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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省亲

    琅琊仙家与轩辕仙家作为对沈如意的回报,见沈如意情绪不稳,教她了一些调息打坐,宁静心神的法子。沈如意在霍府按此法调息,心中的慌乱稍有缓解,可还是不能完全压制,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沈如意闭上眼睛后,郑府满目的鲜血,曾经的幽闭感,那日在结界毒雾之后发现尸体的惊吓感统统用上心头,用力压制,最终捡起床头的一个枕头,暴躁地扔了出去,正砸中一个迎面而来得人。霍承尹看着她的样子,摇了摇头,走上前去轻抚她的面颊,沈如意打开他的手,朝他吼道:“你做什么?”

    不想霍承尹更是得寸进尺,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这一刻,他觉得沈如意的烦乱,她的野性,就像是这小小房间里的兵马,等着他去征服。沈如意重重地扇了他,他捂着面颊笑了,“何时变得如此暴躁?”

    见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沈如意怒极反笑,“你在纳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知道我正在调查小玉笛的事情?”

    “是。那是我曾经遗失的一个物件,不知为何会在你的手上,还被你暗中调查。记得当年皇上派我与郑家将军一同镇压南疆军,是遗失在了中原与南疆交界之处。”

    当真?”

    “自然。后来悔婚也是因为这件隔阂,但其实我很喜欢你。”霍承尹望着沈如意的眼眸认真地说。纳城事后,山野散人对他说,沈如意的躁郁之症源于本心,重症者可能会自断性命。她的心情本就淤塞已久,再加呼仁律的离世,婚约的不幸,这些都是造成她躁郁之症的原因。沈如意对他的心思,他不知不知晓,遵循本心,若遵循本心,他现在倒不是不愿给沈如意希望。

    沈如意来到妆台前,将能扫到地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霍承尹抱着胳膊看着,对付发狂又自乱阵脚的兵马的法子,就是看着他们乱下去,乱到精疲力竭,自有征服的法子。霍承尹知道这样的沈如意非常率真,也在痛苦着,然而这纷乱的情绪对她自己来讲,也是一样的道理,与其去压制,倒不如让它们充分发泄。

    过了会儿,沈如意闹了个无趣,因为霍承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什么看,没见过女子发火儿?”沈如意那他没法子地乜斜他。

    “明明就是你不讲理,怎么,看你发了一通脾气,让我受了惊吓,现在就要赶我走?”霍承尹反倒瞪眼睛瞪得比她还大。

    沈如意真是哭笑不得,但也真的是没力气跟他缠下去了,此刻冷静了些,倒也是有些自己无理的地方在里边,只好索性大喇喇地坐在胡凳上,拔掉头上的一只鎏金蝶翼步摇,“我要睡了。”

    霍承尹将她的手扶在发髻之上,“从前悔婚是我的不对,经此种种,我才知眼前人的重要,你在那毒雾之中时,我的心隐隐犯痛,才知晓原来你便是我的心意。”

    沈如意没想到霍承尹竟然突然说出这么深情款款的话来,悲哀地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除了按捺不住的悸动,竟然是在想他可有什么阴谋,莫非是想拿回小玉笛?

    见了沈如意犹疑的样子,霍承尹还要再开口说什么,沈如意挣脱他的手,“你我不必假惺惺。”

    霍承尹不再做声,退后一步,向外走去。

    这日是一年一度的七夕节,沈府再不待见沈如意,任由他住在三皇子府也有些不大好,便装模作样请沈如意回府。霍承尹知晓她这次回府难免吃亏,恐她状况愈加严重,便与她随行。这天街上烟火漫天,花车涌动,年轻的女子们在这一天夜晚可以穿上最美的衣装,去街上灯火烂漫,小食香气缭绕处散步。男子们也可以放下公务、学业去寻找自己心仪的女子。这是一年里唯一一次可以自己在婚姻大事上有一定自由的日子,虽说看中的人,还要经过父母大人准许,但也要比素未谋面之人仅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生活在一起,要好上不知多少。未有婚配的年轻人们在这一天还可以看到别人的恩爱,憧憬自己日后的日子,做上整晚的甜蜜色梦境。

