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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斩断羽翼(下)

    任他哭嚎,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他象一个被世间遗弃的人。到了第四天上午,王天地自己觉得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饥寒交迫的“虐待”。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疯了,他用两个拳头拼命地砸铁门,耍泼哀嚎嘴里大喊:“来人呀,你们不能虐待我,我是有身份的人!”

    时间不长,外面房间果然有人来了,隔着房门训他说:“你发什么疯!”

    “你们虐待我。我就是你们的俘虏,也应该受到宽待。”

    “你有狗屁身份,一个杀人狂。”

    “我杀人?没有,我谁都没有杀!我是一个正当的生意人哇,你们应该相信我!”

    来人毫无兴趣的掉头离去了。

    中午,仍然是一碗稀饭。王天地看见比昨天的饭还要稀,清汤寡水能够照人影,王天地大声哭了说:“为什么呀,我要绝食!”

    铁门外面有人笑了,而且笑得很畅快。王天地听出来,是一种十分不信任的嘲笑。来人告诉他说:“你如果仍然这个态度,想要绝食完全可以。我明天不再给你送饭,帮助你绝食。”

    铁门里的王天地急了,大声问:“你们为什么呀?”

    “世上,象你这样的人,死一个两个无所谓。过两天你死了,我来收尸,把你的尸体扔到荒地里喂野狗,也省得我送饭。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

    王天地没辙了,急忙大声叫道:“别走,别走,我刚才说错了还不行吗。请问,你们是那个堂口,是不是遇到了事情,我们天一堂可以帮忙呀。”

    “王天地,你想错了。我们那个堂口都不是。”

    “你们抓我一定有事要找我,你直接说我照办,这样总该行了吧。”

    “你脑袋瓜终于开一点窍,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那号人,前面说话后面摆手。”

    “绝不,四天了,我绝不会。”

    “我要考验你呵。”

    王天地求生的本能,迫使他立即表态说:“我接受你们考验。要钱?我有。要多少,能放我出去?”

    铁门外面的人说:“钱么,等一等。你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到上海?”

    王天地心中暗自捉摸,说:“我从沈阳来。这事和钱有关系吗?”

    “不对。不讲实话,那就不好谈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们从内部调查过了,沈阳,只不过是你的跳板。”

    内部?机灵的王天地突然反问:“你说我是哪里人?”

    铁门外面的人在冷笑,说:“你挺有心计,想套我的话,可以告诉你,你并不是中国人!”

    王天地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连连倒退几步,眼睛瞪得园园的大声喘着粗气。

    铁门外,靠门放着一张方桌,上面站着一个人是金童。金童站的高,可以从铁门上方一个小洞,清楚看到里面房间里王天地的动静。金童学着王天地的模样,先是将身体向后仰,又张大嘴喘气。站在铁门外的陈一鸣默默地笑了。

    方桌上面一台录音机转动着,把铁门里外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乔明柱戴着耳机仔细地守在录音机旁。

    王天地象泄了气的皮球,十分哀戚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想知道?”

    王天地伤心欲绝地说:“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们,我们等价交换,可不可以?”

    “过去的三天,你抱着侥幸,等待天一堂堂主王天一带人来救你。”

    王天地突然又恢复了自信,也感到十分困惑不解,说:“我是他弟弟,他应该带人来救我,他为什么没有到哪?上海再大,他也能够找到我。”

    陈一鸣告诉他说:“为了让你的期待彻底破灭,我来告诉你。这里距离上海两百里,王天一就是动用日本军队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你别妄想了。”

    王天地悲切地哀求说:“完了,我明白了。请告诉我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门外人说:“樱花会馆内高桥将军怎么失踪,王天一至今没有找到答案吧?”

    王天地大惊失色,恐慌地说:“你是红宝石突击队,是你们绑架了高桥将军!”

    门外人问:“狮子山换俘,山本大佐没有抓到一个红宝石突击队队员,为什么?”

    王天地说:“不知道。这也是一个谜。”

    门外人说:“共产党叛徒周尚德的下场,你应该清楚。”

    王天地大声叫起来,说:“恕我直言,我告诫过周尚德眼光要放远一些,不要急于回家。他不听,活该。我现在知道了,你是那个令人感到可怕的共产党红宝石突击队队长东方江河!”

