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跑了
直到在地下一层员工更衣室里看见了被警察控制住的人，李南枝还是一脸不敢确信。
“真是你？！”
眼前的女孩已经换掉了前台服务员的制服，穿着一身休闲装运动鞋，头发扎了高马尾，看上去一副到点准备下班的样子。身边的地上还有一个黑色双肩背包。如果李南枝没有在察觉不对第一时间赶到酒店，如果江淮生没有在看到尸体第一时间让人封锁所有入口，那么她早就应该背着双肩包从侧门的员工出口离开酒店了。
“你认识她？”
江淮生对于李南枝一路追过来过来这件事似乎已经适应了，没再提什么“干扰警察办案”之类的话，更何况，李南枝明显知道不少有用的信息，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她叫Lisa，酒店的前台，打从我见她在这儿上班起码有三四个月了。”
李南枝想不明白，一个酒店的前台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跟大学生似的，怎么会跟珠宝盗贼，杀人犯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但是，当江淮生在她眼前打开那个黑色双肩包，露出见里面装在塑胶袋里的珠宝，还有一团染了血的衣服，也不得不信了。
“我想，你哥当初选择这间套房作为安全屋的原因，是因为这间房在走廊的位置距离电梯口不远，而且旁边就是安全通道，万一有突发事件，撤离起来会比较方便。但是他一定没料到，这恰恰被酒店的‘内鬼’钻了空子。”
没想到江淮生居然开口给她解释起案情来
“其实，你的判断基本是没有错的。这伙人原计划就是迷晕客人之后打开密码箱，取走里面的珠宝，然后从阳台离开。不过不是到隔壁房间，而是翻过阳台，攀上透气窗进入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里是没有监控的，可以从那里走楼梯离开。刚刚我说过，作案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酒店房间负责控制客人，打开保险柜取走珠宝。而第三个人一直等在安全通道里。”
说到这，江淮生把目光转向地上的人
“这个人就是你，对吧？你正常下班，换好了衣服，进了安全通道，等拿到珠宝之后就经安全通道下楼，然后走侧门的员工出口离开酒店，没有人会怀疑你。”
江淮生看着前台小妹Lisa，后者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但江淮生仍旧继续讲下去
“但是，事情有了意外。由于马哥接到了李南枝打来的电话，不放心上楼查看，正好撞见他们的犯罪行为，所以凶手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了马哥。这件事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两人只能匆忙处理了现场，让凶手换掉那身沾了血的衣服，然后把凶器，血衣还有珠宝一起交给你带出酒店。但是这样一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而且这个时候发觉不对的李南枝已经拉着我赶到了现场。所以，等到你赶到员工出口的时候，发现保安刚刚封锁了这里，你出不去了。于是，你就回到了员工更衣室，并把双肩包藏进柜子里，想等待解封之后再拿走。”
“你刚刚下楼就是专门带人搜员工休息室的？你怎么知道是她的？”李南枝惊讶地看着，江淮生微微摇头。
“我本来也是不确定的，只是看了阳台到隔壁安全通道距离之后，有了大概猜测，再加上酒店已经封锁，无非就是带着人挨个房间去搜，多花些时间罢了。我想着反正要搜客房那么麻烦，不如先搜员工更衣室。结果就……也算是赶巧了吧。”
李南枝叹了口气
“害，我真是笨，还猜什么有人假扮保洁，怎么就没想到你呢？酒店所有的房卡不都在前台么？！半个月前我还用过，你想要偷留或者复制，简直太容易了！”
“江队，不是说有三个人吗？”一旁的警员忍不住了“那除了她，另外两个是？”
“差不多是时候了……”
江淮生拿起对讲机按下“小汪，笔录都做完了没？做完了把人控制起来吧，不是，说的不是保洁，是那个助理！”
一旁的警员闻声露出惊讶的神色，李南枝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其实刚刚在楼上她已经看到，江淮生嘱咐小汪的时候眼神是盯着孙助理的。那时她就明白，江淮生跟她一样，也早就发现这个助理有问题了。
“江队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助理的？”一旁的警员还在问，