    沈如意与霍承尹坐在金八宝坠角的马车之中相对无言,沈如意掀开车帘,望向外面热热闹闹的粉红气氛,和天上的烟火,嘴角不禁微微翘起,曾经她和呼仁律两个人深夜偷偷溜出,坐在京城最高的角楼之上燃放烟花,被宵禁的官兵追得疯狂逃窜,没想到事到如今,那个时候竟是最开心的时候。虽然身处漩涡之中,身不由己,但庆幸还可以有那样的日子。

    霍承尹握紧膝上的衣襟,“你可知南疆神机客栈近来发生的事情?”

    “嗯,不就是好像闹鬼了嘛。”

    “据去过那里的仙家说,那里怨气横生,所以啊,要我看,生于这时间就别轻易有什么执念,以免不得所愿,闹得自己一身怨气,一个不小心再平白惊扰了别人,徒增罪过。”

    “啧,你这是看别人眼红吧。”沈如意酸道。

    “凡事要自己有眼光,遇人不淑的话,落得那样的下场,就莫要怪他人。”霍承尹不屑地说。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前方有一处勾栏,勾栏前搭了台子,几位舞娘正在跳一曲飞龙舞凤。喝彩声此起彼伏,看客自然大多是男人。沈如意做出比霍承尹刚刚更不屑的表情,打算缩回脑袋来。霍承尹看了个好笑。

    突然几名百姓装扮,但行动干净利落的人从车旁人群中泥鳅一般钻过。其中一人在马车前站定,迅速吹出一枚银针,是对着霍承尹的方向。沈如意要大叫着提醒霍承尹,不过她看到霍承尹转过身来,舞袖挡下了那枚银针。沈如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见正在台子上跳舞的一位舞娘朝这边来甩出水袖,水袖长且飘逸,宛若谪仙下凡,众人惊叹之中,沈如意突然抱住霍承尹,她的胳膊被一根银针刺中,那银针本是对着霍承尹致命的胸口大穴而来。沈如意作为闺中女儿自是看出了她舞步中的蹊跷。

    “你怎么样?”霍承尹慌忙抱住沈如意,吩咐人去捉人,然而那姑娘已咬毒自尽,好在银针无毒。

    “没事,那是什么人?”沈如意忍痛由霍承尹替她逼出银针。

    “你如何知道她的招式?”霍承尹不知沈如意是怎样看出来的。

    “那是我从小研习的一种舞蹈,自然看得出那舞姿不对之处。”沈如意答道。

    “喔?这是什么舞?”

    这是什么舞呢?沈如意因对这些并没有兴趣,所以从未留意,可是若连这位生在蜜罐中的皇子都没见识过,这是什么舞呢?还记得这舞是沈侯爷让她和沈紫云向紫姨娘学的,为此没少受沈紫云的奚落。

    沈府之内一派温馨曼妙气息,莲花池中处处莲花盛开,张灯结彩,同心结被挂在了每个门上,彩带飘飘。见沈如意怔怔然站在门口,霍承尹难得温柔地扶了她的胳膊一下,将她扶进门内。有老管家,还有从前服侍沈如意的家仆来迎,将他们请进正堂。沈如意想象中的意气风发的父亲和紫姨娘并没有在坐。

    老管家解释道:“这,紫姨娘病了,老爷没能从她房里出得来,我这就去看看。”