    东方江河说:“惩治叛徒尤金龙,你有什么看法?”

    王天地说:“尤金龙胆大包天,太贪。要洋房,要钱财,要洋妞。你是共产党,尤金龙是国民党人,为何国民党的这些事情你都清楚?”

    东方江河说:“你既然如此评价别人,你就敢毫无顾忌放开胆子杀人?”

    王天地坚持说:“我刚才已经讲,我是一个正当商人,从不干非法之事。但是我知道,共产党是保护合法商人的。”

    陈一鸣一脸藐视,说:“你的侥幸心会害死你。上海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车祸,你也想推卸罪责?”

    王天地两手一摆一推干净,说:“这件事我不知道,他们诬陷我!”

    东方江河说:“带证人。”

    在陈一鸣指挥下,室外又进来几个人,大家一起动手,将房间重新布置一番。两只长桌一字摆开,录音机放在一个方凳上,上面用方桌盖住。

    陈一鸣吩咐说:“把王天地拉出来。”

    施昂和章同新打开铁门,一边一人架着一贯狂放不羁,如今黯然无神的王天地走出来。铁门“咣噹”一声又关上。王天地的双手已被用细绳捆在胸前。他被安排坐在一张长条木椅上。施昂又拿一根绳,从王天地的胸前向后捆在椅背上。

    王天地将室内所有的人都仔细看一遍,他泄气了,没有一个人是他认识的。他的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大声地提出一个请求,说:“你们谁是东方江河?”

    陈一鸣问:“王天地,想干什么?”

    王天地说:“我知道东方江河今天一定在这里!谁是东方江河?山本大佐在找你,黑田大佐在找你,我哥哥也在找你,谁都没有找到你,谁都不知道你的长相。大家都相信你就在上海,你也肯定有一个公开和正当的职业做掩护,甚至你和大家天天打照面,但是无人能够识别出你就是东方江河,你这人太可怕了。”

    陈一鸣说:“王天地,收起你的好奇心吧!我先让你见见一个你认识的人。”

    王天地问:“谁?”

    陈一鸣说:“你肯定认识,他是你的老朋友,带上来。”

    突然,王天地恐惧万分想站起身跑开,但他忘了自已被牢牢栓在长木椅上,他身体不能动弹。

    押进来的人正是蒋安平。蒋安平是陈一鸣派施昂和魏祥敏动身,用了两天刚刚从浙江余姚抓回来。

    全身颤抖的王天地满腹狐疑的两眼瞪着走近的蒋安平,哆嗦地讲出一句话:“你从哪里来,你是谁?”

    蒋安平铁青着脸,两眼冒火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怒不可遏地说:“我是蒋安平,我从阴界来。阎王爷说我的阳寿未尽,是被你连累,要我过来把你换回去。”

    按照乔明柱事先对蒋安平的交待,蒋安平依计这样说了。

    王天地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嚎啕大哭,说:“不对,完全不对。你已经被麻绳勒死,然后吊在房梁上。我亲自查验过,蒋安平不会再活,你这个蒋安平是假的。”

    “你休想不认账。王老板,你先给了我一千大洋。那天上午九点钟,你从公用电话亭走出来,说陈啸山已经出门,要我和黑强立即开车到指定地点等候。你化装成警察,站在陈啸山轿车来的路上。看到你发出的手势,黑强先开车将陈啸山的去路堵死,我开车从后面冲上陈啸山的轿车。所有这些,讲的哪一点不对?我还服你了!”

    王天地仔细看了又看面前这个人的个头长相和说话声调等等,没有任何一点破绽。王天地彻底无言以对,丧气地说:“不得不相信面前的人就是蒋安平,你是从阎王爷那里来!我该怎么办呢?”

    蒋安平横眉立目地大声喊叫,说:“我恨不得现在就亲手杀了你!”

    他被人带下去。陈一鸣说:“王天地,古语曰: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们原是一窝贼人,因为利益发生变化,不惜拔刀相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王天地张大嘴说不出话。

    霸气十足的陈一鸣再一次说:“王天一,我知道的事情还多哩。”

    目眩神迷的王天地,难以相信了,说:“还有?”

