥官呢,现在是死,还是躲在哪?

    二连长乔明柱站在汽船上兴奋地向他报告:“大队长,清点完毕。共有轻机枪五挺,步枪一百支,子弹五十箱,手榴弹和手雷各十箱。还有大米五十袋,其余是服装棉被和篷布四顶。你可能最高兴的是新式的便携式电台两部。可小了,能装进小布袋里。”

    乔明柱是个铁血男儿。中等偏上的个子,不算单薄的身材,面容俊朗,一个地道的军人。十七岁就进了新四军,从通讯兵做起,他勤奋勇敢进步很快,做事却有板有眼。非常爱动脑筋主意多。他疑惑地对大队长东方江河说:“刚才密集的枪声,不象是田正栋开的火。”

    “田正栋的部队没有这个能力,先不管它。今天收获不小,我们立即撤!快把炸药包拿过来,开始吧!”

    确实让东方江河纳闷的是,刚才继抗日救国军田正栋袭击日军增援部队之后,再次响起射向敌人的密集枪声,是谁打响的?为什么增援这么及时呢?如果不是他们的增援,日军汽船上众多的物质拿不走这么多,最后只能提前把敌人汽船炸了。此刻时间上根本不允许他做过多的思考,他纵身跳到一条小船上。船队一字型划进芦苇荡中的小河汊快速撤离了。

    凭借极好的水性,右臂负伤的井田进二少佐深藏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曾经的高傲和自信,铸成了他痛心的悔恨。现在眼中尽布恐惧神色的他,在芦苇丛的后面看清了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东方江河的面貌,也看到了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队员的模样。他恨不得立马长出双翅,手执机枪从水中跃起,把面前的东方江河和新四军全部杀掉。右臂伤口剧烈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知道自己已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而东方江河的目光是那么锐利,一直是寒光逼人。当他看见新四军丢弃军需船而去,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他心有不甘,准备潜到船尾,把缠绕汽船推进器的芦苇扯开,再爬进驾驶舱发动引擎返回张家镇报告和搬来援兵,以图追回军需品。因为他已经看到新四军是从哪条水道运走军需品。

    “轰!”哪知一声剧烈爆炸声响起,汽船随即解体,碎片四下飞溅。有一块碎片齐刷刷地削去他面前的一丛芦苇,险些击中他的脑袋。

    转瞬间,他满脸泪水,眼里尽是不甘和沮丧,他的大型运输汽船在湖面上彻底消失了。这好像一道强烈的闪电,击得他全身瘫软。他的心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只觉得有个狰狞的死神向他扑来,要吞食他的肌肤,掏挖他的五腑六脏。他无奈地发出尖利嘶哑又抑制不住的哭声,心情憔悴到了极点,声音是那么凄凉悲哀,说:“我,井田进二彻彻底底失败了。”

    张家镇二次增援的两艘全副武装的汽艇急匆匆赶到,渡边中佐指挥三艘汽艇的机枪疯狂向水道两侧芦苇丛扫射,成排的芦苇应声折断倒下。待渡边中佐指挥汽艇赶到出事地,湖面上只有运输汽船遗留下的残余碎片和片片油迹。

    他看见负伤的井田进二狼狈地游过来,命令部下将他搀扶上汽艇。他愤恨不已地大声斥责说:“井田进二,你把大日本皇军的脸面全部丢尽。”

    军医赶过来为井田进二做伤口消毒处理,准备回到驻地再做手术。这时候,副官向渡边中佐报告,另一艘汽艇在水中搜索到一名士兵。渡边中佐手一揮冷冷地说:“全体返航。”

    当众挨批太丟脸面,这是井田进二这辈子遇到的第一次。全身湿透的井田进二整个脸羞得通红。心中哀嚎地说:“死了那么多人,全船物资被劫,连船都没有了。右臂在更加剧烈疼痛,能不能保住右臂是关键,没有脸再要求带人去追赶东方江河和新四军了。一脸铁青的渡边中佐回驻地发起火,会不会处死自己?现在认定,新四军为了对付他,夺取船上物资,早已做了周密细致的研究布置,一步接一步,一环扣一环。现在不得不刮目相看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东方江河的能耐了。尤其是东方江河的枪法太神奇了,正是东方江河抢先一枪击毙汽船驾驶员头部,才可能造成这场战斗如此的悲惨结局。”

    井田进二忍着左臂剧痛将牙齿咬得格格响,说:“不能理解的是,抓来做人墙的一家六口人,在最关键的时候,为了帮助新四军,可以不要自己性命,连老伴儿子媳妇和孙子的性命都不顾,这是什么道理?正是因为他们一家人这样做了,才有可能给新四军江南大队一个可乘之机。后悔不及的是,自己竟然做了一个机其荒谬愚蠢的决定,莽撞地命令部下暂不要开枪。现在,怎么救自己的命?唯一能够搭救自己的人可能只有帝国樱花先生。”

    张家镇日军驻地。汽船被劫之后日军仅存的两个人,除了井田进二,还有一名士兵坂田进四。渡边中佐将两人一直分开不准相见。到了驻地又分别审问,终于得到了实情。

    司令部里,渡边中佐气得暴跳如雷,再次把井田进二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训斥说:“你完全可以把新四军消灭在湖面上,你也会安全地将急需的军用物资运到驻地,我会为你请功。你的自以为是,反倒输个尽光。你明明知道,现在军用物资供应奇缺,我的物资,我的物资,到哪里去找!”