    “喔?紫姨娘病了,自该去探望一番,还有劳管家带路。”霍承尹说道。

    府内被布置得井井有条,别有风情,这竟然是一个被一个生病之人布置?此时八成是拖着父亲,给我不痛快罢了。不过霍承尹这么说也好,看看她能装到几时。

    一进紫姨娘的寝房,就见沈侯爷伏在卧榻之上在抚着紫姨娘的胸口,一位太医看起来刚被沈侯爷骂,滚滚爬爬地向外跑,沈如意抓住太医问状况,太医擦擦汗说:“恕我医术浅薄,未能诊断出夫人病症,然夫人确实脉象紊乱”。沈如意和霍承尹的唤沈侯爷,行礼的声音,紫姨娘都没听到,只见她痛苦地抓着胸口,辗转反侧。不明病症?沈如意环视这间屋子,翠屏绡帐,果香四溢,桌子上还残留着酒渍,哪里像病人房间的样子。

    “父亲,她这样有多久了?”

    “你小娘她近来就多有不适,今日本以为没事,谁知突然发了病。”沈侯爷忧心地说。

    “喔?”紫姨娘是装的也罢,真的也罢,沈如意左右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父亲,”沈如意抚摸着沈侯爷鬓边的白发,原本打算装装样子,在触摸到他白发的那一刻,望着他的面容,却觉得他苍老了许多,心中不由一动,他勾心斗角也好,苛待她这个女儿也好,终归抚养她长大的那个人,沈如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终是发自内心说道,“父亲且先去歇息吧,这里还有女儿。”

    “现在京城状况如何?七夕之夜一切可还好?”也许是父亲看出了沈如意刚刚的真情流露,真的将这里交给了女儿,转身问霍承尹道。近来的状况想必也非常让他忧心。霍承尹与父亲讲话的声音渐行渐远,沈如意望着紫姨娘,她依然很难过的样子,甚至转过身,背过沈如意,蜷起了身子。

    沈如意将手伸到紫姨娘的额头上,她的体温是正常的,可惜沈如意不懂脉象,不懂其他的医术,不然真要给她细细诊断一番,看到底是患上了什么怪病。

    “女儿,我的女儿。”正当沈如意转身要拿起身后小几上的酒盏,一饮而尽,她的手被一双瘦削莹白的手紧紧握住。沈如意诧异看去,正是紫姨娘的手。

    “女儿?你莫不是病得疯癫了?”沈如意甩开她的手,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而后又纳罕地盯着她的肚子,莫不是怀孕了吧。

    “你就是我的女儿啊,意儿,叫我一声娘吧,意儿。”这下可把沈如意彻底给吓了一大跳,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望着紫姨娘那无比正经、期待、迫切,甚至泪珠从眼角流出,渗入鬓边发丝的样子,沈如意的第一反应是她莫不是真的疯了。沈如意挣脱紫姨娘,跳起来,指着她说:“你现在又是在耍的什么阴谋诡计,街上有舞姬行刺三皇子,跳着儿时你教我们的舞蹈,那舞姬可与你有关?

    紫姨娘垂下手,对着沈如意身后的虚空痛哭起来,“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欺骗你,让你帮我抚养孩子,又伤你的心,加害你,姐姐,是我错了,你看,意儿她现在根本就不认我了,我在受罚啊,姐姐。”

    沈如意听着这话,简直觉得自己掉进了话本里,没法想象个中情节,满脑子只有“什么!?”两个字,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沈如意不想在这里被一个疯女人支配得支离破碎,所以选择远远躲开。

    “意儿。”紫姨娘在身后呼喊她,已经跌跌撞撞向她走来,那声音听起来竟怀着深深的痛苦和悔意,紫姨娘也似乎终于为这痛苦和悔意所累,跌倒在地,“你拥抱一下我可以吗,这样我会好受些,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沈如意看着她,她这个样子可实在与沈府的装扮和气氛太不符,一片红绡被风吹拂,自窗前扑落在沈如意身侧,沈如意抬手轻扶,说道,“姨娘魔障了不成?我可是郑府家的女儿,”