    “三年前,你们绑架了江南第一美女夏雪儿。先把她放到妓院,谎称莫世清带两个女儿去南洋谋生。然后充当好人,把夏雪儿从妓院弄到家中,诱使夏雪儿从了王天一。前不久,王天一还残忍的杀害了千辛万苦从苏州来寻找妻子夏雪儿的莫世清。”

    王天地跟本不想承认,说:“这不是真的。”

    陈一鸣大声说:“带证人!”

    王天地的心完全抽缩到了一处,呆呆地望着从外面带进两个人。他惊吓地说:“齐大运,汪自贵,是你们俩人!”

    陈一鸣严厉地斥责说:“你口口声声说虐待你。那么,日本在中国实行抢光杀光烧光的三光政策,在南京城疯狂屠杀三十万中国平民的滔天罪行,遭到全世界的声讨,你怎么解释?”

    王天地彻底哑口无言,他知道共产党红宝石突击队掌握的铁证如山,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惊恐万分地再次说:“我知道了,你就是红宝石突击队的东方江河,也就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东方江河!你又被人称为‘赛伯温’,你让我感到非常可怕!”

    陈一鸣说:“王天地,在我的面前,你唯一的出路,是老老实实交待!明白吗?”

    王天地彻底垮了,说:“东方江河,我明白,明白,我交待,都交待。”

    陈一鸣说:“你要放聪明,不要想蒙混过关。日本特高课地下审讯室里的东西,你不想尝尝吧。你如果顽固不化想尝尝,我们可以同样伺候你。”

    王天地哀嚎地说:“不不,我就是死,也不想尝那些惨无人道的刑具。我可以如实说,弟兄三人我年纪最小。大哥王天一再三交待我,我的一切活动必须听从他的指挥。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听他的。”

    陈一鸣觉得到时候了,纵横弛聘的大脑飞快地转着,无论如何都要刺开王天地的最后的防线。他有意说:“你是被人当枪使,始作蛹者不是你,是王天一。但是,你要背负无妄之灾。”

    王天地点头,痛苦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流。

    陈一鸣轻轻挥手,章同新手中捧着一个大圆盘走进来,一股浓郁的香味登时一起涌进房间,他将大圆盘放在距离王天地两步远地方的方桌上。

    瞪大眼睛的王天地,清楚地看到有一盘红烧鸡,一盘烤鸭,一盘红烧鱼,一盘酱牛肉。都是热气直冒香极了,还有一壶绍兴“女儿红”。一贯作威作福的王天地,四天里饥肠辘辘,此刻他馋的不得了,口水开始往外流。

    陈一鸣望着王天地说:“那一天,日本宪兵包围四姨太夏雪儿住处。你走到宪兵行动队长面前,小声讲了两句话后,紧接着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老老实实交待吧。”

    王天地犹如掉在冰水里,十分明白对手在问他什么,张口结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陈一鸣说:“王天地,我来提醒你,王天一悄悄交给你一件东西,你接在手中,并在小巷里戴上墨镜,反穿衣服,走到宪兵行动队长面前——”

    陈一鸣猛然把话停住,用极其严厉的目光射向王天地,那目光仿佛在说,我什么都知道!

    王天地汗水从头上涌出,身体抖动不停。面前香喷喷的菜肴深深勾引他的饿魂。他绝望地长叹一口气,反成事情已是如此,不能做饿死鬼吧。他说:“我哥哥把他的金牌交给我,我换装后走到长岛大雄队长前,把金牌亮给长岛大雄队长看——”

    “讲详细!不要含糊。”陈一鸣厉声说道。

    “是。金牌的正反面上刻有‘帝国樱花’和‘冈村宁次’字样,长岛大雄队长不敢怠慢,就带人回去了。”

    “你的日本名字?”

    “井田三郎。”

    “你哥哥的名字?”

    “那个哥哥?”

    “一起说。”

    “是。二哥是井田进二,大哥是井田浩男。”

    “帝国樱花先生?”