    渡边中佐恨不得把地板跺通。副官吓得连连后退,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你知道吗,这场战争已使国内资源耗尽。今年四月十八日,美国空军空袭轰炸东京、横滨、川崎、横须贺和神户等地。我们是岛国,进口被封锁,原料极度缺乏。国内食品开始配给,通货膨胀。连木屐都重新使用了,国民只在极其重要的场合,才舍得穿好不容易保存下来的旧鞋子。井田进二,我问你,你应该怎么面对天皇陛下?”

    井田进二回答说:“长官,属下应以死谢罪。”

    井田进二抽出佩刀,用白布细细擦刀,解开上衣双膝跪地。就在他剖腹自杀的一瞬间,诡计多端的他昂头对渡边中佐恳求说:“长官,我死意已决,有一事相求,万望准许。”

    渡边中佐说:“说吧。”

    井田进二热泪满眶,说:“我是哥哥带大,临死前,我想和他通话告别。”

    “为什么?你已决定剖腹自杀,没有这个必要!”

    “是,长官。一般情况,没有必要。只因为哥哥星期五来电话,说是军部下文调我到上海协助工作。所以,我应该告诉哥哥一声,我犯了十分严重的过错,应当剖腹自杀。”

    渡边中佐一怔,仔细看着面前的井田进二,好奇地询问:“井田君,告诉我,你哥哥是谁?”

    “帝国樱花!”

    井田进二要被军部调动?这一下,房间里刹时静了。渡边中佐沉重的脚步停住,他用怀疑眼光盯住井田进二,心中在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狡猾的井田进二看在眼里,不失时机补充说:“星期五哥哥来电话,副官在房间。我还对副官说过,军部要调我走。”

    渡边中佐转脸问副官道:“有此事?”

    副官不得不连连点头。

    “铃铃”,电话响起来。副官殷勤地拿起电话递给渡边中佐。“我是渡边,哪位?”

    “我是帝国樱花。”

    渡边中佐清楚地知道,代号帝国樱花的人,级别远在他之上,属于将官级别。他双脚一并,立刻说:“将军,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井田进二在你处供职,请渡边君告诉他,军部命令已到,军部要求他后天,也就是星期一必须赶到日军驻上海司令部报到,有一项特别重要的任务要求他去完成。”

    说完,对方把电话挂了。

    陈府内。陈宜鹤同陈一鸣正聊得开心。突然,陈福匆匆跑进来慌张地说:“两位少爷,日本特高课黑田一郎课长带领特高课特务和日本宪兵把公司包围。大门口站满宪兵。他们要冲进来了。”

    在帝国樱花先生策划下,特高课和宪兵队常常合为一伙在一起行动。陈福话音未了,特高课黑田一郎大佐为首的一帮特务闯进天井内。黑田一郎大佐拿着手枪指指陈宜鹤,又指指陈一鸣,都象他要找的人。他大声喝问:“谁是大少爷?”

    陈宜鹤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情?”

    黑田大佐走进大厅,四下仔细张望一遍,又回身上下打量陈一鸣,毫不客气地问:“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

    陈一鸣感到黑田一郎对自己和大哥陈宜鹤都充满了警惕。这种警惕,不是一般人眼中所有的,而是那种透出别样的阴涩和犀利的目光。他说:“陈一鸣。我是大华贸易公司总经理。”

    “好得很。”黑田大佐眼中大放光芒,他今天要抓陈宜鹤回去。陈宜鹤是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的大儿子,也是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孙伟国,那么查抄大华贸易公司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大事情。黑田大佐有些紧张地把手枪保险打开,手枪直指着陈宜鹤,命令身边的一个特务说:“上前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枪!”

    这个特务立刻跑上前,在陈宜鹤全身上下检查一遍,说:“报告课长,没有。”

    黑田大佐凶狠地对陈宜鹤说:“你休要骗我,你是孙伟国,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

    陈宜鹤摇摇头,说:“我是香港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宜鹤。先生,你可能认错人了。”

    “认错人?我说你是你就是。”

    陈宜鹤面孔略微带笑,没有一丝慌张,问:“先生,有凭证吗?”

    “有人指认你!休想抵赖。你们驻地在太湖马岗镇。”

    大华贸易公司大门口,日本宪兵队一行十人持枪横在大门外,宪兵小队长山夫一郎站在公司大门内悠闲地抽着烟。他看到门口的宪兵拦住了一男一女。

    “站住!不许进。”

    女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穿着十分洋气。一袭粉黄色连衣裙,将身体裹得窈窕有致,黑黑长发轻柔而潇洒的披在肩后,脚上一双高跟蓝皮鞋。

    “滚开!”她先一步走上前,开口说的是日语。男的是陈府四少爷陈宜坤。

    她面前的宪兵刷的把肩上的枪取下准备对准她,女孩子手急眼快还很狠地“啪”一巴掌打了过去,声音不仅脆而且响,她生气地用日语质问:“我讲的话,你没有听见?”