“你们没来之前，你们江队已经在怀疑他了”李南枝抢答了这个问题“首先，是他的衣服。哪有人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还有空把睡衣扣子都系整齐的？当时你们警察还没到，他上来的时间有点晚，虽然他自己说是因为住在楼下而且睡了没听见。可是，当时我们俩都看见他胸脯起伏很大，额头上还汗，明显是刚刚剧烈运动过，而且他大吵大嚷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怎么看都像是戏演得有点过了，欲盖弥彰。”
李南枝一条条地说出理由，把一旁的警员听了个愣，不由得转头看向自己队长求证
“不止这些，他的右手还受伤了”江淮生接口道
“他的右手一直握着拳头藏在身后，应该是受伤了。我检查过阳台玻璃护栏，边上的玻璃有一处破口很锋利，上面挂了一丝黑色的纤维，可能是攀援带的防滑手套，已经让痕检带回去了，你们等会去搜他的屋子，记得找到那副被划破的手套，他匆忙换装上楼，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
“是！”警员迅速离开，临了看江淮生的眼神也变得跟小汪一样。
“唉，咱们这算是有默契吧？”李南枝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江淮生抿了抿嘴，还不等说什么，忽然手里的电话响起来
“什么？让人跑了？医院里都找过了吗？！”江淮生猛地瞪大了眼，“我不是说了让派两个人盯紧了吗？！”
电话那头的警员声音焦急又透着委屈“可是曹哥说忙不过来，让我一个去就行，我刚看着医生给他们打上点滴，谁知道一转眼，人就没了。”
“医院的监控看了吗？……行吧，我知道了，你继续守好其它两个人，有情况再跟我说。”
挂了电话，江淮生忽然感到一阵颓然。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这儿不是炎城，这些人，没有那么听他的话。被案子带进入了状态的他，又不得不再次抽离出来。
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打电话，安排协查，布控。李南枝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淮生扭头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跑了的那个随卫，好像是叫张远，你了解他吗？”
李南枝摇摇头“这些年轻随卫都是我哥招聘和训练的，我一个也不认识。是他对马哥下的手？”
江淮生点点头，李南枝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难过
“我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孙助理……”
“受害人是后背中刀，而且一击致命，这种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一开始我也只是对那些两个随卫有所怀疑，并不能确定，可是没想到……还是我大意了。”
江淮生的目光变得冷峻
“你得尽快联系上你哥，我需要那个随卫的全部资料，越详尽越好。现在看来，他也未必真是一个普通随卫。毕竟，安保公司的培训可不会教杀人技！”
李南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泛起一阵寒意。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两个随卫的模样，她甚至分不清哪个是张远。可是，江淮生的话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公司里混入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侦察兵出身的李南乔竟然不知道。
李南乔是天亮之后才赶到警察局的，还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也不知道昨晚上喝了多少。进来接待室看见缩在沙发里的李南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开始劈头盖脸地训。
对于这样的场面李南枝早有预料，已经做好了十二级心理建设，波澜不惊地听着，只是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好避开李南乔那一身酒味外加即将喷到脸上的口水。
直到江淮生推门进来，这才打断了李南乔。
“李总，你冷静一下。别骂了。这一次幸亏你妹妹及时报警，又积极配合我们警方，这才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将犯罪嫌疑人，也最大限度地挽回了你们公司和客户的损失。你不但不应该发火，而应该感谢你妹妹才对。”
