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逃亡
漆黑辽远的地下空洞中，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匆忙的红光——那是隐藏在黑暗中无数洞口中的铁鼠。
即便是半妖的夜视能力，也很难在这样完全无光的情况下窥得眼前的全貌。陈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几根伫立在其中的石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支撑着这片几近被掏空的地层。
陈竑小心翼翼地拉着和失明无异的无明，躲开了开在脚下的几个地洞口，才蹲坐下来，互相咬起耳朵来：“大手笔啊……我还以为斋藤义龙是准备用地道运送屠城军队呢……”
炸药用来开山裂石效率极高，只是作为攻城地道而言，隐蔽自然是首要考虑的要求，否则突袭军被堵在地道里，那可是分分钟被团灭的情况。
因此这样的手段很少见到，或许也只有斋藤义龙这样，持续才几天的攻城战都要挖地道的疯子会用。若不是有铁鼠，民兵队现在能挖出一百米，都算得上国家级工程队了。
指不定外边指挥大将都换仨了，里边一半还没挖完呢。
所以在看到眼前一幕之前，陈竑都对这一大批地道的用处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看来，斋藤义龙哪里是想要地道输送屠城军队？
这他妈根本就是想把佐和山城拉进地底下啊。
“确定能做得到吗？”无明颇有些佩服地咧了咧嘴角。
“谁知道呢。”陈竑咂咂嘴。这次和他上次在桶狭间可不太一样，桶狭间的矿洞年久失修，又宽阔通畅，被炸塌之后其实只是声势浩大，对于整个山体而言，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破坏，最多就是矮了几米。
而看眼下这些铁鼠疯狂往下挖的情况，一旦准备的那些炸药都被引爆，恐怕，整个佐和山城都会直接沉入山体！
“他倒是敢想。”无明很快便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毕竟对于她来说，很多会影响战斗的情绪都不是很必要，尽快沉入冷静才是正经，“也不知道他准备的炸药够不够……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可别告诉我跳下去。”
“当量不够数量凑，把握不大少加柱……想毁掉些什么东西或许也没那么困难。”陈竑抬头看了看，脸色一凛，“往哪儿走的事我们恐怕得一会儿商谈了……快躲开！”
最后几个音他喊得有些急促，无明仓促之下向后跃出，只看到两道悠长的红光从眼前划过，眨眼间便流星般地坠了下去。
像是擦过的火焰点燃了整片星空，微弱的红光杂乱地燃起，在二人面前逐渐连成了片。吱吱的叫声也慢慢汇聚了起来，直至变成了一声轰鸣的巨响：
“呀！”
仿佛有激昂的鼓点开始奔涌，漫天星辰踩着抖动起来的大地，雏蜂归巢一般地涌了过来。刹那间，天上地下满是抖动的眼眸。陈竑缓缓后退了一步，有些牙疼地把手放在了刀柄上：“这场面真是似曾相识……”
短短时间，已经有铁鼠冲到了二人身边，无明仰身躲开阴影中的利爪，一脚踩住尾巴，将胁差精准地送入铁鼠后颈：“往好处想，至少这次都是些铁鼠。”
菜是她的潜意词，陈竑也听出了这一点。
“但也没了多少下脚的地方。”陈竑皱眉道，扭身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脚旁的铁鼠重新踹回到了它的地洞里。
转瞬之间，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眼，看得他眼花缭乱。一只铁鼠冲到他身前，大嘴一张，像是喷了口什么东西出来。
陈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还是吸到了一小点。
就好像是在塞满了汗臭味酒臭味的绿皮火车里，有人引爆了发酵了几个月的化粪池。
层次分明的臭气回味悠长，像一块臭豆腐榴莲混着螺蛳粉的蛋糕，还是威力加强版——臭的各有特色，却恶心得殊途同归，险些让他呕了出来。
真恶心啊！
陈竑抬手便是一刀捅进了那铁鼠的嗓子眼，干呕两声，对无明控诉道：“你怎么没说它可以用嘴放屁啊！”
“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把它喜欢吃什么都告诉你！”无明稍有些急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因为看不清地面不敢随意下脚，她几乎是站在了铁鼠堆上，一脚一个地踩在铁鼠脑袋顶，手里还拽着一个半死的，摇摇晃晃地冲他大喊，“再不想点办法，我可就先撤退了！”
“你这样不挺好的？”陈竑抹了把被熏出来的眼泪，顺手把一只铁鼠砸到身旁的墙面上，一脚便给它脑袋镶进了墙里：
“地不知多深，那就探探天有多高啊！”
……
肺部有些灼痛，像是曾经被赤裸裸剥开，又摊在太阳底下烤了半天，让人光是想想，就恨不得吐出一口火焰来。