    “是啊,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与你娘的情谊。当年你娘患病不便生产,而我又想要个儿子,于是就将新产的女儿送给了郑府抚养,从别处将你们的哥哥抱了来。这么多年,每每看到你我都会想到曾经的事,令我心虚难安,所以尽管你我母女缘厚,我却依然苛待于你。”紫姨娘拼尽力气一般说道。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亏紫姨娘说得出口,沈如意想笑,但眼看紫姨娘处于生死之际,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不让人去想她说的有几分真。

    紫姨娘笑了,那笑却让人看着说不出的别扭和难过,“想知道真相吗,拥抱我啊,拥抱我你就可以明白一切。”见沈如意望着她,就像在望着一个怪异至极的陷阱,紫姨娘抖抖衣袖,近乎于扒地脱掉自己的外衣,“你看啊,我没有你那样的小刀随身携带,我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让她明白一切的话语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沈如意就像一只在陷阱旁的小兽,怀着蹦蹦跳的心情,嗅着危险的气息,垂涎着陷阱中的美味。终于在陷阱的主人敞开怀抱自证没有危险之后,顾不得太多,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按捺下满心的不情愿,拥抱了上去。刚开始触碰到紫姨娘的身体,能感觉到她因为痛苦微微颤抖,紫姨娘很快紧紧拥抱住沈如意,看起来状况好了起来,紧接着她的微微颤抖是因为啜泣。沈如意一把推开了她,“够了!告诉我啊,告诉我怎么回事!”

    紫姨娘像被这个拥抱治愈了一般,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雕花小几旁坐下,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饮而下,她的尖俏面庞依然因为之前的酒意和苦痛而潮红,大大的眼中盛了一汪秋水一般,发髻斜挽,微微散乱,怪不得父亲为她神魂颠倒,果然会做出勾人心魄的样子,沈如意冷艳旁观,等着她的答案。

    “你真的是我的女儿。”紫姨娘又满了一杯酒,松松散散地斜倚在小几上说道。沈如意上前就将那一杯酒泼洒在了紫姨娘的面容上。紫姨娘不怒反笑,“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虽你的情绪不大好,但倒是渐渐显露了真性情。从前你也很辛苦吗?”

    “有母亲的爱在自然不辛苦。”从前这天下女子的常态,母亲无微不至的爱,确实让她一时丢了,不记得她潜藏的真性情,但并不妨碍她的小小幸福。

    “十八年前沈侯爷巡查镇南,那是我第一次与侯爷见面,小姐的轿舆与沈侯爷的冲撞到了一起,我去与侯爷的随身侍卫交涉,又为了替小姐争一口气,将那抬轿的轿夫排遣了一通,我看见侯爷掀起轿帘看了我,为了避免更大的麻烦,便转身回到了小姐身边。最后还是小姐退让了,让侯爷的轿舆先行了。”这是沈如意第一次听见这些,她捏着裙裾的手不由得暗暗用力,紫姨娘望着刚刚被沈如意泼到脸上的酒水滴落在酒盏里一滴,又满上了酒,一口喝下,“宫中的若曦贵人那时是镇南按察使家的女儿,与小姐交好,一次侯爷去按察使府上做客时,若曦和小姐刚去寺院许愿回来,女儿家一路说着笑着向里走,刚好撞见侯爷,这样匆匆的一面,若曦却发现了端倪。她在侯爷离开之时,暗中给侯爷传了纸条,愿促有情人成眷属。从此,侯爷便常去按察使府上谈公事,若曦带着小姐去话闺阁密语,侯爷会寻了由头来见我,按察使有意收买侯爷,自然乐得促成好事。侯爷回京前,最后一次见到我,是在一间偏僻的厢房内,我被镇南按察使的下人骗到了那里,侯爷正等在哪儿,我……”紫姨娘看起来在诉说一段非常不堪的经历,沈如意没想到她与沈侯爷的过往,会以这般不堪的姿态开始。“而后我嫁给了喜欢我,又因我出身低贱,不能明媒正娶的侯爷,小姐嫁给了郑将军。小姐从前生病时,医生曾为小姐诊治出不孕之症。”说到这里时,紫姨娘抬起已然泛红的眼睛望着沈如意,沈如意就像骤然接了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后退数步。儿时母亲常给她讲从前的事,沈如意从母亲的讲述中得知从前母亲确实有过一个那样的丫鬟,只是那丫鬟幽会的对象被母亲用“公子”二字带过,究竟是谁,沈如意不得而知。紫姨娘想站起身来拉住她,可终究没动,只哀切又无力地看着她。