    居然有人敢当众打日本宪兵耳光?说出来,整个上海滩恐怕没有人敢相信。刹时,所有的宪兵都把枪口朝向女孩子,“噼哩啪啦”拉开了枪栓,山夫一郎扔掉香烟一脚跳到大门外。

    这个场面,这么大的动静,霞飞路上早已停住很多人,远远地观看希罕事。

    一触即发的危险时刻,女孩并没有慌张,反而在山夫一郎注视下,不紧不慢的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金灿灿的小手枪。这把小手枪属于美国勃朗宁手枪系列,1935年生产的袖珍小手枪,生产量不大,子弹弹径只有3.8毫米。女孩手中这把小手枪的特别之处在于,握枪的枪把两面都特地镶着黄金打造的金樱花。金樱花很大,几乎将枪把全部覆盖,让人很容易看到它。

    被她打的日本宪兵惊恐地对山夫一郎叫道:“长官,她有枪!”

    山夫一郎两眼瞪的大大的,恐惧地盯着带着金樱花的手枪,十分敬畏地两脚一并,严厉地对手下宪兵挥手命令说:“都让开!请,大小姐。”

    山夫一郎十分恭敬地目送俩人走进大华贸易公司大门后,狠毒地对挨打的宪兵说:“你居然敢用枪对准她?算你捡了一条命。”

    “队长,她——?”

    “你想问她是谁?司令长官佐藤中将的掌上明珠美惠良子。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把金手枪,是佐藤长官特地为她定制的手枪,司令部的人都知道,除了美惠良子以外,谁要是敢伸手碰碰那把金樱花手枪谁必死。有人说黑田一郎长官正在想方设法讨好美惠良子,讨她的喜欢。明摆着谁都想做中将司令官的乘龙快婿。”

    “妈呀。”这个宪兵不敢再说话,低下头把嘴闭得紧紧的。

    客厅上,闻讯从后花园匆匆赶回来的陈啸山夫妇,老三陈宜乾和秦喜妹等人,大惊失色地来到客厅上,不明白客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啸山急切地问:“宜鹤,到底怎么一回事?”

    “爸,一定是场误会。我上午刚从香港飞回来,为的是和三年未见面的四弟见面。他们非说我是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孙伟国。”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的飞机票拿出来给他们看。”

    陈宜鹤从身上掏出飞机票放在桌上,坦然地说:“这就是今天的飞机票。”

    黑田一郎大佐拿起飞机票仔细看了上面的日期,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没有发现有什么破绽。

    沉寂,死一样的令人窒息的沉寂,每个人都在考虑着怎么办。寂然无声的大厅里,仿佛能够听到重重的喘气声。

    黑田一郎粗暴的把手一挥,后退几步嘿嘿笑起来,阴沉沉地说:“你们还有什么好点子?耶稣的上帝不在这里,佛教里的如来也不在身旁。孙伟国,你现在不承认没关系,到了特高课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来人,带走!”

    黑田大佐身后的两个特高课特务立刻冲上去抓人。

    和陈宜坤一起进来的女孩子,并不管谁和谁在说话,迈着轻盈的步子径直走进客厅,抢先一步走到陈宜鹤的面前,伸手拿起了飞机票。话语亲切地对陈宜鹤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黑田一郎大佐看见她,傲慢的脸色陡然一变,说:“大——”

    他还没有说出下文,女孩子甩头说:“什么大不大的,这明明是一张今天的飞机票,会有假吗?”

    “我有检举他的人证。”黑田一郎看她的神情,有种自我压抑的味道。

    “人证呢?”

    “人证此刻就在七十六号,是他们华东特遣队驻地太湖马岗镇的商贩刘玉铃,她亲自到七十六号举报了孙伟国。七十六号将情况向我报告,我为了不让孙伟国闻讯逃跑,就立即赶过来抓捕孙伟国。”

    女孩子不以为然地说:“现在的上海局势已经够乱的了,发展经济稳住局面是重中之重。陈氏大华贸易公司在商界具有举足轻重地位,谁要是搞错了,上海商界发生了地震,影响了局势的稳定,可不是闹着玩的!世界各国在上海的办事机构都在注视着哩。黑田大佐,你官职高见识更高,你说我讲的对不对?何况,这里是霞飞路。当心,有人为了那点赏金在胡乱咬人。”

    黑田一郎大佐闷住了,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即不愿意说对又不敢说不对。

    说着,女孩子打开自己的手包,从里面取出闪闪发亮的带有金樱花的手枪,“哗”的一声,把子弹推上了膛。满堂的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呆了。这个女孩子有枪,她不仅敢在日本特高课课长面前显示,还拉开了枪栓将子弹推上膛。

    其中,最受惊骇的不是别人,反倒是黑田一郎大佐。

    他心中深知佐藤中将曾当他的面讲过,这把金手枪打死任何人都活该!他的女儿是世界第一名校美国哈佛大学的高材生,将军相信她的女儿学识高,不会打错人,一定是那人对大日本天皇不忠造成的。自己今天如果要是惹恼了这位大小姐,没有随她的意,她开了枪自己就是冤死也无法申辩了。

    黑田狡猾的很,急忙转脸对陈宜坤说:“宜坤君,我们可以说是熟人了,今日冒味登门拜访多请谅解。看来你们俩人很早已经认识?”