连带着嗓子也满是血腥气，不过她刚才全身都溅上了血，也就无所谓这点腥气了。她现在简直就像去血池里滚了一大圈，身上，脸上，现在连嗓子眼都是血的味道了。
千田佳世不由捏紧了手中的衣角。她现在双手已经有些举不起来了。倒是也奇怪，明明跑起来只用得上腿，结果反而是两条胳膊开始变得酸麻，像是两根软绵绵的面条，挂在身体两边。
她每一口呼吸几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天知道她三天前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新婚少女。而现在，她只有胡思乱想才能保证自己不松开手心的衣角，麻木地奔跑着。
想到衣角，千田佳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善言辞的小丈夫。他的长相有些锐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甚至被吓了一跳。
或许是看出来她情绪不对，哪怕是新婚之夜，永濑稔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躺在一旁睡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旁边患得患失地失眠了半宿。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些想法未免有些让人脸红心跳。至于现在，千田佳世望向前方的侧脸，那张面孔不知何时柔和了许多，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腼腆。
“……再坚持几分钟，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永濑稔左臂的断口开始渗血，麻布下一颤一颤地发烫，他控制着眼神不向那边偏离，安抚着身后的妻子，“等你藏好了，我再去找母亲他们，他们一定没事的……”
短短几分钟内，他的话却比二人相识到今早都多。千田佳世眼眶有些热，却连一声短短的嗯都说不出来，只剩了一阵阵炽热的急促呼吸声。
到了现在，她简直有些恨这条街为什么这么长了。以往难得出门一趟，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恨不得长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街道两旁。那时的街道，简直比她的裙摆都短上几寸。
可现在看着那些商铺门口淋漓的血迹，伴着漆黑门廊内零星的低吼声，千田佳世甚至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咀嚼的声音——她也不敢想。
只是可惜了那些孩子……她这么想着，脚下却陡然一崴，猝不及防扑倒在地上。
即便隔着衣衫，粗粝的砂石也毫不留情地将她身上所有的痛楚都唤醒了过来。
像是几股汹涌的海潮，骤然的擦痛之后，酸痛、虚弱的感觉一阵阵冲击着她的全身，之后身上的炽热感觉更是像极了一颗酸橘，让她不由掉下几颗眼泪来。
“佳世！”永濑稔吓了一大跳，慌张之下连长刀都掉在了地上，连忙扶起对方的手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出声安慰，“只是擦破了些皮，涂些药膏就好了。”
千田佳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偏偏哽咽之下，急促的呼吸反而更降不下来，全身骤然被无力感掌控，一时之间像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永濑稔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对方擦了擦眼泪，这才想方设法地把千田佳世挪到自己背上。
可毕竟失了一条胳膊，千田佳世现在又没什么力气，半晌跑过的一个人还险些撞倒他们。折腾半天，这才堪堪把妻子固定到了自己背上。
像是被他们发出的声音惊扰，一旁的街角缓缓走出一只妖鬼。
与寻常的妖鬼不同，这只妖鬼身体呈现异常的青蓝色，头上如同忍者一般扎着头巾，只是脸颊上狭长的一道刀痕分开了半截头巾，让它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它手中拎着一柄巨大过头的锁镰，正眯了眼睛望过来。
看到对方的同时，永濑稔身体微微僵硬了几分，嘴唇也有些干涩。
这只妖鬼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在城墙上的第一次见面后，他就丢了自己的左臂。以此为代价，他也在对方脸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稍微的意外过后，他开始找寻自己落在地上的长刀，然而地上全是散落的碎布与碎屑，却偏偏没有他的刀。
许是被刚才跑过的那人捡走防身了？
他妈的！
