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佛爷灵验
好容易打发走赵英奎，德琳才长舒口气，她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把柏辉那件事给了结，账房的那些事，现在还不是追究的时候，实在也是没精力，所以她刚才没追问得太紧，否则当时一问，赵英奎定有番花言巧语。
她想，打草惊蛇不是聪明的办法，这个人日后自然要去收拾，最好大先生能够被劝回来，如此一来赵英奎至少目前还不敢在账房里任意胡为。
接下来就是筹钱替兄弟还账，别看高家阔绰，小姐太太们的月钱都是有定数的，衣食住行虽然奢靡，真个能由自己支配做主的数目并不大。德琳唯有把那顶凤冠先当掉，至于怎么赎回来，就是后话了。
等把银子凑齐，高柏辉千恩万谢拿了去，德琳将那张当票看了又看，上面那笔龙飞凤舞之字，比张旭、怀素的草书还要难识。她问丫鬟说：“最晚什么时候去赎？”丫鬟说：“当铺老板说，这个东西不比别的，所以蛮好早点去赎，否则过了十天，就要另做处理。”德琳默然，心想这简直是抢钱，奈何此事本来就要低调，越少人知道越好，高家虽有权，也轮不到在这件事儿上摆威风。
思前想后，愁闷不已，若是别的东西，无论衣裳头面，少点多点不要紧，唯有这顶凤冠，将来还是要拿出来用的，万一被老父发现，必然牵动旧事。
第二天蒋府的千金邀她过去作客，德琳决定开口向她借钱。
蒋秀怡和蒋继善是堂兄妹，后者早从妹妹口中得知德琳的风采仪表，最终在高锟做寿那天得以窥视佳人容颜。他自此就存了个痴心妄想，思忖着蒋家也算上三旗，父亲又任着实缺，无论家世还是门第，还都算过得去，假如能够娶得这样一个美人，实在是一件乐事。
他把心思透露给堂妹后，秀怡立马出来泼冷水：“德琳素来心高气傲，再说马上就要选秀女了，王室贵胄们先挑一回，哪还轮得到你？”话虽如此，毕竟捱不过兄长的恳请，特意请德琳来府上游玩。
蒋家的府邸很阔绰，吃穿用度皆讲究，处处透着骄奢气息，德琳经过仪门时略微偏头，就见一排奴仆压着不少箱笼朝后院匆忙赶路，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大家小心点，这些都是太太的爱物，千万轻拿轻放。”德琳心中一动，想：这不就是汪博深的声音么？奇哉怪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见了秀怡，提及所见所闻，秀怡解释说：“前几天地动，汪家旧宅受了灾，他家太太不敢再住，只好叫人翻修汪府，所以家父邀他们先来暂住几日。”看样子，蒋、汪两家颇有些交情，尤其提到汪博深的名字后，秀怡脸上浮现的那种羞涩，完全是闺阁女儿芳心暗许的样子，不知怎的，德琳看在眼里，心中竟有些不受用。
就是因为她要强，今天开口借钱的事，才显得特别难以启齿。德琳想，自己父亲的官职和声望皆在蒋氏之上，自己虽与秀怡一向交好，多少事对方还需仰仗高氏方得以完成，如今竟然需要自己央人出钱资助，这可叫她如何开得了口？
说话间提及昨日去护国寺上香的事，秀怡道：“我猜你必定去问姻缘？”德琳笑道：“何以得知？”秀怡得意地说：“男人们只要发了财生了官，就什么都有了，而女人们只要嫁了有本领的男儿，就是发达，所以庙里面，女人都求姻缘，男人都求财。”德琳听完这话只一愣，觉得有些不服，欲辩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道：“也不见得，比如我就不是为了求姻缘，乃为求财而去。”
见秀怡面露惊奇，徳琳趁机便将前些日为救弟弟陷入困境的事说个大概，中间只隐去和账房赵英奎斗法的细节，这是家丑，要面子的她自然不肯多提一句。秀怡听完，马上表态说：“以我们两家的交情，说不上一个借字。”德琳很感谢，说：“若不是为了舍弟，我也不好意思开这口。”