    女孩子毫不客气地反问说:“我发现你突然变得象一个谦谦君子,说话开始好听了,但是你的话锋中隐藏着匕首一样的试探。告诉你,我们是世界第一名校美国哈佛大学同学,怎么不可以,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特高课要不要派人去美国哈佛大学调查一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千万别误会。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和香港联系彻底调查清楚。我希望三天内,陈宜鹤不要离开陈府,不然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黑田一郎转身对陈啸山恭敬地说:“今天,如果对陈老爷子的家庭聚会有所冒犯,在这里我赔礼,有让陈老爷子不愉快的地方,实再是对不起了。请相信我本人对你没有什么别的看法,只是公务在身职责所在,望陈老先生多多理解。”

    黑田一郎又向女孩子深深鞠躬,然后手一招气凶凶地带人离开了。他迈出公司大门立即说:“去七十六号,我要把人证带到司令部佐藤长官面前。”

    陈宜坤眼见一家人的欢聚,变成愁云深深笼罩的不快局面。泪水在妈妈脸上流淌,爸爸虽有三个哥哥不停劝慰也是恼怒不已。女友的出手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下一步该怎么办?需要和三个哥哥细细商量。他虽然知道美惠良子的父亲是日军驻上海司令部佐藤司令官,特高课黑田课长居然会怵美惠良子,是他没有料到的。

    他想到当务之急应当向美惠良子仔细了解情况。当他准备和女友离开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和二哥陈一鸣相距最近,他用手触了二哥一下。陈一鸣知道他有事,立即和他走到一旁。

    陈宜坤悄悄递给他一个信袋,说:“二哥,请帮我收好。我转道日本回国时,在海轮上获得日本军方的这份绝密文件,你可以看看。我有事先走,马上回来再商议怎么应对黑田一郎。你看看这份文件对保护大哥有没有帮助。”

    “好,我等你回来。”

    陈宜坤和女友离开大厅。女友仍不忘呛了他一句话:“宜坤君,你不再去继续喝酒吗?今天,幸亏我到司令部去办记者证,听说黑田要到大华贸易公司抓人。我立即找到父亲的副官原田久野打听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点不敢懈怠立即给你打电话,哼,你倒好,喝酒比这事重要?”

    “良子,你做的很对让我佩服,救了我大哥,谢谢你还不行吗?”

    美惠良子不好意思笑了,说:“谁稀罕你的谢谢,你不要跟我客气。你的良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救了外婆我牢记心中。宜坤君,良子好不好哇?你说嘛!”

    陈宜坤陪伴美惠良子离开了。

    陈一鸣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肖一凤告诫陈府有内鬼。他警惕地走到无人注意地方,从陈宜坤交给的信袋袋口,看到里面是一摞冲洗好的照片,他留神地四下望望,退了两步转身上了三楼办公室。

    金童在办公室安静地看书,陈一鸣走进里间,从信袋里倒出照片,发现上面全是日文,说:“把门关好,打电话叫乔明柱立即过来,不许耽搁时间。”

    不大功夫,乔明柱赶到,拿起照片认真地看了一遍,惊喜地说:“老板,这是《帝国樱花计划》!”

    “说说它的内容。”

    “《帝国樱花计划》共分为两部分,全是因为日本侵华战事的物质供应紧迫需要,一是要在上海等地加紧掠夺各种战略物资。其内容十分广泛,不仅有黄金白银,还有粮食布匹食用油棉花及各种各样的物质,几乎无所不包。这就是要把整个上海地区搜刮干净。二是五号地区仓库是目前日军在华最大的军用物资仓库,日军驻上海司令部必须保证五号地区仓库的绝对安全,严防国共两党的破坏。”

    陈一鸣对乔明柱说:“好狠毒的计划!制止《帝国樱花计划》迫在眉睫,需要你立即把它翻译出来。”

    “金童,待翻译后立刻拍照冲洗十五份。”

    “是,十五份。”金童很能摸清老板的意图,照相机已经拿在手中。

    “明柱,将翻译文件和照片共同分成十五套。照片是四弟陈宜坤交给我的,我马上要和陈宜坤,还有大哥陈宜鹤共同商议下一步行动。我们现在应该这样做,一,你安排交通员,拿一套送到江北新四军军部,交给谢部长。二,今晚,派人秘密向各家报馆投送这些材料,唤起千千万万上海人民共同反抗。”

    乔明柱说:“是。老板,还有一事向你报告,施昂回来了。他准备向你汇报,来到公司附近,见大门口有许多日本兵,他转身回到商社把情况告诉了我。他在龚步凡住处附近蹲守了三天,了解到龚步凡确实离开了龚氏医馆,只是去向不明,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们新的麻烦来了,这个龚步凡!他可能和上次一样又来到了上海,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陈一鸣和乔明柱交换了眼神,都觉得龚步凡的事情越发严重了。

    陈一鸣沉思片刻认为得到《帝国樱花计划》事关重大,于是拨出七十六号财务部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开口问:“哪里?”

    陈一鸣听出是北风大姐的声音,立即歉意地说:“嗨嗨,对不起,我酒喝多了,打错了。”他把电话挂了。

    这是陈一鸣和北风大姐事先商量好的紧急联系暗语。陈一鸣两条深锁的眉头开始拢得更紧了。抿紧的嘴角翕动两下,显示出一种焦愁不安的神色。

    特务机关七十六号讯问室门口的走廊一端走来四个人,他们在讯问室门口站住。为首的人是七十六号行动队副队长杨金山。杨金山抬手“啪啪”敲响了讯问室房门。

    “谁?”

