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模仿者，2012年，夏」（3）
“‘娃娃脸杀手’，有两个人。”他喃喃道，“谢兴龙确实是‘娃娃脸杀手’，你才是那个‘模仿者’。”
他怔着，掷地有声地说，心脏却好像在不停坠落着，坠落着……与之相伴的是他自己缓缓跌下去，也盘腿坐在地上，好像他们仅仅只是在促膝长谈。这是一副多么荒唐的画面啊，陆志泱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被这整个故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他太想、太想知道“为什么”了，无论是关于谢兴龙的，还是顾瑢的。
——为什么？
这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因为记忆中不知真假的一席话就远渡重洋跑去美国找到他姐姐，又将命案现场布置成只有他能读懂的藏头诗……陆志泱意识到，从警以来就一直在参与的“娃娃脸”连环杀人案，现在居然和自己也扯上了关系。
当然，他作为郭守义的儿子，无论出现在任何地方，似乎都和这些案子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你让龚世荣叫你阿杰？”
“那是我的以前的名字。”顾瑢回答，又反抛给他一个类似的问题，好像他们很在意这个似的，“你和汪茗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你为什么不姓‘郭’？”
“我随了我妈妈的姓。”他回答，“我爸想要保护我，他向来为人低调，我也不希望别人因为我的身份或是什么的、对我另眼相看。”
顾瑢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手垂下来。他的手指很细，指甲盖反射着光，陆志泱注意到，那手指尖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长，仿佛点着火苗又滴着水，石头子在他的手指间滚动着，飞向湖面，蹦跳到远方去。
“听上去还蛮高尚的。”那人闷声回答，随即突然嗤笑一声，“我还记得龚叔叔第一次跟我提到郭守义的情景。他告诉我，他女儿要去海都大学听一个讲座，”他挺起了身子，开始拿起腔调来，“讲座请到了溟港知名企业家郭守义。溟港、知名、企业家——”
他很难忽略顾瑢语气中的讽刺，“所以呢？你们仇视像我爸这样的人，这就是你们违法犯罪的理由？这就是你和谢兴龙的计划？”
顾瑢平视着他，笑得很难看，接上的话却有点避重就轻。“我都说了，我不认得谢兴龙。”
他突然显得有点烦躁，皱着眉目光涣散地看向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像在寻找着什么。
“呃、我认得刘小美，”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她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是很好的朋友。”
——刘小美、顾瑢，还有曾经的死者赵晟德，他们都和花都街福利院有关；还有谢兴龙这半个“娃娃脸杀手”。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陆志泱的思绪混乱不堪，“所以，龚队长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犹豫不决地，他问道，“你妈妈让你找到郭守义，这又是为什么？”
顾瑢讥笑道，“我猜她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她从来就想扔下我去投奔郭守义，无论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找到郭守义大概，我大概就能见到她了。”
他胸口一沉，喉咙发紧。“就凭你妈妈二十多年前的话，你就能费尽心思跑那么远去找我姐姐？这不……”然后他闭上嘴，顾瑢那双已经略带偏执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他。
——这不合逻辑。
你还年轻，见过的案子太少了，正常的逻辑行不通的。不合时宜地，刘局长沧桑如锯齿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顾瑢好像故意岔开话题似的，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像鼓起来的面包。
“我做的还不错吧？虽然我读书不怎么样，不过高中的时候英语意外地还不错，我偷偷用了福利院的电脑，到谷歌上面搜了汪茗姐的名字，还真让我搜到她在斯坦福大学读博时候的介绍页，那上面留有她的MySpace账号。人们真的不应该在网络上发布那么多照片……”顾瑢摇了摇头，“汪茗姐的住处大概在什么位置，是龚叔叔后续根据她的MySpace照片慢慢帮我摸出来的。”
“龚世荣还帮你做这个？！”
“我对龚叔叔毫无保留，他对我自然也一样。”顾瑢答道。这让陆志泱一时间无法接受。即便刚读了龚世荣的遗书，他也没料到他的前队长和一个杀人犯能交心到这种地步。