江淮生平静的语气，好像一瓢凉水浇在了火冒三丈的李南乔头上。浇得他一愣，瞪着血丝未退的眼睛打量着江淮生“你是……”
“你好，我是绿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代理队长，我叫江淮生。”
江淮生自报家门并且主动上前握了握李南乔的手，李南乔这才闭上了嘴。江淮生回头示意，一旁的小郑丫头立刻拉来一把座椅“来，李总，坐这儿，”
李南乔刚坐下，她又接着麻利地递过来一杯热茶
“先喝杯茶，消消火。”
等李南乔迟疑地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江淮生这才开始步入正题，打开笔记本，
“李总，事发突然，我们在电话里也大致介绍过情况，接下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请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张远的所有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跟我们说一下。”李南枝窝在沙发里，听着她哥跟江淮生说起那个随卫张远。
“张远不是绿城人，身份证上写的老家……对，是青州，不过我听他说话带点南方口音，平日里吃饭，生活习惯什么的，感觉不像是北方长大的人。”
李南乔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认真地回忆着
“他是去年报名参加公司集训班的，他说自己之前是打自由搏击的，还拿过全国比赛的二等奖。不过说实话，我们招收的学员不少都是有武术和搏击基础的，像他这样的也不少。而且他年龄有些偏大，早就过了最适合培训的年纪，一开始我也没太注意他。没想到最后考核的时候，他的综合成绩最好，所以我就签合同把人留下来了。那之后他就留在公司，参加了差不多十几次的护卫任务，都做的很好，从来没有客户投诉过。要不是你们说，我怎么也，也想不到是他……真是他杀了老马？”
李南乔皱着眉，问了同样的问题
江淮生也再一次重复“用匕首从后背刺入，经脊椎一侧穿过肋骨，一刀贯穿了心脏。”
这时候他手里已经拿到了验尸报告，老白的判断跟初检没有很大出入。李南乔怔住了，半天没出声，只是眼皮猛地抽动了两下，
江淮生点点头“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南乔皱着眉头，
“加上集训的时间在内，他在公司待了也就不到一年，他是我们最喜欢用的那种人，平日里话不多，但是服从性好，做事仔细，而且体能身手也确实不错。队里的教官和公司的老人都对他评价挺高，要不然我也不能把这次任务派给他，唉，谁知道……”
“听说你当过兵？”江淮生突然问
“是，侦察兵，在西疆待了六年”
“那以你的经验和眼光，这么长时间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哦，对了，还真是有一件事，”
李南乔摸了摸泛着青茬的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东郊那儿，有个实弹射击俱乐部，我是股东之一。每期学员集训的时候，我会抽一到两天，把学员拉到在那边教授一些简单的枪械知识和射击训练。其实，这也就是个噱头，这些技能在国内基本用不上，只不过招生的时候听说有这个课程会比较吸引人，也可以多收点学费。除了有入伍经历的学员之外，大部分学员都是第一次接触枪械，都会感到很新奇很兴奋。但他不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枪械课讲完理论知识之后，大家开始练习打靶。他一上手拿那个枪，我就觉得奇怪，他的姿势非常的自然，一看就是熟手。我当时还私下里问过他，他跟我说他是个军迷，私下也买过仿真枪玩，所以对这些比较熟悉。可我觉得，不像。”
江淮生听到这，顿时觉得不妙
“你的意思，他很可能有使用枪械的经验？”
李南乔很认真的点点头
“仿真枪和真枪从重量和手感上都是不一样的，没摸过真枪的人动作不会那么自然。我当兵六年的眼力判断不会错。只是那时候我没在意，而且他打靶的成绩一般，所以我也就没往深里去想。现在想想，他应该是装的。”
这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李南乔往公司里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儿，张远的个人资料，身份证复印件，住址以及参与过的护卫任务资料都依次传了过来，把这些都交给江淮生之后，李南乔带着李南枝离开了。
走出大门，李南乔挥手让马路对面的司机把车开过来，顺带狠狠瞪了李南枝一眼。
“再有下一次，我告诉你……”