永濑稔暗骂一声，却被雷震般的怒吼唤醒了过来。不由对上那妖鬼的眼睛，几乎要凝作实质的怨恨与愤怒烈火般地灼烧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喊了出来：“抱紧了！”
“吼！”
妖鬼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更快，像是捕食的老虎，猎物背对它的同时，便狂吼着扑了上去。手中锁镰撕破空气，像是灵蛇一般发出嘶嘶的兴奋叫声，直奔千田佳世而去。
奔跑之中，永濑稔熟练地转换了一下方向，背后长眼般地躲开了锁镰的袭击，顺势一个转身，将千田佳世甩到了身前抱紧。
耳侧火辣辣地擦过一道阴影，千田佳世还未反应过来，惊呼声便被风堵在了嗓子眼里。她惊魂未定地捂住嘴，定下神来，却将身后不远处的妖鬼看得更加真切了些。
一直以来，他都在和这样的东西战斗吗……
妖鬼魁梧的身躯像是一块巨石，鼓胀的三角肌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光是握紧的拳头就好似她脑袋一般大，奔跑起来更是让地面嗡嗡地震颤起来。
眼看着妖鬼越追越近，千田佳世有些发抖，只能咬紧了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一会儿我会挡住它，你抓紧往家里跑。”永濑稔干净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零碎，身后越来越沉闷的脚步声他自然也听得到，对妖鬼实力更清楚的他自然明白，二人被追上会是何种下场。因此他的话略微有些急促：“家里离城墙不近，短时间还算安全。带上母亲和一些细软，东西不要太多，之后往北墙跑。听清楚了吗？”
千田佳世想摇头，原本在她腰间覆着的大手却陡然盖在了她脑后，用力按了下去：“低头！”
护着妻子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永濑稔来不及看捆在自己脚上的锁链，一个翻身便将千田佳世丢了出去：“走！”
脚下传来一股巨力，拖着他直向后飞去。永濑稔断掉的左大臂在地上拉出一长条淋漓的血迹，他紧抿着嘴，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子放松来。
至少……还有人能逃出去。
千田佳世慌张地回眸望去，正对上丈夫欣慰的眼神，心里却陡然涌上一股委屈来，咬咬唇，蓦地停下了脚步。
永濑稔又惊又怒地瞪大了双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慌忙之中捡起了一块不到拳头大的石头，全力丢了过来。
完了！现在引起它的注意，就没人能活下来了！
小小的石子飞过半空，却根本没有力气打在妖鬼的身上，只是划出了一个无力的抛物线，轻轻地砸在了他不远处的地面上。
“咚。”
像是滴水入海，渺小的石头在地上轻微地弹起，在地面上引起了一片水纹，向四周迅速地传播开来。坚硬的泥土如水般抖动，在永濑稔还残留着惊怒的目光中，地面微微鼓起，随后轰然裂开！
“……哟，忙着呢？”
即便是半妖的夜视能力，也很难在这样完全无光的情况下窥得眼前的全貌。陈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几根伫立在其中的石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支撑着这片几近被掏空的地层。
陈竑小心翼翼地拉着和失明无异的无明，躲开了开在脚下的几个地洞口，才蹲坐下来，互相咬起耳朵来：“大手笔啊……我还以为斋藤义龙是准备用地道运送屠城军队呢……”
炸药用来开山裂石效率极高，只是作为攻城地道而言，隐蔽自然是首要考虑的要求，否则突袭军被堵在地道里，那可是分分钟被团灭的情况。
因此这样的手段很少见到，或许也只有斋藤义龙这样，持续才几天的攻城战都要挖地道的疯子会用。若不是有铁鼠，民兵队现在能挖出一百米，都算得上国家级工程队了。
指不定外边指挥大将都换仨了，里边一半还没挖完呢。
所以在看到眼前一幕之前，陈竑都对这一大批地道的用处有些摸不着头脑。现在看来，斋藤义龙哪里是想要地道输送屠城军队？
这他妈根本就是想把佐和山城拉进地底下啊。
“确定能做得到吗？”无明颇有些佩服地咧了咧嘴角。
“谁知道呢。”陈竑咂咂嘴。这次和他上次在桶狭间可不太一样，桶狭间的矿洞年久失修，又宽阔通畅，被炸塌之后其实只是声势浩大，对于整个山体而言，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破坏，最多就是矮了几米。
而看眼下这些铁鼠疯狂往下挖的情况，一旦准备的那些炸药都被引爆，恐怕，整个佐和山城都会直接沉入山体！
“他倒是敢想。”无明很快便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了出来，毕竟对于她来说，很多会影响战斗的情绪都不是很必要，尽快沉入冷静才是正经，“也不知道他准备的炸药够不够……我们现在怎么办？你可别告诉我跳下去。”
“当量不够数量凑，把握不大少加柱……想毁掉些什么东西或许也没那么困难。”陈竑抬头看了看，脸色一凛，“往哪儿走的事我们恐怕得一会儿商谈了……快躲开！”
