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长调胆剑篇 » 第五章 故事

第五章 故事

    “这……这是什么?”玄白夜看着楼下正襟危坐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还有方才喧闹如今静悄悄的大堂,问道,“学宫的禁言术吗?”

    “不不不……”玄朔失笑,“这是在讲故事。”

    “讲故事?”小白夜细听去,见果然如此,心道山下的大人好奇怪,和自己一个小孩同样的爱好,甚至还特地聚在一起听白胡子老爷爷讲故事。

    “东境五道,道道好剑,说我淮白子弟,重剑轻死,说那江左儿郎,向剑而生,说那剑门双关,以剑为名,可惜唯有岭右一道……”

    说道这里,座中明显有人冷哼一声,想来是来自岭右的剑修。

    那人同桌有人打抱不平:“先生此言差矣,我们皆知岭右匪患横生,却也是抵挡南疆蛮族的一道重要天堑,云岭山高林深,又多毒沼瘴气,岭右男儿于困境中仗剑,怎能说可惜。”

    有人打断,白胡子老爷爷不怒反笑:“这位客官所言甚是,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岭右匪患已平,我东境五道皆安矣。”

    此言一出,座中隐隐骚动,打抱不平那人朗声问道:“是何等豪侠,作出这样大事。”

    未待白胡子老爷爷回答,疑似岭右剑修那人猛地抬头,满目惊喜:“听闻纹枰先生前些日子过了云岭,莫非?”

    玄朔闻言一怔,心想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回头看小白夜听得津津有味,浅笑夹起一块梅干菜烧肉。

    “非也非也,不过也近了。”白胡子老爷爷捻须微笑道,“你们可知纹枰先生过岭右,交游者何人?”

    座中交议,七嘴八舌:“岭右苗家兄弟?莫非是苗氏白云?”

    “苗氏白云不久前刚刚在白云碑悟道归山,想来没有这样的本事。”

    “可是除了那位苗白云,岭右还有谁可以平定摩云山的飞云连环寨。莫要忘了那些寨主可有好几位疑似卿阶实力。”

    “既然如此就更不可能了,刚刚悟道能胜一位卿阶就很不错了,怎么可能一次性对敌那么多强者。”

    玄朔听闻与自己友人有关,心中盘算着离别时苗白云的修为进境,看着堂下那位白胡子老爷爷静候下文。

    白胡子老爷爷捻须不语,酒客们知道到了打赏的时刻了,也不吝惜,纷纷续上茶水,这才听得下文。

    “采风有信,苗浮白白云碑悟道后改名苗白云,归岭右时已入卿阶,前些日子单剑入云岭,飞云连环寨三十六洞七十二寨尽皆降服了。”

    堂下议论纷纷,赞叹不已,二楼玄朔听到采风有信四个字,心想原来是游宣二侯的人马,难怪消息如此灵通。

    人族五境,四方君九列侯,其中游侯下辖采风使,宣侯下辖布道司,采风使采风作歌,采而不涉,布道司闻风有信,布道八方,最是相辅相成。这位说书先生想来是布道司司员,才能这么快便得了采风使的消息,在此说书布道。

    接下来,便是书接上文,白胡子老爷爷开始说起,自别纹枰先生后,苗白云如何在云岭盘旋、如何摸到飞云连环寨地址、如何夜探一百零八伙强盗,再到最后单剑闯寨,收服飞云连环寨。

    玄朔不时莫走一颗茴香豆,拈走一条盐煮笋,闷一口黄酒,听得津津有味,再伸手时,发现茴香豆碟已经不翼而飞,原来是小白夜端着茴香豆碟子坐在栏杆上,一边听一边嚼豆子。

    玄朔失笑,再看去却不由沉思,原来忘了叫小白夜记得穿鞋子下山。

    堂下故事正精彩,说书讲到苗白云夜闯连环寨,用前夜探得的切口欲要骗开寨门,小喽啰不疑有他,正要解锁,忽听得楼台上一声大喝,“莫要走脱了苗白云!”。

    堂下一声嘶鸣:“啊。”

    一长衫者酒醉跌坐,砸在堂中,七窍狰狞,四肢抽搐,惨不忍睹。

    说书人眉头一皱,侍从正欲呵斥,却听见他轻叹一声,掉转话头唱到:“望远山上山望远,衍剑林中林衍剑。问道问碑问山人,枯与人生谁更痴。”

    众人正想着要不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打断说书的家伙,听到说书人此语,顿时坐回原位,有的硬闷下一口酒,方才的热闹烟消,一时间竟有些阴云笼罩的感觉。

    玄白夜不解,扭头看向小叔,玄朔正撞见侄儿疑惑的目光,轻叹一口气解释道:“枯痛。”

    “枯痛”,又名“观碑枯痛”,是衍剑林观碑注定要落下的病根。衍剑林剑碑是历代东君所留,碑中剑意的层次自然是远超观碑之人的,观碑者一不小心,就会因接受了超出自己接受能力的剑意而受到剑意侵袭,伤到奇经八脉,借以影响十二正经,这样的伤势是直接作用于经脉内部的,疼痛之甚,用分筋错骨来形容都轻上许多,近乎赶上女人生孩子了。

    又因为这样的伤势可以说是自己伤了自己,历代良医无数,竟是没有根治之法,唯有不断提升境界,硬抗下伤势,再慢慢修复,这样虽然说不至于伤到根本,可是疼痛难免,因如此病症以衍剑林枯坐观碑而起,枯坐愈甚,超出自己能力愈甚,疼痛愈甚,众人称呼为“枯痛”。

    座中剑修大部分经历过这一遭,即使尚未经历,也迟早要经历,故见状心惊,生了兔死狐悲之叹,满座寂静,只余下那长衫者的疼痛的嘶吼,心智不坚者甚至拂袖离去,不忍再听了。

    “范……范相公,范淹相公?”掌柜的莫长留避无可避,只得上前,却也无法近身那人,只能远远呼喊,四处张望,没有人来相助。

    “嗒。”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掉到了莫掌柜的头上,滑进衣领,莫掌柜伸手一摸,一颗茴香豆。

    抬起头,一个满脚泥泞的小孩鼓着嘴巴看着下面,膝盖上放着一碟茴香豆,倾斜着快要滑下来的更多的豆子。

    “一个泥娃子有什么用。”莫掌柜心中暗叹,想着要不要叫几个伙计把犯病的范淹相公先拉到后面去,免得影响其他客人。

    “呼哧。”天降泥腿,刚才看到的那个泥娃子捧着茴香豆的碟子从天而降,越过范淹到处乱抓的手脚,然后一记手刀切了下去。

    这个世界,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