    “我,杨金山。”

    “叽”一声门开了,值班员宋富贵笑咪咪地说:“杨队长,有事情?你请进。”

    杨金山对身后的一个人说:“江明升,你站在外面吧,多留神。”

    “放心,队长。”

    说着,杨金山带领两个人走进讯问室,随手把房门关上。跟他进来的一个人紧靠在宋富贵身旁站住。杨金山转身看了一眼洋洋得意坐在椅子上的刘玉铃说:“你是举报人,举报你见到了国民党华东特遣队的孙伟国?”

    刘玉铃两眼兴奋地眯成了一条线,站起身急切地说:“长官,是我举报的。他就是孙伟国,是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完全没有错!我举报有功,我的五千大洋赏金呢,快给我,我可以请大家喝酒呀。”刘玉铃兴高采烈地伸出了干瘪的双手索要举报奖金。

    刘玉铃正洋洋得意时,杨金山和另一个人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冷漠而充满杀意的行动队副队长杨金山,伸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猛地向下按倒在桌上,刘玉玲的脸死死地紧贴桌面。

    杨金山用的力气太大了,刘玉铃想喊却无法张开嘴巴。杨金山另一只手捉住她的一只膀子压在桌上,急促地说:“孟大翔,快。”孟大翔从身上掏出准备好的一个注射器盒,拿出已经灌满药水的注射器,也不用酒精棉球消毒,他把刘玉铃的衣袖向上一推,注射器针头扎下去,药水紧接着推个干尽。

    宋富贵一看急了,抖动着双手说:“杨队长,你们这——”

    不一会功夫,杨金山放开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呕吐不止的刘玉铃。刘玉铃爬倒在桌上,嘴里仍然断断续续地在说:“钱、钱、钱呐?”

    杨金山恶狠狠地威胁宋富贵说:“老宋,她就是一个有疯病的老婆子,这不犯病了。你必须听我的话,不要多管闲事,你家中还有老婆孩子。”杨金山拿出一沓钞票塞进宋富贵衣袋里,拍拍他的肩头,转而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人。”

    宋富贵将衣袋里的钱掏出来,塞回杨金山手里,胆战心惊地说:“杨队长,上面来人查我怎么交代呢?你得教教我,救我一命呀。”

    “不错,你很懂事。告诉你,我带人出去走到走廊前头,你大声喊叫:‘老婆子发疯了!’我带人立即赶回来,大家都可以为你做证呀,懂了吧。她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老婆子,有我们为你做证,你还怕什么!”

    宋富贵无计可施,为了老婆孩子他点头了。杨金山临走时,又把那一沓钞票塞回宋富贵衣袋里,悄声劝导说:“老宋,为自己多留条后路吧,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一旦形势陡转直下,日本人可以一走了之,你呢?”

    “晓得,晓得。杨队长,从今以后我听你使唤。”

    “好哇,我会关照你的。”

    正在这时,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响起,特高课课长黑田一郎大佐乘坐的车子进入七十六号大门。

    杨金山是国民党军统上海站秘密安插在七十六号的卧底,刘玉玲一到七十六号,开口检举大华贸易公司陈啸山的大儿子是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孙伟国时,行动队副队长杨金山立即得知了消息,并在电话里用暗语秘密地把情况报告了上海军统站站长李继軒。

    杨金山得到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在特高课带走刘玉玲之前封住刘玉玲的嘴,办法不是杀人灭口,而是让黄脸婆刘玉玲变疯。

    一个疯婆子的话,没有任何办法能让世人相信她。

    陈一鸣和陈宜鹤陈宜坤三人秘密策划下,第二天,上海各种大小报纸几乎都在头版刊出特大新闻,大标题是:

    掠夺上海地区各界财富的日本绝密文件《帝国樱花计划》出笼!

    不仅有中文,还配有完整的日文原文照片。其真实性让任何人都不容置疑,也是任何人推翻不了的。《帝国樱花计划》的核心是不惜一切手段搜刮掠夺中国境内尤其是上海地区的一切物资,用于支撑日本帝国的侵华战争。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和他们要在上海地区赤裸裸地进行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报纸的号外,更是不计其数。这也是帝国樱花先生所主张的“不惜毁掉东方第一大都市上海,也在所不惜!”

    落款是蓝宝石突击队。

    落款蓝宝石突击队也是兄弟三人一致商定的。陈一鸣在和陈宜鹤陈宜坤在一起商量时,陈宜坤主动提出落款选择使用“蓝宝石突击队”名称。陈一鸣心中默认这样做可以分散敌人对红宝石突击队的注意力,有利于保护红宝石突击队。他嘴上问:“宜坤,为什么起名叫‘蓝宝石突击队’?”

    陈宜坤说:“上海滩已经有了‘红宝石突击队’,我们兄弟们使用蓝宝石突击队的名称不行吗?我就是要和红宝石突击队的东方江河比一比,较一较腕力,对付日本人看谁的本事大!”

    陈宜鹤听到后看着陈一鸣,意思很明白:“你不就是东方江河吗,老四和你较劲,要不要我为你们调和一下?”