秀怡心中一动，想何不为堂哥借机穿针引线？于是她就说：“但是我和你一样，身边值钱的都是些箱笼细软，真金白银并不多。如果你要现钱，我堂哥倒可以帮上忙。”那样一来，知道这事的就多了，德琳想，何况从上次高锟遇刺这件事上来看，蒋继善为人鲁莽轻狂，并非可以共事的良伴。
再说，此事若是秀怡出面，她欠的亦只是闺阁蜜友的人情，再牵扯到蒋继善，凭空添一份情意在里面，将来不知要拿什么来还。
即有这么个想法，德琳笑笑，婉转回绝说：“妹妹的情，我领了，这事实在不好叫更多人知道。”秀怡诚心要帮她，又想出一个法子，“或者。”她迟疑道：“宝中堂家的内眷，和我也是熟的，听说她们的私房都在外放外债，想必手头宽裕。”
德琳感激她的好意，却对“宝中堂”三个字很反感，原来宝中堂的一个妹妹和她母亲有些亲谊，但这个女人以前为些小事，曾特意使绊子、玩心眼，害得德琳的母亲很没有颜面，高锟觉得这是女眷之间的小事，不必为此计较。但德琳对此印象深刻，觉得宝家女人做事不够光明磊落，故此很不屑于和她们来往。
于是借钱的事落了空，德琳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何曾为此愁过，一时间真个满腹忧愁，奈何满话早说出去过，见了弟弟和二太太，她亦不肯求助或是诉苦。
等到挨过赎当的最后一天，德琳早晨醒来，饭也懒得吃，正倚塌出神，就见心腹丫鬟秀姑喜颠颠跑过来，手里抱着个盒子，进门就笑道：“德琳小姐，你看这是什么宝贝？”德琳眼皮也不曾抬起，懒懒道：“不稀罕。”秀姑急道：“我的姑奶奶，千金大小姐，就是你千思万想的宝贝，叫我从仪门一路小跑到这里送来啦。”
德琳听了，连忙起身稳了神，笃定道：“拿近一点。”秀姑走过来，把盒子掀开，里面的凤冠顿时精光四射，耀得人几乎整不开眼，德琳再忍不住得而复失的惊喜，颤声道：“谁送来的？”秀姑道：“听门房说，是个眼生的小厮送来的，怎么问，也不说他家主人是谁，幸好被少爷跟前的人看到了，否则报上去，万一被老爷知道了，难免不痛快。”
德琳念句阿弥陀佛，秀姑打趣道：“难道是那日去上香，佛爷灵验了不成？”
她想，打草惊蛇不是聪明的办法，这个人日后自然要去收拾，最好大先生能够被劝回来，如此一来赵英奎至少目前还不敢在账房里任意胡为。
接下来就是筹钱替兄弟还账，别看高家阔绰，小姐太太们的月钱都是有定数的，衣食住行虽然奢靡，真个能由自己支配做主的数目并不大。德琳唯有把那顶凤冠先当掉，至于怎么赎回来，就是后话了。
等把银子凑齐，高柏辉千恩万谢拿了去，德琳将那张当票看了又看，上面那笔龙飞凤舞之字，比张旭、怀素的草书还要难识。她问丫鬟说：“最晚什么时候去赎？”丫鬟说：“当铺老板说，这个东西不比别的，所以蛮好早点去赎，否则过了十天，就要另做处理。”德琳默然，心想这简直是抢钱，奈何此事本来就要低调，越少人知道越好，高家虽有权，也轮不到在这件事儿上摆威风。
思前想后，愁闷不已，若是别的东西，无论衣裳头面，少点多点不要紧，唯有这顶凤冠，将来还是要拿出来用的，万一被老父发现，必然牵动旧事。
第二天蒋府的千金邀她过去作客，德琳决定开口向她借钱。
蒋秀怡和蒋继善是堂兄妹，后者早从妹妹口中得知德琳的风采仪表，最终在高锟做寿那天得以窥视佳人容颜。他自此就存了个痴心妄想，思忖着蒋家也算上三旗，父亲又任着实缺，无论家世还是门第，还都算过得去，假如能够娶得这样一个美人，实在是一件乐事。
他把心思透露给堂妹后，秀怡立马出来泼冷水：“德琳素来心高气傲，再说马上就要选秀女了，王室贵胄们先挑一回，哪还轮得到你？”话虽如此，毕竟捱不过兄长的恳请，特意请德琳来府上游玩。