李南枝赶紧吐了吐舌头“不敢了哥，我再也不敢了。其实……也不能全赖我，主要也是因为没打通你电话不是？要是有你在，哪轮得到我自作主张啊？”
“少给我扯这些！”
李南乔摸摸鼻子，也知道是自己昨晚喝大了才误了事儿。不过想一想还是后怕，他大伯家里只剩下这么一个了，要是有点意外，他可是到死都没法跟九泉之下的大伯交代了。然而看着瞪着“小鹿眼”装无辜的李南枝，重话终究还是说不下去。
“行了，你个姑娘家家的，都这么大人了，别做事不过脑子，要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了哥，那个……”李南枝斟酌着
“马哥家是咱这儿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提到马哥，李南乔的眼神也黯下来，
“他是咱这儿的，家是老西区那边儿的，我记得闺女好像上初中了，去年他媳妇又生了个老二，是个男孩。”
李南枝感到心里一阵闷疼。
她自然知道住在西边老城区意味着什么样的家庭。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还在吃奶，就因为她的一个电话，这个家里永远失去了丈夫，两个孩子再也没了爸爸。
“哥，这个月的钱我不要了，你帮我送马哥他们家去吧”
“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办。老马怎么说也是跟着公司十几年的人，他的后事，包括家里边我肯定会料理好，再说了，所有的外勤都有人身意外险，老马出事保险公司也会赔一笔钱的，”
李南乔搓了一把鼻子，手一挥，又露出那副大家长式的做派
“反正你就甭管了。你那点钱自己留着吧。走，上车回家。”
“不用”李南枝赶紧摆手“我开车出来的，就停在警局大院里，我这就走，拜拜！”
说罢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李南乔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钻进了车里。
李南枝这头也钻进车里，正要发动，看见身上的夹克，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家江队长的衣服给穿出来了。想着下车去还，可手摸上车门，下一刻却收了回来。
干嘛要现在还呢，还了，以后不就没有由头见面了么？
想到这她伸手脱下夹克，轻轻叠了两下放在副坐上。衣服很干净，没有大多数男人那种油腻腻的味道，倒是有股子洗衣皂的清香。看来这人平时还挺注重整洁的。
李南枝脑袋里不由浮现起了第一次“坦诚相见”的画面
——那时候，他好像穿着一条海蓝色的内裤，身材么，体脂很低，胸肌腰线，该有的全有，想来应该也是勤于身材管理的人吧。
想不到隔了大半个月，现在回忆起来画面却渐渐清晰，李南枝嘴角不自觉地微翘上去。
好吧，江队长，咱们来日方长。
警队里，还在看资料的江淮生忽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小郑，你开空调了？”
“没有啊江队，这才五月，还不至于。”
“难道是昨天熬夜感冒了？”江淮生搓搓鼻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YY了一番。
“真是你？！”
眼前的女孩已经换掉了前台服务员的制服，穿着一身休闲装运动鞋，头发扎了高马尾，看上去一副到点准备下班的样子。身边的地上还有一个黑色双肩背包。如果李南枝没有在察觉不对第一时间赶到酒店，如果江淮生没有在看到尸体第一时间让人封锁所有入口，那么她早就应该背着双肩包从侧门的员工出口离开酒店了。
“你认识她？”
江淮生对于李南枝一路追过来过来这件事似乎已经适应了，没再提什么“干扰警察办案”之类的话，更何况，李南枝明显知道不少有用的信息，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她叫Lisa，酒店的前台，打从我见她在这儿上班起码有三四个月了。”
李南枝想不明白，一个酒店的前台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跟大学生似的，怎么会跟珠宝盗贼，杀人犯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但是，当江淮生在她眼前打开那个黑色双肩包，露出见里面装在塑胶袋里的珠宝，还有一团染了血的衣服，也不得不信了。
“我想，你哥当初选择这间套房作为安全屋的原因，是因为这间房在走廊的位置距离电梯口不远，而且旁边就是安全通道，万一有突发事件，撤离起来会比较方便。但是他一定没料到，这恰恰被酒店的‘内鬼’钻了空子。”
没想到江淮生居然开口给她解释起案情来