可惜顾瑢并没有理会他厌恶的表情，继续讲述道，“我足足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然后我托旅行社办了个旅行签证，提前去到了帕罗奥图，我本来还苦恼于该怎样找到她，就看到了她在斯坦福的学校图书馆告示栏里贴了招收暑期中文家教的传单。”
“……你去美国的开销是哪里来的？”
顾瑢扬起眉毛，“我自己有存款，龚叔叔也帮扶了我一些。”
“龚世荣居然还给你出钱？！”他促声吼道，怒意像被踢翻的火炉倏地燃烧起来。
顾瑢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他眼神失焦，曲起来的双腿无意识地微微晃动着。他的喉咙好像被哽住了，眼神越过陆志泱的肩膀凝视着他身后白色的墙壁，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世界名画能让他欣赏好一阵子似的。
“喂！”陆志泱在他眼前打响指，“你怎么回事？！”
他竖起右手的食指抵在嘴上，上唇被他用力地压出两个很小的、翘起来的尖，“好像有人来了。”
真的有人来了。陆志泱警觉地蹦起来，而他从余光看到顾瑢就像一只敏捷的狼，手脚并用地潜伏在地面，窜到病床的另一端，在床沿和床头柜的拐角处缩成一团。
是个来巡楼的护士，说接水的时候看到这边有一间房还亮着灯，想过来看看。陆志泱拿出证件把她打发掉了，回头来看到顾瑢从床沿边上探出脑袋，手指在床单上扒出几条不明显的阴影。
他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停滞了一拍，方才刚燃起来的怒火被莫名浇灭了。视线终于碰撞在一起，那让他恍惚间听到了一些笑声，那些笑声飘散在某条撒满了午后阳光的街道上，黑色的汉兰达绕着弯飞速驶过，车窗外的绿意披着金色。
“你那时候说的都是假的。”他相当正经地提出，顾瑢随之眨眨眼，那双飞挑着的桃花眼充斥着小狗一样的神态，由下自上看他，那让他的喉咙突然卡了壳，“我是说，就是、你讲的那些经历，所有关于自己的事。”
顾瑢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你那时候问题太多了，阿Sir，好像审犯人一样，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想骗你。”
出乎意料地，陆志泱并不觉得顾瑢需要对此感到抱歉。
继续呆在这里显然已经不明智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很快呼出来，“你知道我本来应该怎么做，对吧？我应该带你走。”
——我应该逮捕你、听到手铐的咔哒声，那将是最动听的音乐。
顾瑢刻意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人民公仆、为民除害呀，陆队长。”
“但你还欠了我很多解释。”没有理会顾瑢的调侃，他继续正色道，“龚世荣在信里写了，他做了一些并不太光彩的事，我估计这和你有关吧。”
顾瑢眯起眼睛。
“你们发现了什么？”他又问。
那人慢慢起身，而他的视线一点点抬高。他们回视着彼此，目光好像在半空中无形的箭刺向对方。
“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陆队长？”他问。
陆志泱无法控制地注意到，这个人用的是“想”而不是“能”。并不是祈求他，而是在诱导。
“他太明白怎样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龚世荣的遗书里是这样写的。
他也想知道真相。不如说是如饥似渴。他需要跟随着这个人的脚步，去寻找刘小美、那几名死者，甚至是谢兴龙的故事。
“龚叔叔提到的那个U盘，我会原封不动地交给你，我保证，然后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这个人说道，语调相当真诚，“你只需要给我一些时间，几天就好，让我完成我的未了之事。”
——未了之事、指的是了结掉甄誓仁吗？他很想问出来，然后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顾瑢笑了，给了他一个好似点头意味的摇头，露出几颗倒梯形的、还有被嘴唇遮住了一小半的牙齿，他的眼睛比弯起来的月牙还亮，目光是银色的。
陆志泱闭上眼睛，比平常多花了两秒才再次睁开，睫毛好像被黏在一起。
“你知道我总会有办法找到你。我总能查到你在哪。”他说，一个不太有力的威胁。
“收到，警官！”顾瑢朝他非常标志地敬了个礼。
“你走吧，不要等我改主意。”然后他说，掷地有声，好像刚才那句话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抬起视线看到顾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顾瑢又开始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陆志泱意识到，他们面面相觑，手臂犹豫着抬起几厘米又放下。
不然，我们就握个手吧。
