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南宋儒圣 » 第十五章 会宴与辩经

第十五章 会宴与辩经

    刘爚赶来时,已入六月,天气转热。

    许久不见这位弟子,朱子早十分思念,这次见了,分外高兴,难得设宴款待,竟拿出来了珍稀的雪泡梅花酒。

    又有漳州本地特产,凉水荔枝膏,冰调雪藕丝等。

    这梅花酒出自临安,以太和楼所售者,最为出名,往往是争相购买,供不应求。

    宋代商业繁荣,临安城里更是酒肆众多,可即使是这三千酒家中,太和楼也是名列第一,可想这太和楼所产的梅花酒,有何等珍贵。

    取出酒来,这漳洲城有自有藏雪贩雪的人家,冬日的雪以特定方法珍藏,能至夏日不化,还须得在席宴之间,特命人出去取回雪来,放入酒中,即时饮下。

    入口时,冰雪尚残一些余渣,口感别致,再加上梅花酒自带的风味,真是难得的饮品,让林登觉来,丝毫不亚于二十二世纪的超级品牌,蜜雪冰城。

    这家从二十一世纪初期一直火了百年的老品牌,一统各大饮料市场,天上地下,唯雪王独尊。

    可惜他们竟没想到这梅花酒。

    虽然南宋时的科技,无法与千年后比,可想出这样冷饮来,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又细啜了一小口,酒水虽好,却只有一杯,他还不舍得一下子饮尽。

    想来梅花酒之名号,在宋元何其显赫也,南曲北曲,皆留其名。

    元代马致远在写汉宫秋时,就有一段名梅花酒,正讲的是昭君出塞的故事。

    ······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可此时尚为宋代,却是唱不得,不然便又是窃人大作了。

    以冷饮开了胃,方呈上米饭来,置于各宾客身前。

    林登初不觉有何惊奇,米饭又有什么奇怪的?

    到了身前,却闻到一股清甜的果味,仔细看来,这竟是用桃肉与米合煮而成的饭,经人介绍,这便是有名的蟠桃饭。

    米粒入口,自有一丝香甜在口,这对于少见食品添加剂的古人来说,算的上是难得的增味剂了。

    随后又是些硬菜,先是鱼,再是螃蟹,最后还有一些山珍,油炸的甜点,这次的宴会,在过习惯了苦日子的林登看来,可谓是大开眼界了。

    本次宴会的主角刘爚,看上去也是颇为感动,和朱子畅聊不止,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最后两人又谈到了这漳州上,却是刘爚请朱熹在漳州会讲。

    “恩师每至一处,都会办书院,兴教化,开讲学,是以多地皆受过化之恩。现在夫子到了漳州日久,却常处琐事中,不能脱身,弟子请求先生能从此脱身,广布雨露,恩泽士子。”

    “我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这新政上颇多乱子,恐是脱不开身。”

    “弟子愿意代劳,案牍工作可交由弟子,夫子是天下儒宗,不能总是因此事而烦神。”

    朱熹看着他的故请,又加上其余人,这时也纷纷请朱子开会讲,为诸生讲说,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此事我却是早有打算,这漳州有一处叫做白云岩,正是个好去处,正好可传扬下去,等到三日后,我便去白云岩处会讲。”

    如此,此事便是定下了,随后众人便散去,走之前,朱熹将刘爚和林登做了一番引荐,告知他们之后将一起共事,嘱托他们回去后多多交流,增加一番感情。

    两人皆是应下,便一道离去,同回到了刘爚的住处。

    刘爚是个长脸汉子,眉如利剑,插在眼上,颇为严厉,带着长辈的语气问道。

    “林扶摇你读的是何书?受教于何人?”

    林登略一思索,回道。

    “我读的是算经,受教于隐君子。”

    刘爚皱起了眉头,问道。

    “只读这一本吗?这倒却是太窄了。”

    林登想想自己在前世的经历,倒是对先秦历史颇有研究,便摇摇头,回道。

    “还读过一些尚书。”

    谁知刘爚却是勃然大怒,呵斥道。

    “读尚书?尚书岂是你能读的?这本书文字艰涩,连我都难懂。年轻人总是喜欢吹嘘,看一些自己看不懂的艰深书籍,且不知读书一事,本来就有缘分一说,这种书籍,你读来又有什么用处?空涨了些狂傲,不能接世。”

    “我曾见一弟子,十岁便号称读尽前四史,只是大略过了一遍,如此,又岂能算的上读尽?如此读尽,又有什么用处?”

    “林扶摇你说自己读算经也就罢了,现在又说自己读尚书,这天下还有你不能读的书吗?真不知道朱子怎么会让你这种浮夸小儿,与我共事!”

    被刘爚突然骂了一通,林登也面露不善,阴沉着问道。

    “读了就是读了,我难道还要懂了装不懂?”

    “好个懂了!却是连朱子都不敢这么说。昔日朱子读尚书,说不懂得处颇多,吕伯恭却是说皆解的明白,没有看不懂的地方,朱子便举《洛诰》问他说,据史说周成王只让周公营洛,未曾居洛,为何有与周公许多对答之处?为何又说王在新邑?率伯恭当即便是无话可说,后来回信说尚书却是有解不通的地方,小子,你自言读得懂尚书,经中此篇如何解释。”

    林登未料这刘爚会如此偏激,因如此小事而勃然大怒。

    不过还好此人是个当面便发作的,不是背后暗算的阴险小人。

    想及此处,他却是脸上好转了许多,又带有一些笑意,悠悠说道。

    “经中此篇却是何难,待我给你解来。”

    “哼!你自解来。”

    “尚书中本就自言成王居洛,汉太史公作史记,也说得,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可见居洛邑是学者通说,而复都丰镐是他司马迁一家之言。”

    “这事情本就明明白白,无错漏处,只是后人被司马迁误导了而已。我家祖上曾得过一个青铜尊,上面便也记录了此事。”

    “那尊上刚开头便写道,唯王初迁宅于成周,迁宅一词甚明了,魏书中有孝文帝之词,朕欲因此迁宅中原,卿以为何如?隋书中又有后魏爰自幽方,迁宅伊洛之语,可见迁宅一词,古今通用,皆是迁都之意。”

    “那何尊上又有一句话叫做,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自之乂民。’是史记,周书中皆有此记载,可见尚书本就分明,迁洛是周武王之遗愿,至成王时方定鼎洛阳,卜世三十,卜年七百。是今日定鼎一词,尚且有建都开国的意思。”

    “若是成王只建了座陪都,定鼎一词,又怎么会有此意呢?可见周初成王却是居洛,只是不知何时又迁回去了,所以才有了这平王东迁一事。”

    林登一番解经,刘爚却是只听懂了个大概,有些不满的说道。

    “你这何尊却是何等出处,莫非这铭文是你自己杜撰的?哼,日后与我去问过朱子,真假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