    “是井田浩男。”

    陈一鸣说:“把他带下去。”

    乔明柱说:“现在已经确认,天一堂堂主王天一也就是大家长期以来苦苦寻觅的帝国樱花先生!也就是上海滩出名的大善人王天一。”

    陈一鸣如释负重长出一口气,说“我们必须申时度势思考如何充分利用目前的局面,找出下一步行动最好的方案。也就是一种可依计行事,不会出差错的而且能够达到目的的攻略,向敌人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大块乌云的云团在天空滚动,天气迅速变化着。

    天香阁内。湿漉漉的海风,从这个窗口涌进来,又从另一个窗口窜出去,窗帘“啪、啪”抖动声,让熟睡中的王天一激灵地在床上坐起来。

    他四下看后,望着不停抖动的窗帘,明白自己虚惊一场。房间的一角,落地大钟在嘀嗒嘀嗒响着。时钟在恪守职责,提醒人们时光不会倒着走,更不会不守时。历史也是这样,它也有自己的节奏,绝不会肆无忌惮地任意行走。

    王天一早饭后,拎着皮包准备出门,女佣阿菊两步上前,为他打开大门。王天一的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心儿敏感地抽到一起,小声说:“大门外情况不对,两个跟班怎么一个都不见?往日,两个跟班齐大运和汪自贵会早早来到,一边一个人站在大门口。俩人身材高大硬朗,静静地等待我出门。这两个跟班都是一身武功,就是来了三个五个人也不是他俩人的对手。何况俩人身上都有枪,还是百发百中的神枪手。平日里,俩人对我也是忠心耿耿,言听计从十分驯服。今天,为什么不见一个?”

    王天一的忧虑陡然袭上心头,心虚地把脚提起退了回来。

    阿菊问:“老爷,不走了?”

    王天一掉转身向后面书房走去,同时交代说,“我想起一件事要办。大门插好吧。阿菊,这两天外面乱,不要随便开门。”

    阿菊答应说:“老爷,听到了,我会小心。”

    片刻,王天一已经坐在天一堂堂主办公室宽大办公桌前。他伸手按下电钮,值班经理李金群立即来到他办公桌前站立,恭敬地说:“堂主,你有什么吩咐?”

    “没有看到齐大运,汪自贵?”

    李金群似乎有点闷,说:“没有。齐大运和汪自贵天天不是紧跟你身旁寸步不离吗,今天怎么呐?”

    “立即安排人到齐大运和汪自贵家中,了解他们昨晚回家没有?”

    “是,我立即办。”

    王天一不动神色地问:“天地没来?”

    李金群谨慎地报告说:“没有。你不在,我按你的要求一是听电话,二是眼睛盯住进出人员,管理好他们。我很小心,不会出差错。”

    王天一心里打了个疙瘩,今天怎么回事,应该见到的人偏偏都不在。他说:“电话问酒吧,叫天地过来。”

    “是。”李金群退了出去。

    不过几分钟,李金群过来报告:“蓝妖酒吧值班经理周进財说,二当家今早八点整离开,并带走上月财务结款二十七万七千元现金。”

    “小车呢?司机呢?”

    “都没有见到。”

    “快找!”王天一摆摆手,李金群匆匆离开了。

    不多久门被敲响,王天一说:“进来。”

    李金群不安地说:“派到齐大运和汪自贵家去的人回来报告,俩人昨夜都没有回家。此外,二当家和司机仍然不知去向。”

    王天一大声说:“多放人出去找,一定要尽快找到他们。一有消息马上报告我!”

    “是。”

    王天一大声问:“齐大运汪自贵平日里和王天地并不在一起,他们是我手下的两拨人马。除了双飞燕,还有谁这么胆大,敢对天一堂的人动手?”

    李金群说:“长官,这是新情况。会不会是上海滩那个黑帮组织干的事情?”

    王天一问:“哪个堂口敢和我较量?可以,再难缠的对手,我在等着他们露面。记住,不管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先答应下来,要多少钱任他们开口。等他露面我们知道他是谁时,只管等死吧。整个上海滩,谁敢用这种态度对待天一堂堂主?如果有,肯定是自找麻烦,也就是自寻死路。胆敢挑战我王堂主的忍耐底线!”