“其实，你的判断基本是没有错的。这伙人原计划就是迷晕客人之后打开密码箱，取走里面的珠宝，然后从阳台离开。不过不是到隔壁房间，而是翻过阳台，攀上透气窗进入安全通道，安全通道里是没有监控的，可以从那里走楼梯离开。刚刚我说过，作案的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在酒店房间负责控制客人，打开保险柜取走珠宝。而第三个人一直等在安全通道里。”
说到这，江淮生把目光转向地上的人
“这个人就是你，对吧？你正常下班，换好了衣服，进了安全通道，等拿到珠宝之后就经安全通道下楼，然后走侧门的员工出口离开酒店，没有人会怀疑你。”
江淮生看着前台小妹Lisa，后者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但江淮生仍旧继续讲下去
“但是，事情有了意外。由于马哥接到了李南枝打来的电话，不放心上楼查看，正好撞见他们的犯罪行为，所以凶手不得不铤而走险杀了马哥。这件事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两人只能匆忙处理了现场，让凶手换掉那身沾了血的衣服，然后把凶器，血衣还有珠宝一起交给你带出酒店。但是这样一来就耽误了一些时间，而且这个时候发觉不对的李南枝已经拉着我赶到了现场。所以，等到你赶到员工出口的时候，发现保安刚刚封锁了这里，你出不去了。于是，你就回到了员工更衣室，并把双肩包藏进柜子里，想等待解封之后再拿走。”
“你刚刚下楼就是专门带人搜员工休息室的？你怎么知道是她的？”李南枝惊讶地看着，江淮生微微摇头。
“我本来也是不确定的，只是看了阳台到隔壁安全通道距离之后，有了大概猜测，再加上酒店已经封锁，无非就是带着人挨个房间去搜，多花些时间罢了。我想着反正要搜客房那么麻烦，不如先搜员工更衣室。结果就……也算是赶巧了吧。”
李南枝叹了口气
“害，我真是笨，还猜什么有人假扮保洁，怎么就没想到你呢？酒店所有的房卡不都在前台么？！半个月前我还用过，你想要偷留或者复制，简直太容易了！”
“江队，不是说有三个人吗？”一旁的警员忍不住了“那除了她，另外两个是？”
“差不多是时候了……”
江淮生拿起对讲机按下“小汪，笔录都做完了没？做完了把人控制起来吧，不是，说的不是保洁，是那个助理！”
一旁的警员闻声露出惊讶的神色，李南枝对此倒是毫不意外。其实刚刚在楼上她已经看到，江淮生嘱咐小汪的时候眼神是盯着孙助理的。那时她就明白，江淮生跟她一样，也早就发现这个助理有问题了。
“江队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助理的？”一旁的警员还在问，
“你们没来之前，你们江队已经在怀疑他了”李南枝抢答了这个问题“首先，是他的衣服。哪有人遇到这样的突发事件还有空把睡衣扣子都系整齐的？当时你们警察还没到，他上来的时间有点晚，虽然他自己说是因为住在楼下而且睡了没听见。可是，当时我们俩都看见他胸脯起伏很大，额头上还汗，明显是刚刚剧烈运动过，而且他大吵大嚷的反应有点太夸张了，怎么看都像是戏演得有点过了，欲盖弥彰。”
李南枝一条条地说出理由，把一旁的警员听了个愣，不由得转头看向自己队长求证
“不止这些，他的右手还受伤了”江淮生接口道
“他的右手一直握着拳头藏在身后，应该是受伤了。我检查过阳台玻璃护栏，边上的玻璃有一处破口很锋利，上面挂了一丝黑色的纤维，可能是攀援带的防滑手套，已经让痕检带回去了，你们等会去搜他的屋子，记得找到那副被划破的手套，他匆忙换装上楼，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
“是！”警员迅速离开，临了看江淮生的眼神也变得跟小汪一样。
“唉，咱们这算是有默契吧？”李南枝笑眯眯地调侃了一句，江淮生抿了抿嘴，还不等说什么，忽然手里的电话响起来
“什么？让人跑了？医院里都找过了吗？！”江淮生猛地瞪大了眼，“我不是说了让派两个人盯紧了吗？！”
电话那头的警员声音焦急又透着委屈“可是曹哥说忙不过来，让我一个去就行，我刚看着医生给他们打上点滴，谁知道一转眼，人就没了。”
“医院的监控看了吗？……行吧，我知道了，你继续守好其它两个人，有情况再跟我说。”
挂了电话，江淮生忽然感到一阵颓然。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这儿不是炎城，这些人，没有那么听他的话。被案子带进入了状态的他，又不得不再次抽离出来。
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打电话，安排协查，布控。李南枝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怜。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江淮生扭头看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跑了的那个随卫，好像是叫张远，你了解他吗？”