    “休得胡说!你从前为何不说,现在却要告诉我,当我傻子吗?”只是让人如何骤然去接受这样的事情,沈如意对这件事的回击只能是向紫姨娘投去鄙夷的眼神,同时告诉自己,一定是眼前这个女人在耍什么阴谋诡计,一定是,不能被她随便一个楚楚可怜的样子迷惑,真是可恶。

    “你以为我愿意说?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当真以为我愿意去说?”紫姨娘话到此处,不比沈如意平静太多,没人知道,曾经的往事在她的心中是那样的难以启齿,紫姨娘说下这句话后,就像有什么在她的心里深深搅动一般,又心口难过无比,紫姨娘弯下身去,“可是,最近我不知怎么了,越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越难受,仿佛中了咒一般。今日尤甚。”

    沈如意冷冷地看着她,紫姨娘朝她伸出手,看到她冷冷的目光又攥紧拳头,垂下手去,默默忍耐越来越深的痛苦,又因为实在忍耐不住,向她伸出手,“意儿。”她感觉脑子里又有一个如诉如泣的声音在说:“让你的孩子靠近你,接受你的孩子吧,抱紧她啊,抱紧她啊,这样你便不必再痛苦了。”与刚刚她难过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真是可恶,为什么身不由己的总是她,紫姨娘对沈如意继续说道:“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到了现在神祗竟然来惩罚我。”

    沈如意无言以对,“你又要怎样证明我和你的关系?”沈如意抱着最后一点儿希望问。

    紫姨娘拿过被扣在桌上的酒盏,向里面倒了清水,又拿出妆台下屉笼里的见到,将自己的手指扎了一个口,递进水中一滴血。滴血认亲,沈如意明明知道这个法子,刚刚还是那样问,此时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过去验证。紫姨娘的鬓边的发丝已经被因为苦痛流出的汗浸湿,她咯咯笑着,一把抓过沈如意,沈如意发现,紫姨娘碰触到她后,为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她似乎好了些,心下怪异。沈如意的血果然与紫姨娘的融到了一起。紫姨娘蜕茧而出的蝶一般,转着圈儿地舞动起来,“看,我终于认回我的女儿了。”

    沈如意抱着头在紫姨娘的面前大叫一声,向外跑去。这段时间以来,小心翼翼地调息梳理也好,遇到问题迎面而上也好,沈如意一直在努力解决自己的情绪问题,看起来状况也要比从前好一些了。可是这一刻,在这样一个美好曼妙的节日里,她的世界轰然倒塌,情绪的闸口再次崩塌,汹涌而莫名的难过、忧伤像是前所未有过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在羞涩或幸福的人群中穿行,各色吃食的味道顺着鼻腔进入大脑,卖花胜、胭脂的货郎挑着嗓子为这样的节日增添别样味道,有孩子拿着风车不小心装进了沈如意的怀里,停下来诧异地摸摸掉在脸庞的两滴泪水,看看天空。该跑去那里,天大地大如今哪里是最平和的避风港,又要走进走无可走的死胡同,而且这次是奔跑着冲进去,马上就要撞到那面墙了,沈如意闭着眼睛,让心情麻木。然而她撞到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熟悉的味道,熟悉又骤然转回让人难以接受的起点的味道,沈如意甚至没抬头看,推开了这个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