    李金群说:“是,长官。”

    王天一说:“自从来到大上海创办天一堂,许多年了,可谓春风得意顺风顺水。自然,这是我腰间有一块能呼风唤雨的金牌,上面镶嵌着四个字:帝国樱花。另一面是冈村宁次四个字。人们还得知,这块金牌是冈村宁次觐见天皇时,得到天皇首肯后才交到井田浩南手中。”

    李金群恭维地说:“长官是日军中的少壮派,正是出于你握有这块金牌,日军驻上海司令部都对你另眼相看,格外尊重你。”

    王天一愁闷地说:“多年中顺顺当当走过来了,自己就是上海滩商界响当当的头面人物。现在,舍弟王天地的突然失踪,我本能地感到很不妙。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在上海滩的地位了。利害决定一切,这确实是至理名言。两个忠实的跟班齐大运汪自贵失踪,怎么回事呢?”

    李金群说:“将军背后有实力强大的日军驻上海司令部,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呀。”

    王天一说:“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自己的枪口应该指向哪里!如果是双飞燕,她们搞零星小动作还有可能。会不会是共产党红宝石突击队下的狠招?红宝石突击队在哪里?还不知道哇。是蓝宝石突击队?他们又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让人恼恨极了。”

    李金群说:“将军请息怒,你的身体要紧。”

    王天一说:“现在搅得我心神不宁的,一定是屡屡在上海滩得手的红宝石突击队和蓝宝石突击队!目前的情况是,他们闪电般袭击胞弟井田三郎,还有跟班齐大运汪自贵。现在只知道红宝石突击队队长名叫东方江河,原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除此之外,人长的模样等情况一概不知,而且完全无知。井田进二见过东方江河,井田进二发誓一定能够抓到东方江河,他要独自立大功。但是,他没有抓到东方江河,反被枪杀了。”

    王天一突然感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而且是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过错。他懊恼地说:“为什么要纵容井田进二吃独食?如果能够早早把东方江河的画像搞出来,知道东方江河的外貌,集中上海所有力量抓捕东方江河,岂不是要方便的多!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王天一的心中很是不爽,苦闷地坐在办公室内喝茶,他在房间里开始坐立不安,焦灼地等待着消息。

    井田进二已经死了,是在上海大酒店的门口遭人袭击。后来,山夫一郎报告说:“可能是双飞燕干的。”

    “可能?双飞燕人呢?”

    “没有捉到。”

    “那么多人,宪兵队和特高课都是白吃干饭的?一群混蛋!”

    天香阁里,夏雪儿不解的走到阿菊面前,问:“阿菊,为什么老站在这里?”

    “太太,老爷刚准备出门,又回来了,我在这里等老爷,好为他开门。”

    “咦,已经好长时间,他还没有走?阿菊,不会是老爷已经走了,你没有看见?”

    “太太,不会的,你看,大门的门栓插的严实,老爷没有出门。”

    “老爷刚才到哪去了?”

    “我看见老爷去后面的书房。”

    莫细妹和余容儿手拉手站在一处,莫细妹对妈妈说:“妈,到书房一看不就知道了。”

    “阿菊,你站在这里等吧。外面来人先不要开门。”

    “太太,知道了。”

    夏雪儿对两个年轻人说:“你们陪我去看看。”

    三人一行顺着雕花描彩的走廊,弯弯曲曲走到一栋宽大的房屋的廊檐下,夏雪儿抬手“啪啪”地敲门,说:“天一,开门呀。”

    没有人答应。夏雪儿对两个女孩说:“你们从窗户看看,天一要是问,就说是我叫你们这么做。”

    两个女孩点头,手拉手沿着窗户,一边走一边用眼睛一齐向房间内张望,这栋建筑至少有七八间房屋。

    阴沉的天空下着雨,渐渐房檐开始淌水。

    莫细妹和余容儿绕房屋走了一圈,身上落了不少雨点。莫细妹说:“妈,房间里没有人影。”

    余容儿说:“窗户关得很严,只有东面有一扇窗户没有插,窗户有一道缝。可能是留着通气。”