李南枝摇摇头“这些年轻随卫都是我哥招聘和训练的，我一个也不认识。是他对马哥下的手？”
江淮生点点头，李南枝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难过
“我本来还以为是那个孙助理……”
“受害人是后背中刀，而且一击致命，这种手法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一开始我也只是对那些两个随卫有所怀疑，并不能确定，可是没想到……还是我大意了。”
江淮生的目光变得冷峻
“你得尽快联系上你哥，我需要那个随卫的全部资料，越详尽越好。现在看来，他也未必真是一个普通随卫。毕竟，安保公司的培训可不会教杀人技！”
李南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泛起一阵寒意。
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两个随卫的模样，她甚至分不清哪个是张远。可是，江淮生的话让她感到一阵后怕，公司里混入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侦察兵出身的李南乔竟然不知道。
李南乔是天亮之后才赶到警察局的，还带着一身未散的酒气，也不知道昨晚上喝了多少。进来接待室看见缩在沙发里的李南枝，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开始劈头盖脸地训。
对于这样的场面李南枝早有预料，已经做好了十二级心理建设，波澜不惊地听着，只是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好避开李南乔那一身酒味外加即将喷到脸上的口水。
直到江淮生推门进来，这才打断了李南乔。
“李总，你冷静一下。别骂了。这一次幸亏你妹妹及时报警，又积极配合我们警方，这才在最短的时间里控制住了将犯罪嫌疑人，也最大限度地挽回了你们公司和客户的损失。你不但不应该发火，而应该感谢你妹妹才对。”
江淮生平静的语气，好像一瓢凉水浇在了火冒三丈的李南乔头上。浇得他一愣，瞪着血丝未退的眼睛打量着江淮生“你是……”
“你好，我是绿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代理队长，我叫江淮生。”
江淮生自报家门并且主动上前握了握李南乔的手，李南乔这才闭上了嘴。江淮生回头示意，一旁的小郑丫头立刻拉来一把座椅“来，李总，坐这儿，”
李南乔刚坐下，她又接着麻利地递过来一杯热茶
“先喝杯茶，消消火。”
等李南乔迟疑地接过了杯子，喝了一口，江淮生这才开始步入正题，打开笔记本，
“李总，事发突然，我们在电话里也大致介绍过情况，接下来，我们需要你的配合，请把你所知道的关于张远的所有情况，尽可能详细地跟我们说一下。”李南枝窝在沙发里，听着她哥跟江淮生说起那个随卫张远。
“张远不是绿城人，身份证上写的老家……对，是青州，不过我听他说话带点南方口音，平日里吃饭，生活习惯什么的，感觉不像是北方长大的人。”
李南乔抓了抓有些蓬乱的头发，认真地回忆着
“他是去年报名参加公司集训班的，他说自己之前是打自由搏击的，还拿过全国比赛的二等奖。不过说实话，我们招收的学员不少都是有武术和搏击基础的，像他这样的也不少。而且他年龄有些偏大，早就过了最适合培训的年纪，一开始我也没太注意他。没想到最后考核的时候，他的综合成绩最好，所以我就签合同把人留下来了。那之后他就留在公司，参加了差不多十几次的护卫任务，都做的很好，从来没有客户投诉过。要不是你们说，我怎么也，也想不到是他……真是他杀了老马？”
李南乔皱着眉，问了同样的问题
江淮生也再一次重复“用匕首从后背刺入，经脊椎一侧穿过肋骨，一刀贯穿了心脏。”
这时候他手里已经拿到了验尸报告，老白的判断跟初检没有很大出入。李南乔怔住了，半天没出声，只是眼皮猛地抽动了两下，
江淮生点点头“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南乔皱着眉头，
“加上集训的时间在内，他在公司待了也就不到一年，他是我们最喜欢用的那种人，平日里话不多，但是服从性好，做事仔细，而且体能身手也确实不错。队里的教官和公司的老人都对他评价挺高，要不然我也不能把这次任务派给他，唉，谁知道……”
“听说你当过兵？”江淮生突然问
“是，侦察兵，在西疆待了六年”
“那以你的经验和眼光，这么长时间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问题么？”
“有什么问题……哦，对了，还真是有一件事，”