    陈一鸣笑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说:“呵,原来如此。四弟这样的想法很好,名字起的也响亮。”

    对陈宜鹤来说,二弟沉稳干练,和自己一样不愿暴露他的另一个身份,点头同意说:“很好哇,我也同意这样的称号,下一步究竟如何做,我们兄弟仨人还要多动动脑筋才行哩。”

    《帝国樱花计划》的曝光,显露出日本人小看了上海人民爱国热情。尤其是帝国樱花先生的那句名言:“不惜毁掉东方第一大都市上海,也在所不惜。”在上海滩引起了轩然大波。大马路小弄堂人山人海议论纷纷。为了求生存自动行动起来了。商界罢市,工人罢工,学生罢课。黄包车停了,电车停了,轮船停了,火车停了,航空港也停了。一句话大上海瘫了。

    政治局势的变化,往往会比经济与商贸活动造成更加重大的影响。

    首先闷了的是日本特高课。被誉为日本情报界杰出人才的黑珍珠——黑田一郎大佐对《帝国樱花计划》是如何泄露出去,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副官小林进三殷勤地递送一杯龙井茶到黑田大佐面前桌上,宽慰地说:“长官,蓝宝石突击队肯定是国民党军统局上海站干的,这些支那人太坏了。”

    黑田一郎气愤地说:“从在东京接受任命乘海轮来到上海特高课上任,短短的时间,自己应该没有什么疏漏地方。为了对工作尽职,我来到上海特高课,从没有沾一滴酒。”

    副官说:“我作证,大佐阁下,这一点你确实做到了。我对长官十分敬佩!”

    黑田一郎大佐是一个疑心很重的人。他心中在说:“如果海轮上出现小偷偷包是陈宜坤设的局呢?他们已经偷了包,将绝密文件用微型相机拍照。他想归还皮包,但又怕我酒醒,所以故意制造了小偷被抓跳海的假象。不对,不符合逻辑,他完全可以将皮包直接扔进海里,自己破腹自杀,不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那么,下了轮船跟踪自己的人又是那来的?也是陈宜坤设计安排?他的头脑里仿佛又响起了奇异的哨音,此起彼落大上海几乎都听到了。他清楚感觉到,那哨音尖厉刺耳,气焰甚为挑衅。后来哨音变得悠扬欢快,仿佛象一个胜利者十分得意洋洋,真是恼人至极。口哨也是陈宜坤指使?陈宜坤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他不是中国历史传说中神机妙算的诸葛亮。

    “跟踪者太狡猾,前后两辆黄包车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要不然肯定能抓到那个跟踪者。黑田难以想明白的是,自己小心又小心,而且化装为一个穿蓝袍的女人,为什么还是一下轮船就被人跟踪?他怎么认识自己?为了什么目的?这是一个迷。”

    黑田一郎告诉副官说:“让人格外诧异的是,这个陈宜坤居然和司令长官佐藤中将独生女儿美惠良子在美国哈佛大学是同学。他们怎么成了好朋友?还那么亲近。否则,自己得到密报后立即到陈府抓捕陈宜鹤的关键时刻,美惠良子不会挺身而出袒护陈宜鹤。这里面疑点很多,自己要不要直接向佐藤将军汇报?”

    小林副官说:“长官,应该,完全应该!”

    黑田一郎兴致勃勃要去见佐藤司令官。但是,他双脚迈出自己的办公室房门来到走廊里,又心虚地转身退回了办公室。

    小林副官小心地问:“长官,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黑田一郎说:“我把你看作心腹,才告诉你。我心中非常明白,事情还是牵涉到了美惠良子,她是佐藤将军非常钟爱的独生女儿。我去报告后,佐藤将军一旦翻起脸那可不是幸事,将军完全有权立即解除我的职务,还会怎么处理,就不是我能够想到的了。何况证人是一个疯婆子,明摆着一个疯婆子的话,谁也不会相信!嗨。”

    小林副官低着头思索,不再言语。

    黑田一郎气得什么也考虑不下去了。再也没有心思去考虑陈宜鹤是不是孙伟国了。他说:“《帝国樱花计划》突然曝光,犹如当头一棒砸下来,上面正在追查,这可不是儿戏。我必须认真对待。”

    副官小林恐慌地说:“蓝宝石突击队是如何搞到《帝国樱花计划》的呢?”

    神情哀戚的黑田大佐说:“我开始感到自参加对华战争以来,自己战无不胜的履历里,从此开始有了失败的记录。我甚至感叹到以一己之力,无法在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中国力挽狂澜!不,不!大日本帝国无坚不摧的信念不能动摇。我要继续战斗到底。”

    正当绞尽脑汁的黑田大佐殚精竭虑的时候,电话响了,正是日军驻军司令部佐藤中将找他。将他召到司令部,严厉警告他说:“东京军部最高层已经知道了《帝国樱花计划》曝光和曝光后上海市面上的严重动荡局面。上海是世界三大都市之一,世界各国在上海都有自己的利益,也就是说世界上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上海滩每天发生的事情。日本内阁要派人前来彻查严肃处理。我们怎么应对才好?”