最后几个音他喊得有些急促，无明仓促之下向后跃出，只看到两道悠长的红光从眼前划过，眨眼间便流星般地坠了下去。
像是擦过的火焰点燃了整片星空，微弱的红光杂乱地燃起，在二人面前逐渐连成了片。吱吱的叫声也慢慢汇聚了起来，直至变成了一声轰鸣的巨响：
“呀！”
仿佛有激昂的鼓点开始奔涌，漫天星辰踩着抖动起来的大地，雏蜂归巢一般地涌了过来。刹那间，天上地下满是抖动的眼眸。陈竑缓缓后退了一步，有些牙疼地把手放在了刀柄上：“这场面真是似曾相识……”
短短时间，已经有铁鼠冲到了二人身边，无明仰身躲开阴影中的利爪，一脚踩住尾巴，将胁差精准地送入铁鼠后颈：“往好处想，至少这次都是些铁鼠。”
菜是她的潜意词，陈竑也听出了这一点。
“但也没了多少下脚的地方。”陈竑皱眉道，扭身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脚旁的铁鼠重新踹回到了它的地洞里。
转瞬之间，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眼，看得他眼花缭乱。一只铁鼠冲到他身前，大嘴一张，像是喷了口什么东西出来。
陈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却还是吸到了一小点。
就好像是在塞满了汗臭味酒臭味的绿皮火车里，有人引爆了发酵了几个月的化粪池。
层次分明的臭气回味悠长，像一块臭豆腐榴莲混着螺蛳粉的蛋糕，还是威力加强版——臭的各有特色，却恶心得殊途同归，险些让他呕了出来。
真恶心啊！
陈竑抬手便是一刀捅进了那铁鼠的嗓子眼，干呕两声，对无明控诉道：“你怎么没说它可以用嘴放屁啊！”
“可不可以先出去？我把它喜欢吃什么都告诉你！”无明稍有些急促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因为看不清地面不敢随意下脚，她几乎是站在了铁鼠堆上，一脚一个地踩在铁鼠脑袋顶，手里还拽着一个半死的，摇摇晃晃地冲他大喊，“再不想点办法，我可就先撤退了！”
“你这样不挺好的？”陈竑抹了把被熏出来的眼泪，顺手把一只铁鼠砸到身旁的墙面上，一脚便给它脑袋镶进了墙里：
“地不知多深，那就探探天有多高啊！”
……
肺部有些灼痛，像是曾经被赤裸裸剥开，又摊在太阳底下烤了半天，让人光是想想，就恨不得吐出一口火焰来。
连带着嗓子也满是血腥气，不过她刚才全身都溅上了血，也就无所谓这点腥气了。她现在简直就像去血池里滚了一大圈，身上，脸上，现在连嗓子眼都是血的味道了。
千田佳世不由捏紧了手中的衣角。她现在双手已经有些举不起来了。倒是也奇怪，明明跑起来只用得上腿，结果反而是两条胳膊开始变得酸麻，像是两根软绵绵的面条，挂在身体两边。
她每一口呼吸几乎都用尽了全身力气。天知道她三天前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新婚少女。而现在，她只有胡思乱想才能保证自己不松开手心的衣角，麻木地奔跑着。
想到衣角，千田佳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善言辞的小丈夫。他的长相有些锐利，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甚至被吓了一跳。
或许是看出来她情绪不对，哪怕是新婚之夜，永濑稔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躺在一旁睡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旁边患得患失地失眠了半宿。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那些想法未免有些让人脸红心跳。至于现在，千田佳世望向前方的侧脸，那张面孔不知何时柔和了许多，看起来竟是多了几分……腼腆。
“……再坚持几分钟，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永濑稔左臂的断口开始渗血，麻布下一颤一颤地发烫，他控制着眼神不向那边偏离，安抚着身后的妻子，“等你藏好了，我再去找母亲他们，他们一定没事的……”
短短几分钟内，他的话却比二人相识到今早都多。千田佳世眼眶有些热，却连一声短短的嗯都说不出来，只剩了一阵阵炽热的急促呼吸声。
到了现在，她简直有些恨这条街为什么这么长了。以往难得出门一趟，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恨不得长两双眼睛，时时刻刻盯着街道两旁。那时的街道，简直比她的裙摆都短上几寸。
可现在看着那些商铺门口淋漓的血迹，伴着漆黑门廊内零星的低吼声，千田佳世甚至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咀嚼的声音——她也不敢想。
只是可惜了那些孩子……她这么想着，脚下却陡然一崴，猝不及防扑倒在地上。
即便隔着衣衫，粗粝的砂石也毫不留情地将她身上所有的痛楚都唤醒了过来。