李南乔摸了摸泛着青茬的下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东郊那儿，有个实弹射击俱乐部，我是股东之一。每期学员集训的时候，我会抽一到两天，把学员拉到在那边教授一些简单的枪械知识和射击训练。其实，这也就是个噱头，这些技能在国内基本用不上，只不过招生的时候听说有这个课程会比较吸引人，也可以多收点学费。除了有入伍经历的学员之外，大部分学员都是第一次接触枪械，都会感到很新奇很兴奋。但他不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枪械课讲完理论知识之后，大家开始练习打靶。他一上手拿那个枪，我就觉得奇怪，他的姿势非常的自然，一看就是熟手。我当时还私下里问过他，他跟我说他是个军迷，私下也买过仿真枪玩，所以对这些比较熟悉。可我觉得，不像。”
江淮生听到这，顿时觉得不妙
“你的意思，他很可能有使用枪械的经验？”
李南乔很认真的点点头
“仿真枪和真枪从重量和手感上都是不一样的，没摸过真枪的人动作不会那么自然。我当兵六年的眼力判断不会错。只是那时候我没在意，而且他打靶的成绩一般，所以我也就没往深里去想。现在想想，他应该是装的。”
这时候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李南乔往公司里打了个电话，不多会儿，张远的个人资料，身份证复印件，住址以及参与过的护卫任务资料都依次传了过来，把这些都交给江淮生之后，李南乔带着李南枝离开了。
走出大门，李南乔挥手让马路对面的司机把车开过来，顺带狠狠瞪了李南枝一眼。
“再有下一次，我告诉你……”
李南枝赶紧吐了吐舌头“不敢了哥，我再也不敢了。其实……也不能全赖我，主要也是因为没打通你电话不是？要是有你在，哪轮得到我自作主张啊？”
“少给我扯这些！”
李南乔摸摸鼻子，也知道是自己昨晚喝大了才误了事儿。不过想一想还是后怕，他大伯家里只剩下这么一个了，要是有点意外，他可是到死都没法跟九泉之下的大伯交代了。然而看着瞪着“小鹿眼”装无辜的李南枝，重话终究还是说不下去。
“行了，你个姑娘家家的，都这么大人了，别做事不过脑子，要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了哥，那个……”李南枝斟酌着
“马哥家是咱这儿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
提到马哥，李南乔的眼神也黯下来，
“他是咱这儿的，家是老西区那边儿的，我记得闺女好像上初中了，去年他媳妇又生了个老二，是个男孩。”
李南枝感到心里一阵闷疼。
她自然知道住在西边老城区意味着什么样的家庭。两个孩子，一个上初中，一个还在吃奶，就因为她的一个电话，这个家里永远失去了丈夫，两个孩子再也没了爸爸。
“哥，这个月的钱我不要了，你帮我送马哥他们家去吧”
“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办。老马怎么说也是跟着公司十几年的人，他的后事，包括家里边我肯定会料理好，再说了，所有的外勤都有人身意外险，老马出事保险公司也会赔一笔钱的，”
李南乔搓了一把鼻子，手一挥，又露出那副大家长式的做派
“反正你就甭管了。你那点钱自己留着吧。走，上车回家。”
“不用”李南枝赶紧摆手“我开车出来的，就停在警局大院里，我这就走，拜拜！”
说罢逃也似的一溜烟跑了。
李南乔看着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钻进了车里。
李南枝这头也钻进车里，正要发动，看见身上的夹克，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家江队长的衣服给穿出来了。想着下车去还，可手摸上车门，下一刻却收了回来。
干嘛要现在还呢，还了，以后不就没有由头见面了么？
想到这她伸手脱下夹克，轻轻叠了两下放在副坐上。衣服很干净，没有大多数男人那种油腻腻的味道，倒是有股子洗衣皂的清香。看来这人平时还挺注重整洁的。
李南枝脑袋里不由浮现起了第一次“坦诚相见”的画面
——那时候，他好像穿着一条海蓝色的内裤，身材么，体脂很低，胸肌腰线，该有的全有，想来应该也是勤于身材管理的人吧。
想不到隔了大半个月，现在回忆起来画面却渐渐清晰，李南枝嘴角不自觉地微翘上去。
好吧，江队长，咱们来日方长。
警队里，还在看资料的江淮生忽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小郑，你开空调了？”
“没有啊江队，这才五月，还不至于。”
“难道是昨天熬夜感冒了？”江淮生搓搓鼻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被YY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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