    黑田一郎大佐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凉。面对佐藤中将的质问,燃面之急应该如何应对的时候,黑田一郎大佐无赖性格开始显现,告诉佐藤长官说:“自己一路将《帝国樱花计划》稳妥保管,到了上海特高课立即交给副官锁进办公室保险柜内。如果有问题,最大可能应该是我在日本东京接触到《帝国樱花计划》之前,潜伏在日本军部的反战分子已经将《帝国樱花计划》文件泄露出去了。”

    佐藤中将听到后,知道黑田大佐在耍歪点子,目的要推卸自己的责任。可是他点头默认了,说:“黑田君,你的这套说辞,可能是我们应对东京内阁和军部最好的办法。”

    黑田一郎说:“我们可以一概不承认。”

    佐藤中将恼恨至极地说:“已经出现了一个红宝石突击队,闹得天翻地覆致使高桥将军死于非命,导致白珍珠山本太郎匆匆下台。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蓝宝石突击队,这个蓝宝石突击队的手段更是十分厉害,竟然能够搞到《帝国樱花计划》,把它公布于众,正因为如此上海滩才一下子全瘫了。怎样才能稳住局势呢,黑田君,你有什么好办法?”

    黑田大佐可谓是把流氓和无赖的个性展现得淋漓尽致,又向佐藤将军献了一计,说:“将军阁下,我们可以向全市发出通告,对于《帝国樱花计划》,反口不予承认。指出《帝国樱花计划》完全是别有用心的反日分子精心编造出来的谎言,目的是扰乱上海的经济,破坏上海的盛世安宁。日本驻上海司令部正在全力追查不法分子,然后给上海各界一个满意的答复。”

    佐藤听了立即点头采纳,赞赏地说:“黑田君,你不负我的期望,果然是一颗耀眼的黑珍珠,这个办法不错。往往,政治就是世界上最大谎言基地,在是真是假的交错中变化。黑田君,下一步你该如何应对红宝石突击队和蓝宝石突击队的破坏行径?”

    黑田大佐愁眉紧锁,不得不承认说:“报告长官,我仍然感到红宝石突击队,蓝宝石突击队,象两只钢钳用力咬住自己的两只耳朵,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和紧张。我极力强迫自己要镇定不能乱了阵脚。啊,我想到了共产党叛变过来的周尚德,这是一把利剑,而且是一把涂了剧毒药的利剑。周尚德认识地下党上层和基层许多人,直到今天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识别出谁是叛徒周尚德。不能不说山本太郎给周尚德换脸这一招够狠!”

    佐藤将军点头说:“听副官原田久野反应,司令部不少人敬佩山本太郎的老谋深算精心策划。”

    黑田大佐说:“长官,我决心用周尚德这把毒剑,继续狠狠地刺向上海地下共产党。要让日本军部,还有那位帝国樱花先生看看自己的本事,向他们证明自己是一颗无比耀眼的黑珍珠!”

    黑田大佐同时灵机一动,他不愿意放过山本太郎这个能人,他要利用山本太郎这颗白珍珠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上海人是十分精明的,一眼就看穿了日本人的贼喊捉贼的可笑伎俩。

    证人刘玉玲在七十六号成了疯婆子,这个消息经过秘密渠道让陈宜鹤及时得知了。陈宜鹤不慌不忙地在三天后,向父母和三个弟弟告别,顺利地离开上海返回了香港,陈啸山夫妇这才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已经疯了的女人刘玉玲再也无人过问,两天滴水未进,浑身脏兮兮臭烘烘非常难闻,七十六号有人说:“半夜里,把她扔进黄浦江洗澡去吧。”

    陈一鸣知道大哥的危难总算平安度过。但是抓捕叛徒周尚德的任务必须尽快进行,不能再让叛徒继续为非作歹了!他还告诫自己,在大上海多用脑子少用武器,是目前地下工作者应该遵循的行动准则。

    “老板,发现新的情况。”乔明柱匆匆走进陈一鸣的办公室。

    “金童,你也坐下,我们三人一起研究。”

    金童立即从一堆报表前起身站起来,将办公室大门关了,倒了一杯茶水送给乔明柱。三人聚在一起,聚精会神讨论乔明柱送来的新情况。

    “老板,按照你的布置,我们可能已经抓到了叛徒的狐狸尾巴。他昨天搬了家,搬的很匆忙,三辆人力车只用一趟搬完,老房子挂了一把旧锁。”

    陈一鸣平静地说:“自周尚德叛变到现在,计算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他人毕竟在上海,自己眼皮底下有家,家中还有老母亲、老婆和孩子。作为一个男人,他可以找人送钱回家,但是他不会找人替他回家住。老婆是自己的,别人是不能碰的,他终于憋不住想家了,这是人之常理。但是他心虚才会如此匆忙搬家,反而暴露了。邻居可能也不知道,他家搬到哪里吧?”

    “老板,邻居都不知道。他真会挑检时间,中午邻居都在做饭,他家一声不响的搬走了,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有人看到指挥搬家的是两个年轻人,周尚德没露面。”

    陈一鸣沉思后问,“你们找到搬家的人力车?”

    “要不说这家伙鬼精,附近马路上的人力车我们都打听过,都说这几天没有替这家搬过家。”

    金童说:“要掩人耳目,他宁可多花点钱,从远处找人力车。”

    陈一鸣指出,“可以肯定一点,七十六号的人不会充当苦力,周尚德只有使用人力车夫。他选择中午偷偷搬家,自认为无人注意。”

    乔明柱坚定地说。“我明白了,立即扩大范围寻找为他搬家的人力车!”