像是几股汹涌的海潮，骤然的擦痛之后，酸痛、虚弱的感觉一阵阵冲击着她的全身，之后身上的炽热感觉更是像极了一颗酸橘，让她不由掉下几颗眼泪来。
“佳世！”永濑稔吓了一大跳，慌张之下连长刀都掉在了地上，连忙扶起对方的手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出声安慰，“只是擦破了些皮，涂些药膏就好了。”
千田佳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偏偏哽咽之下，急促的呼吸反而更降不下来，全身骤然被无力感掌控，一时之间像是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永濑稔这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对方擦了擦眼泪，这才想方设法地把千田佳世挪到自己背上。
可毕竟失了一条胳膊，千田佳世现在又没什么力气，半晌跑过的一个人还险些撞倒他们。折腾半天，这才堪堪把妻子固定到了自己背上。
像是被他们发出的声音惊扰，一旁的街角缓缓走出一只妖鬼。
与寻常的妖鬼不同，这只妖鬼身体呈现异常的青蓝色，头上如同忍者一般扎着头巾，只是脸颊上狭长的一道刀痕分开了半截头巾，让它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它手中拎着一柄巨大过头的锁镰，正眯了眼睛望过来。
看到对方的同时，永濑稔身体微微僵硬了几分，嘴唇也有些干涩。
这只妖鬼他不是第一次见了。
在城墙上的第一次见面后，他就丢了自己的左臂。以此为代价，他也在对方脸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稍微的意外过后，他开始找寻自己落在地上的长刀，然而地上全是散落的碎布与碎屑，却偏偏没有他的刀。
许是被刚才跑过的那人捡走防身了？
他妈的！
永濑稔暗骂一声，却被雷震般的怒吼唤醒了过来。不由对上那妖鬼的眼睛，几乎要凝作实质的怨恨与愤怒烈火般地灼烧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喊了出来：“抱紧了！”
“吼！”
妖鬼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更快，像是捕食的老虎，猎物背对它的同时，便狂吼着扑了上去。手中锁镰撕破空气，像是灵蛇一般发出嘶嘶的兴奋叫声，直奔千田佳世而去。
奔跑之中，永濑稔熟练地转换了一下方向，背后长眼般地躲开了锁镰的袭击，顺势一个转身，将千田佳世甩到了身前抱紧。
耳侧火辣辣地擦过一道阴影，千田佳世还未反应过来，惊呼声便被风堵在了嗓子眼里。她惊魂未定地捂住嘴，定下神来，却将身后不远处的妖鬼看得更加真切了些。
一直以来，他都在和这样的东西战斗吗……
妖鬼魁梧的身躯像是一块巨石，鼓胀的三角肌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渍，光是握紧的拳头就好似她脑袋一般大，奔跑起来更是让地面嗡嗡地震颤起来。
眼看着妖鬼越追越近，千田佳世有些发抖，只能咬紧了牙关才能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一会儿我会挡住它，你抓紧往家里跑。”永濑稔干净的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零碎，身后越来越沉闷的脚步声他自然也听得到，对妖鬼实力更清楚的他自然明白，二人被追上会是何种下场。因此他的话略微有些急促：“家里离城墙不近，短时间还算安全。带上母亲和一些细软，东西不要太多，之后往北墙跑。听清楚了吗？”
千田佳世想摇头，原本在她腰间覆着的大手却陡然盖在了她脑后，用力按了下去：“低头！”
护着妻子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永濑稔来不及看捆在自己脚上的锁链，一个翻身便将千田佳世丢了出去：“走！”
脚下传来一股巨力，拖着他直向后飞去。永濑稔断掉的左大臂在地上拉出一长条淋漓的血迹，他紧抿着嘴，眼神中却透露出一股子放松来。
至少……还有人能逃出去。
千田佳世慌张地回眸望去，正对上丈夫欣慰的眼神，心里却陡然涌上一股委屈来，咬咬唇，蓦地停下了脚步。
永濑稔又惊又怒地瞪大了双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妻子慌忙之中捡起了一块不到拳头大的石头，全力丢了过来。
完了！现在引起它的注意，就没人能活下来了！
小小的石子飞过半空，却根本没有力气打在妖鬼的身上，只是划出了一个无力的抛物线，轻轻地砸在了他不远处的地面上。
“咚。”
像是滴水入海，渺小的石头在地上轻微地弹起，在地面上引起了一片水纹，向四周迅速地传播开来。坚硬的泥土如水般抖动，在永濑稔还残留着惊怒的目光中，地面微微鼓起，随后轰然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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