    “看看去。”夏雪儿闲来无事,一时来了兴趣领头走在前头。四姨太修长圆润的腿十分诱人。

    莫细妹小声说:“容姐,你看,妈妈走路迈动着轻盈的脚步,使她完全不象三十出头的女人。身上白色羊毛线开衫,紧紧地裹着丰满的上围。好美啊。”

    余容儿说:“今天的夏姨已不再是三年前丈夫打鱼妻子上街卖鱼,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人儿了。夏姨的美貌完全是一种性感透骨的美。她天生丽质,依旧美艳照人。无论举手投足,还是开口启齿,都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娇媚感。”

    莫细妹深有感悟地说:“伤痛虽有,时光总会无声无息地打磨世上的一切,只是,人的本性最难移。妈妈不是一个得势便张狂的女人。”

    果然和余容儿说的一样,这里的窗户开着一道缝。

    “天一,你在哪?回答我呀。”夏雪儿有点急了,她提高嗓门说,“天一,你再不答应,我可要从窗户跳进去了。”

    大院内,雨下的不紧不慢,真是雨蒙蒙,雾茫茫,雨水肆意敲打着宽大的芭蕉叶,在地上汇聚成了小溪。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余容儿用会说话的眼睛望着夏雪儿,意思很明确,我进去很方便。

    “天一搞什么名堂,容儿,替我进去看看,进去后把门打开。细妹,跟我到门口。”

    “明白。”余容儿伸手把窗扇开大,她手扶窗台身体轻巧地一纵,人已经进到室内。她左右看仔细瞧,从一个房间看过走进另一个房间,没有发现王天一的身影。她每日将一把锋利的短刀贴身带,两只眼的目光似电光闪烁。她已知王天一是什么样的人。她期盼地说:“很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发现新的情况告诉金哥,金哥一定会对自己非常高兴。”

    所有的房间查看完毕,她大失所望没有什么新发现,她打开房间大门,小声告诉夏雪儿说:“他并不在这里。”

    夏雪儿说:“奇怪,天一去哪了,他有什么事情应该告诉自己一声呀。难道书房里有什么秘密,天一没有告诉自己?”

    夏雪儿登时多了一个心眼,她瞥一眼房间,从墙角挂着的毛巾中拿下一个深色毛巾递给余容儿。然后,她带着女儿退出房间时告诉余容儿说:“容儿,将地面擦净,不要留下痕迹,仍然从原路退出去。注意那个窗户也按原来开的大小,不要让他看到有人进来过。辛苦你,能做到吗?”

    余容儿说:“夏姨,你信得过我,我就能做到。”

    余容儿今天将四姨太改为夏姨,让夏雪儿有点儿吃惊,也有些高兴。夏雪儿和女儿缓缓往回走,不多会工夫,余容儿赶上来,说:“姨,按照你的要求,做好了。”

    莫细妹和余容儿亲如姊妹。莫细妹离开妈妈,转身又和余容儿手拉手走在一起,说:“容姐,你棒!”

    三人走回,夏雪儿告诉莫细妹说:“去和阿菊说,不要再等了,别的什么话都不要说。我乏了,想回房间。”

    中午。王天一从后面书房过来,不知为何他的手腕上开始绕着一串佛珠。佛珠很长,足有一百零八颗。全是大檀珠,颗颗有拇指粗,纹理优雅显示不凡气质。

    夏雪儿不紧不慢地说:“为什么带这个啊?”

    王天一自然有自己的用意,心中的隐隐恐慌,已迫使他坐立不安。王天一回答说:“男士佩带佛珠,一般是提醒自己不急躁,处事要得当。我想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非常希望能在岁月中静悟禅意,于尘世间褪去浮躁,超脱日常烦恼,永得人生无限的意趣和逍遥自在。”

    夏雪儿说:“老爷辛苦了。饭菜都已经做好。”

    “在书房忙一上午,吃饭吧。”

    夏雪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在书房里产生的疑问并没有开口问。王天一的话语让莫细妹和余容儿一震。夏雪儿走近俩人,用眼神告诉女儿和余容儿冷静少说话,一切应该如常。