    “明柱,诸葛亮乃一介书生,可他却胜过千军万马,我们办事情也要靠头脑,而不是盲目行动。面对强悍日本占领者,我们要相信儒雅的智慧,运筹帷幄兵行诡道,立足在忠诚和坚贞基础上求得取胜。做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依照秦喜妹提供的思路,再进一步下下功夫,一定要尽快把叛徒周尚德挖出来。周尚德有七十六号,还有特高课和宪兵队给他撑腰。我们一定要巧妙地跟他周旋,决不能跟他硬拼。”

    “老板,我记住了。”

    大掌柜乔明柱的小车在马路上缓缓行驶。车里的乔明柱、施昂和赵风三人的眼睛分别盯住马路两旁。马路上有过路的行人,还有等活干的苦力,这里距离周尚德原来住的家已经很远,差不多将近半个上海,他们在继续扩大搜索范围。

    坐在前座的赵风手指着马路前面的几个板车。“大掌柜,你看,那里有等活干的人力板车。”

    赵凤是上海地下党第三行动队成员,由于对敌斗争的残酷性形成的组织纪律原则,他和周尚德虽然是紧邻,互相并不知道彼此的政治身份。周尚德叛变的消息,还是他的上级告诉,他才吃惊的知道并开始留神提防周尚德。

    “赵风,你在车上先不要动,小心些为好,我把车开近一点,你看看有没有熟人。”

    “好。”

    赵风仔细看后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几个人前天已经问过,他们没有替周尚德搬过家。人力板车没有固定的地点,为了挣钱养家活口,经常换地方揽活。”

    小车继续向前行。

    施昂说:“大掌柜,这里还有——”

    车子靠近时,赵风说:“我认识的汤叔在,汤叔家离我家有七八户人家,我下车问他。”

    乔明柱提醒说:“前后多看看,当心那条狼狗!”

    还好,四周比较正常。赵风拉低帽檐,不紧不慢的走到人力板车旁,把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喊到一边,那人问:“小风,今天找我什么事?请我喝酒?”

    赵风小声地问:“汤叔,想和你打听一件事,不知你清楚不清楚?我家相邻的周家突然搬走了,我家还有他家的两个小板凳,应当还人家。我妈催过我几次,我到哪还呀?周家搬走时也不打声招呼,我都急死了。”

    “你家邻居?不错,听说他家姓周。搬家不和邻居打招呼,这是怎么回事?不过,两只小板凳,他家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为什么?”

    “周家发了,发大了!”

    “汤叔,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前两天我为他搬的家呀。”

    赵风暗暗一喜,紧跟着追问:“你肯定知道周家搬到哪儿,你告诉我,我把两个小板凳还给他家,我可不想占人家小便宜。”

    “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汤叔。”

    “你知道。”汤叔眯缝着眼睛得意地开始卖关子。

    “呵,呵,我知道了。汤叔你又想喝酒了,行,这酒我包了。”

    “汤叔爱听这话。告诉你吧,那天本没有我什么事。你看那矮矮的小个子,他叫王大胜。人家只要他们三辆车帮周家搬家,我和另外一个人闲下来。嗨,巧了,当时有王大胜的熟人迎面拦着他,这个人是王大胜家邻居。他急急忙忙告诉王大胜说是他母亲在家晕倒,要他赶快回家。王大胜一听心中焦急央求我们说,他母亲准是饿的,几天没有揽到活没挣到钱,家里已经断粮两天了。当时,幸亏我身上钱全给了他,他把车交给我自己掉头回去了。哎,我今天巧了,又有酒喝了。你不许耍赖,一定要请我喝酒!告诉你,姓周的新家从前面第三个路口往左一拐弯第五个大门就是,好找。里面好大一个院子,气派得很。”

    赵风从身上掏出仅有的一张钞票塞在汤叔手中,说:“这是喝酒钱,谢谢,走呐。”

    “小风,该我谢你呀,我又有酒喝了哇。”

    乔明柱的车子开到前面远处停住,赵风慢步走到跟前,车门已打开,他躬身钻进车里,车子继续开走了。赵风把了解的情况,原原本本向大掌柜做了汇报,说:“大掌柜,直走前面第三个路口左拐弯,第五个大门就是周尚德的新家。这个王八蛋,看他还往哪跑!”

    大家放心了。小车没有开多远,赵风说:“看,果然是这里,那是他的小男孩和几个小朋友一起玩。这孩子叫阿弟,四岁多,穿一身新的蓝色花衣服。”

    赵飞推开车门准备下车,乔明柱制止住他,说:“要干什么?不能去。”

    赵飞不解地说:“小孩嘴里掏实话呀。”

    “周尚德不傻,他可能早已交代小孩了。你这样会打草惊蛇,得知你找小孩说话,他会立即搬家,事情更麻烦。如果有七十六号的人在附近监视,你等于送上门挨宰。”

    赵飞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甘心地说:“找到狼窝,不能不动吧?”

    “周尚德叛变后,出卖了自己的同志。先后造成八名党员被捕牺牲。他知道党组织一定要找他算账。你的身份在红土坡已经暴露,他如同惊弓之鸟,恨不能立即把你杀了,才能解除他的后顾之忧。”

    赵风信赖地点头。

    “施昂,你帮他动动手,他不能这样下去。狼的眼睛也是很毒的。”乔明柱向施昂递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