在那样一个洒满了阳光的机场大厅里，顾瑢是这样说的，差不多是正好三年前。他穿着那标志的蓝白格子四角裤，裤脚若隐若现地飘起来，露出被晒黑的皮肤和大腿根的色差交界的一道线。
我们握个手吧。
“我很快就会联系你的，陆队长。”他说，打破了他们相视的沉默，“我……”他的手就要抬起来了，愈发贴近了陆志泱的胳膊，最终停在半空。
“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他怔着，掷地有声地说，心脏却好像在不停坠落着，坠落着……与之相伴的是他自己缓缓跌下去，也盘腿坐在地上，好像他们仅仅只是在促膝长谈。这是一副多么荒唐的画面啊，陆志泱那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他被这整个故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
他太想、太想知道“为什么”了，无论是关于谢兴龙的，还是顾瑢的。
——为什么？
这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因为记忆中不知真假的一席话就远渡重洋跑去美国找到他姐姐，又将命案现场布置成只有他能读懂的藏头诗……陆志泱意识到，从警以来就一直在参与的“娃娃脸”连环杀人案，现在居然和自己也扯上了关系。
当然，他作为郭守义的儿子，无论出现在任何地方，似乎都和这些案子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你让龚世荣叫你阿杰？”
“那是我的以前的名字。”顾瑢回答，又反抛给他一个类似的问题，好像他们很在意这个似的，“你和汪茗姐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你为什么不姓‘郭’？”
“我随了我妈妈的姓。”他回答，“我爸想要保护我，他向来为人低调，我也不希望别人因为我的身份或是什么的、对我另眼相看。”
顾瑢的胳膊搭在膝盖上，手垂下来。他的手指很细，指甲盖反射着光，陆志泱注意到，那手指尖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长，仿佛点着火苗又滴着水，石头子在他的手指间滚动着，飞向湖面，蹦跳到远方去。
“听上去还蛮高尚的。”那人闷声回答，随即突然嗤笑一声，“我还记得龚叔叔第一次跟我提到郭守义的情景。他告诉我，他女儿要去海都大学听一个讲座，”他挺起了身子，开始拿起腔调来，“讲座请到了溟港知名企业家郭守义。溟港、知名、企业家——”
他很难忽略顾瑢语气中的讽刺，“所以呢？你们仇视像我爸这样的人，这就是你们违法犯罪的理由？这就是你和谢兴龙的计划？”
顾瑢平视着他，笑得很难看，接上的话却有点避重就轻。“我都说了，我不认得谢兴龙。”
他突然显得有点烦躁，皱着眉目光涣散地看向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像在寻找着什么。
“呃、我认得刘小美，”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她一起在福利院长大，是很好的朋友。”
——刘小美、顾瑢，还有曾经的死者赵晟德，他们都和花都街福利院有关；还有谢兴龙这半个“娃娃脸杀手”。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陆志泱的思绪混乱不堪，“所以，龚队长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犹豫不决地，他问道，“你妈妈让你找到郭守义，这又是为什么？”
顾瑢讥笑道，“我猜她一直觉得我是个累赘，她从来就想扔下我去投奔郭守义，无论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找到郭守义大概，我大概就能见到她了。”
他胸口一沉，喉咙发紧。“就凭你妈妈二十多年前的话，你就能费尽心思跑那么远去找我姐姐？这不……”然后他闭上嘴，顾瑢那双已经略带偏执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着他。
——这不合逻辑。
你还年轻，见过的案子太少了，正常的逻辑行不通的。不合时宜地，刘局长沧桑如锯齿一般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顾瑢好像故意岔开话题似的，他笑起来的时候脸颊像鼓起来的面包。
“我做的还不错吧？虽然我读书不怎么样，不过高中的时候英语意外地还不错，我偷偷用了福利院的电脑，到谷歌上面搜了汪茗姐的名字，还真让我搜到她在斯坦福大学读博时候的介绍页，那上面留有她的MySpace账号。人们真的不应该在网络上发布那么多照片……”顾瑢摇了摇头，“汪茗姐的住处大概在什么位置，是龚叔叔后续根据她的MySpace照片慢慢帮我摸出来的。”
“龚世荣还帮你做这个？！”
“我对龚叔叔毫无保留，他对我自然也一样。”顾瑢答道。这让陆志泱一时间无法接受。即便刚读了龚世荣的遗书，他也没料到他的前队长和一个杀人犯能交心到这种地步。