蒋家的府邸很阔绰，吃穿用度皆讲究，处处透着骄奢气息，德琳经过仪门时略微偏头，就见一排奴仆压着不少箱笼朝后院匆忙赶路，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大家小心点，这些都是太太的爱物，千万轻拿轻放。”德琳心中一动，想：这不就是汪博深的声音么？奇哉怪也，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等见了秀怡，提及所见所闻，秀怡解释说：“前几天地动，汪家旧宅受了灾，他家太太不敢再住，只好叫人翻修汪府，所以家父邀他们先来暂住几日。”看样子，蒋、汪两家颇有些交情，尤其提到汪博深的名字后，秀怡脸上浮现的那种羞涩，完全是闺阁女儿芳心暗许的样子，不知怎的，德琳看在眼里，心中竟有些不受用。
就是因为她要强，今天开口借钱的事，才显得特别难以启齿。德琳想，自己父亲的官职和声望皆在蒋氏之上，自己虽与秀怡一向交好，多少事对方还需仰仗高氏方得以完成，如今竟然需要自己央人出钱资助，这可叫她如何开得了口？
说话间提及昨日去护国寺上香的事，秀怡道：“我猜你必定去问姻缘？”德琳笑道：“何以得知？”秀怡得意地说：“男人们只要发了财生了官，就什么都有了，而女人们只要嫁了有本领的男儿，就是发达，所以庙里面，女人都求姻缘，男人都求财。”德琳听完这话只一愣，觉得有些不服，欲辩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响才道：“也不见得，比如我就不是为了求姻缘，乃为求财而去。”
见秀怡面露惊奇，徳琳趁机便将前些日为救弟弟陷入困境的事说个大概，中间只隐去和账房赵英奎斗法的细节，这是家丑，要面子的她自然不肯多提一句。秀怡听完，马上表态说：“以我们两家的交情，说不上一个借字。”德琳很感谢，说：“若不是为了舍弟，我也不好意思开这口。”
秀怡心中一动，想何不为堂哥借机穿针引线？于是她就说：“但是我和你一样，身边值钱的都是些箱笼细软，真金白银并不多。如果你要现钱，我堂哥倒可以帮上忙。”那样一来，知道这事的就多了，德琳想，何况从上次高锟遇刺这件事上来看，蒋继善为人鲁莽轻狂，并非可以共事的良伴。
再说，此事若是秀怡出面，她欠的亦只是闺阁蜜友的人情，再牵扯到蒋继善，凭空添一份情意在里面，将来不知要拿什么来还。
即有这么个想法，德琳笑笑，婉转回绝说：“妹妹的情，我领了，这事实在不好叫更多人知道。”秀怡诚心要帮她，又想出一个法子，“或者。”她迟疑道：“宝中堂家的内眷，和我也是熟的，听说她们的私房都在外放外债，想必手头宽裕。”
德琳感激她的好意，却对“宝中堂”三个字很反感，原来宝中堂的一个妹妹和她母亲有些亲谊，但这个女人以前为些小事，曾特意使绊子、玩心眼，害得德琳的母亲很没有颜面，高锟觉得这是女眷之间的小事，不必为此计较。但德琳对此印象深刻，觉得宝家女人做事不够光明磊落，故此很不屑于和她们来往。
于是借钱的事落了空，德琳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何曾为此愁过，一时间真个满腹忧愁，奈何满话早说出去过，见了弟弟和二太太，她亦不肯求助或是诉苦。
等到挨过赎当的最后一天，德琳早晨醒来，饭也懒得吃，正倚塌出神，就见心腹丫鬟秀姑喜颠颠跑过来，手里抱着个盒子，进门就笑道：“德琳小姐，你看这是什么宝贝？”德琳眼皮也不曾抬起，懒懒道：“不稀罕。”秀姑急道：“我的姑奶奶，千金大小姐，就是你千思万想的宝贝，叫我从仪门一路小跑到这里送来啦。”
德琳听了，连忙起身稳了神，笃定道：“拿近一点。”秀姑走过来，把盒子掀开，里面的凤冠顿时精光四射，耀得人几乎整不开眼，德琳再忍不住得而复失的惊喜，颤声道：“谁送来的？”秀姑道：“听门房说，是个眼生的小厮送来的，怎么问，也不说他家主人是谁，幸好被少爷跟前的人看到了，否则报上去，万一被老爷知道了，难免不痛快。”
德琳念句阿弥陀佛，秀姑打趣道：“难道是那日去上香，佛爷灵验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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