    当别人不在时,夏雪儿用期待的眼神望向王天一,王天一没有任何表示,他吃他的饭做他的事。但是,言语明显比平日少得多。

    夏雪儿另外发现,除了阿菊一如既往外,女儿莫细妹时不时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投向自己,似乎要从自己身上寻找什么。只是,莫细妹也不过是短促的一瞥,别的一切如常,再没有什么了。

    心细如发的夏雪儿,把所有这些,都不动声色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苦难的人生经历让她在用心观察,而且很有耐心。她在等待女儿能够告诉自己什么。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日子好难捱噢。到了第五天,王天一随四个新保镖出门后。夏雪儿几乎要和两个女孩摊牌时,事情发生了急剧变化。

    夏雪儿怒气冲冲走到女儿房间门口,准备和女儿摊牌。她伸手要去推房门时,房间里面传出的激烈争吵声让她停住了手。房间里,两个小姊妹之间发生了一场毫不相让的争吵。

    “细妹,你不能不听话。”余容儿生气地指责说。

    “容姐,妈妈并不知道,书房里肯定另有名堂。说明王天一又一次欺骗我妈妈,我心中的愤怒要爆炸了。”

    “那也不行。金哥再三对我讲要我监督你,该忍耐的时候你一定要忍耐。你要是不能坚持,还是那句话,你会害死你妈妈,也会害死你自己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并不是不懂。”

    “道理仅仅是道理,实际情况明摆着让我无法忍受。告诉你,我已经死里逃生过两次,再死一次也无所谓。”

    余容儿不解地问:“不就是我几天前看到的一次?”

    莫细妹说:“来上海见到妈妈之前,在长江里我们村里的罗林哥牺牲了。我和姐姐下水把罗林哥的小船拉进芦苇丛中,鬼子密集子弹差一点射中我,子弹就从我的耳朵旁边“啾”地一声擦过,我那是死里逃生。这是第一次。”

    余容儿惊讶地说:“啊,真险!”

    莫细妹说:“第二次,日本宪兵队包围我们,妈妈手里拿着毒药瓶。我已经做好准备,宁死不屈,绝不会让鬼子把我带走。”

    余容儿说:“当时我也在场,我敬佩你有一个一心护卫你的好妈妈,我就没有,日本人攻占南京,我在乡下武馆里躲过一劫,日本飞机炸死了我的爸妈和弟弟妹妹。”余容儿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我再也无法继续忍受下去。我一定要告诉妈妈,是王天一指使王天地带人到苏州,把妈妈抢到上海妓院。然后又假扮好人把妈妈接到这里,他的人还谎称爸爸带两个女儿下了南洋,王天一软磨硬泡将妈妈弄到手。”

    余容儿气愤地说:“许多传统文化蕴涵了很多的人生哲理。譬如男怕磨,女怕泡;鸡怕撵,狗怕舔。看上去有些粗俗,但直接了当说明了问题实质。王天一用了三年时间把夏姨泡到手中。可恶的人必定阴险。”

    “更可恨的是,爸爸辛辛苦苦找到这里,王天一指使齐大运汪自贵把爸爸骗到无人居住的屋里,残忍的杀死了爸爸。看看王天一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人神共愤的事情。姐姐,如果换做你,依你的脾气,你能忍受住吗?”

    莫细妹哭了,和余容儿一样,哭的凄凄惨惨悲伤至极。

    房门外,一股冷气直逼夏雪儿,使她感到全身上下冷到彻骨。犹如五雷轰顶,她的心脏也通通狂跳。她强忍住泪水悄悄地推开门,看到两个小姐妹坐在床上相互抱头痛哭。

    “妈妈!”

    莫细妹首先发现妈妈走进房间。她惊呆了,有些手忙脚乱和余容儿一起从床上站起来。

    她知道这下不得了,不用再隐瞒了。

    夏雪儿一脸的悲伤,凝视着俩人严肃地吩咐说:“我在门口已经听了很长时间,讲实话,你们小小年纪,怎么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坐下,必须立刻讲给我听。”

    莫细妹还在哀哀哭泣,说:“还是让容姐对你讲吧。”

    余容儿眼睛直视着夏雪儿,说:“姨,你听到的都是真实的事情,绝无一点儿虚假。我们亲眼看到王天地,齐大运和汪自贵三人的招供。”

    夏雪儿说:“啊?王天地怎么会和齐大运王自贵在一起?他们平日并不来往呀。”

    莫细妹说:“妈,我和容姐看到他们时,他们三个人确实是在一个地方受审。”

    夏雪儿问:“不会是屈打成招?”