可惜顾瑢并没有理会他厌恶的表情，继续讲述道，“我足足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然后我托旅行社办了个旅行签证，提前去到了帕罗奥图，我本来还苦恼于该怎样找到她，就看到了她在斯坦福的学校图书馆告示栏里贴了招收暑期中文家教的传单。”
“……你去美国的开销是哪里来的？”
顾瑢扬起眉毛，“我自己有存款，龚叔叔也帮扶了我一些。”
“龚世荣居然还给你出钱？！”他促声吼道，怒意像被踢翻的火炉倏地燃烧起来。
顾瑢的表情突然变得茫然，他眼神失焦，曲起来的双腿无意识地微微晃动着。他的喉咙好像被哽住了，眼神越过陆志泱的肩膀凝视着他身后白色的墙壁，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世界名画能让他欣赏好一阵子似的。
“喂！”陆志泱在他眼前打响指，“你怎么回事？！”
他竖起右手的食指抵在嘴上，上唇被他用力地压出两个很小的、翘起来的尖，“好像有人来了。”
真的有人来了。陆志泱警觉地蹦起来，而他从余光看到顾瑢就像一只敏捷的狼，手脚并用地潜伏在地面，窜到病床的另一端，在床沿和床头柜的拐角处缩成一团。
是个来巡楼的护士，说接水的时候看到这边有一间房还亮着灯，想过来看看。陆志泱拿出证件把她打发掉了，回头来看到顾瑢从床沿边上探出脑袋，手指在床单上扒出几条不明显的阴影。
他的呼吸不知为什么停滞了一拍，方才刚燃起来的怒火被莫名浇灭了。视线终于碰撞在一起，那让他恍惚间听到了一些笑声，那些笑声飘散在某条撒满了午后阳光的街道上，黑色的汉兰达绕着弯飞速驶过，车窗外的绿意披着金色。
“你那时候说的都是假的。”他相当正经地提出，顾瑢随之眨眨眼，那双飞挑着的桃花眼充斥着小狗一样的神态，由下自上看他，那让他的喉咙突然卡了壳，“我是说，就是、你讲的那些经历，所有关于自己的事。”
顾瑢充满歉意地笑了一下，“你那时候问题太多了，阿Sir，好像审犯人一样，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想骗你。”
出乎意料地，陆志泱并不觉得顾瑢需要对此感到抱歉。
继续呆在这里显然已经不明智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很快呼出来，“你知道我本来应该怎么做，对吧？我应该带你走。”
——我应该逮捕你、听到手铐的咔哒声，那将是最动听的音乐。
顾瑢刻意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人民公仆、为民除害呀，陆队长。”
“但你还欠了我很多解释。”没有理会顾瑢的调侃，他继续正色道，“龚世荣在信里写了，他做了一些并不太光彩的事，我估计这和你有关吧。”
顾瑢眯起眼睛。
“你们发现了什么？”他又问。
那人慢慢起身，而他的视线一点点抬高。他们回视着彼此，目光好像在半空中无形的箭刺向对方。
“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吗，陆队长？”他问。
陆志泱无法控制地注意到，这个人用的是“想”而不是“能”。并不是祈求他，而是在诱导。
“他太明白怎样牵着别人的鼻子走，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龚世荣的遗书里是这样写的。
他也想知道真相。不如说是如饥似渴。他需要跟随着这个人的脚步，去寻找刘小美、那几名死者，甚至是谢兴龙的故事。
“龚叔叔提到的那个U盘，我会原封不动地交给你，我保证，然后你想问我什么都可以。”这个人说道，语调相当真诚，“你只需要给我一些时间，几天就好，让我完成我的未了之事。”
——未了之事、指的是了结掉甄誓仁吗？他很想问出来，然后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将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顾瑢笑了，给了他一个好似点头意味的摇头，露出几颗倒梯形的、还有被嘴唇遮住了一小半的牙齿，他的眼睛比弯起来的月牙还亮，目光是银色的。
陆志泱闭上眼睛，比平常多花了两秒才再次睁开，睫毛好像被黏在一起。
“你知道我总会有办法找到你。我总能查到你在哪。”他说，一个不太有力的威胁。
“收到，警官！”顾瑢朝他非常标志地敬了个礼。
“你走吧，不要等我改主意。”然后他说，掷地有声，好像刚才那句话是在说服他自己。他抬起视线看到顾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顾瑢又开始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陆志泱意识到，他们面面相觑，手臂犹豫着抬起几厘米又放下。
不然，我们就握个手吧。
在那样一个洒满了阳光的机场大厅里，顾瑢是这样说的，差不多是正好三年前。他穿着那标志的蓝白格子四角裤，裤脚若隐若现地飘起来，露出被晒黑的皮肤和大腿根的色差交界的一道线。
我们握个手吧。
“我很快就会联系你的，陆队长。”他说，打破了他们相视的沉默，“我……”他的手就要抬起来了，愈发贴近了陆志泱的胳膊，最终停在半空。
“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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