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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等待刘爚

    回到大狱后,昔日平平无奇的刑具,在赵常威眼中,便如地狱的恶鬼般可怖,他想起往常凌虐犯人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到了此处,赵常威便忍不住,将事情的原委如实相告。

    林登这才知道,自村中的几户人家逃亡后,上好的肥田,便直接被沈家人占据,而贫瘠不堪的土地,便被这些吏员们强勒来邻人耕种,以此充作秋粮。

    此事在以往流民逃亡时,都很常见,在胥吏们眼中,近乎是古已有之的常例。

    可此举又往往逼迫到家境颇殷实者纷纷破产,亦与逃亡,这才是此次新政一出,还未曾实行,便已有人开始逃亡的原因。

    林登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把事情记录了下来,待随后由朱熹亲自处置。

    他走时,尤切听到被关在牢中的常威叫冤道。

    “官人!官人!我也是为了大宋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是为大宋收税,才这么做的啊!”

    这些话落在林登的耳朵中,只觉得讽刺,前世来自于二十二世纪的他,很难想象这种国之蛀虫的存在。

    只是社鼠一词,颇为贴切,此辈貌忠而奸者,真为国之大患也!

    正思量间,他却又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人躺倒在监牢深处,颓然丧气,只似等死般,连蜘蛛都开始在他脸前结网,绝尽了他的生路。

    见林登走过,他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如同诈尸般,破坏了蜘蛛的结网,爬了过来,脸贴在栏杆缝隙间,惊问道。

    “是你!”

    “呵呵,是我。”

    “我若告诉你一个秘密,能不能放过我……”

    “你说呢……”

    男人这下彻底绝了希望,只扇着自己的耳光,扇完后,又呆呆的哭了起来,哭声竟反倒像笑声。

    “呵呵,我真傻,真的,明知道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听了沈三的话,来害你,现在连命都要丢掉了,我刚纳的十三房小妾啊,呜呜呜。”

    没想到这次路过牢房,竟巧的看到了丁举人的惨状,林登唏嘘不已,暗自感慨。

    现实真不是网络小说,没有打怪升级,一路复仇打过去的道理。

    等到跳出了井底,再看这些井中人,真是何其可笑。

    当年韩信功成名就后,也是这么看那个小混混的吧?只可惜他不是韩信,没那么大度,这两个人死的越早越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三丁举之流,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若是能乘风而起,又何必在意几个小喽啰。若韩信之资,也非得先砍了小混混,再去做大将军,那他就不能成韩信,格局太低了。

    人生苦短,可不能浪费在与蛆虫争食上。

    恩,这句好,若是以后与人对骂,就可以说其平日里净与蛆虫争食,才长出这般如苍蝇般,随时可摘的脑子。

    他与张铭又去见了朱熹,将事情本末一一交代后,朱熹自有一番处置。

    这段时间来,他也颇见过些这位大儒的手段,真可谓是严刑峻法,毫无偷懒的余地。

    对每件吩咐下去的事情,朱熹都要写来一份格式统一的记录。

    今蒙使府委送某事如何。

    (一)某人于某年月日于某处理某事,某官如何断。

    (一)又于某时某再理,某官如何断。

    (一)某今看详此事理如此,于条合如何结绝。

    在如此清晰的格式下,是否偷懒耍滑,可谓是一目了然。

    林登看完不由得感慨,

    “此处,便见夫子与象山先生之不同也。象山粗疏,欲吞宇宙,夫子精细,辨明毫末。”

    朱熹亦哈哈大笑曰。

    “说的极是,若是不仔细辨别来,总是难得糊涂,佛老终究无以别也。”

    他又赞赏道。

    “未曾想林扶摇如此年轻,竟有这般见识,当真是好高的天资,不知你昔日曾受教于何人?”

    林登执礼回道。

    “授业恩师是乡里老儒,早已先逝,后曾随隐尘子学历算,未执师礼也。”

    朱熹点头笑道。

    “那此便是你自悟得了,更是难得,也不知你何处听人说来的只言片语,竟推得我与象山之异也。”

    “那隐尘子之名号,我也曾听过,不知你可有办法请他下山。”

    林登回想起下山前,隐尘子所说的那一番话语,便知道正如他隐尘子不能劝自己隐居一样,自己也不能劝得隐尘子下山,两人各不能说通。

    便直接回了朱熹的话说。

    “我下山时,他便有过一番说法,是绝不会下山的。”

    朱熹叹道可惜可惜,难得有一个历算好手在此,正经界之事所急需也。

    为正经界一事的可行,朱熹早在先前,便向四海传书,邀请自己的弟子门人来漳州,协助自己完成此番大业。

    刘爚,蔡元定,黄查,郑子上,范伯崇,杨元礼,林井伯,退翁,刘仲则,游诚之,蔡用,等人皆是回信,言已在路上。

    计算日子,刘爚这位建宁崇安人,已经快到了,他是前莲城令,颇有功绩,蔡元定也是建宁人,他曾高卧西山,隐居世外,却通的算学,正是打量田亩所需的人才。

    这几日朱熹已调来了土地资料,让林登圈出荒田来,以便随后与刘爚一起前往开荒。

    因北宋时期的政治中心在北方,所以宋朝的土地数据中,南方的数据自比北方的要准确一些来。

    但对比了数据之后,林登心中生出了无数疑问。

    为何这福建之地,到了南宋初年,突然新增来这许多耕地来?若以此数据推之,则有耕地四千余万亩,可惜他未曾记得前世福建的耕地面积,不然对比一下,更为可靠些来。

    这种寻找数据漏洞的工作,做起来并不枯燥,反而亦多有乐趣,这使他想到汉光武帝时的典故,乐此不疲这个成语,便是如此来的。

    可惜他刘秀自己是乐了,后代是苦了,东汉虽置三公,事归台阁,大权独揽于皇帝手中,如刘秀刘庄这样精力充沛的帝王还能乐一乐,到了后世,又岂能适应这种强度?

    皇帝在长期忧劳之下,又岂能不早亡呢?

    这可能也是东汉帝王多短命的原因吧,唯有汉献帝是个幸运儿,竟活了五十三岁,超过两汉魏晋绝大多数帝王。

    就在林登乐于此项工作时,刘爚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