    余容儿说:“没有人打他们。他们在事实面前,不得不招供。”

    夏雪儿转脸望莫细妹,莫细妹频频点头,说:“我和容姐都在审问现场。”

    夏雪儿终于按捺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两个孩子的话狠狠触动了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勾引出她心底无尽的伤痛,以至无法再抑制自己的情绪,当着俩个孩子的面失声痛苦。

    “妈妈。”莫细妹伸出双手紧紧抱着妈妈。

    夏雪儿想到了几天来心神不宁的王天一,她抹着泪水刨根问底追问:“是谁这么有本事,一下子就能抓到王天一的罪恶把柄?”

    余容儿为难地不想说,问道:“姨,不讲行不行?”

    夏雪儿说:“不行,我可以认为你们在捏造和瞎编事实,用这些令人伤心欲绝的事情,故意来刺激我欺骗我。”

    莫细妹不愿意了,瞪着大眼怒目望着母亲,说:“我们讲的什么事呀,爸被害,妈妈你被欺骗。我是你的女儿如果欺骗你,那不是禽兽不如!容姐,求你了,你把实情告诉妈妈吧。”

    “得了,童哥又该骂我嘴上没有把门的。夏姨,等一等。”余容儿站起身,走出房门到院里看了一遍,回来伏在夏雪儿耳旁,说:“红宝石突击队,听过吗?”

    夏雪儿登时明白,点头说:“原来是他们。”

    莫细妹说:“妈,你相信了?”

    夏雪儿说:“关于他们,我上街时几次听到人们的议论。看来你们已经早得到消息,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不相信妈妈?”

    莫细妹说:“不是,他们说,我们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担心你忍不住和王天一闹起来。王天一这样凶残的人,肯定会危及你的生命安全。”

    夏雪儿说:“呵,谢天谢地,原来是这样。我真不知该如何谢谢红宝石突击队,让我得知事情的真相。”

    莫细妹说:“妈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你可不能急呀。”

    夏雪儿的脸色十分苍白地说:“你们让我静一静。”

    由于痛苦、焦虑和紧张,夏雪儿眉头拧成了疙瘩,额头渗出了汗水。她说:“两个闺女,你们听清楚,一墙之隔就是王天一的内堂。内堂里面二三十号人,全是王天一的心腹。稍有不慎就会有巨大的灾难,在顷刻间砸在我们的身上。妈要问你们了,你们能沉住气吗?”

    余容儿立即说:“姨,有你的这句话,我们心里放心多了。我保证能。”

    “铃铃铃”,电话急剧响起来。夏雪儿打起精神起身去接电话。

    “雪儿,我是天一,告诉你呀我有事,中午不回去吃饭。”

    夏雪儿静了静神,气呼呼地说:“谁知你在哪鬼混,想骗我?”

    夏雪儿话语有气,但又出奇的温柔可人。莫细妹伏在余容儿的耳旁,说:“我听到后都深深感到吃惊。妈妈黑长而弯曲的眉毛下,原本端庄的眼神不只有悲哀和愤怒,还包含着没有见过的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矜持和深沉。我原来的担心稍微放下了。”

    王天一在电话里说:“雪儿,天下只有你最重要。晚上我早早回去陪你。”

    夏雪儿说:“我给你炖莲子银耳汤,是你最喜爱喝的汤。你要是说话不算话,不按时回来吃饭,我把汤全倒进你的被窝,我去和女儿一起睡!”

    王天一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一定,一定。”

    余容儿的一颗心反而提了起来,悄悄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莫细妹,说:“细妹,夏姨脸色出奇的平静。在这平静之下,仿佛有一股暗流在激荡,可能是藏在夏姨心中的愤怒,让我感到担心和害怕,感到了夏姨的态度过于反常。”

    莫细妹一听急了,说:“姐,怎么办呀?”

    “急也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多留心。妹妹放心,看在我俩人的交情,我余容儿一定会以死保护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