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双生隐者
“这就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脚印。”敲门的警员一进门就把照片放在姚先明的桌上，从中不难看出，凌乱的草丛里依稀映着一只脚印的痕迹，淡淡的荧光粉在尘灰间晕染开来。
“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的脚印，是在距离案发现场十米左右的草丛里。”警员娓娓道来，“目前来看，此人身高一米七三到一米七八之间，男，偏瘦，脚印朝南，所以我们大概推测出了凶手的逃逸方向。”
姚先明紧紧抓着那张胶片，“赵坚，就这一个脚印？”
“……是的。”赵坚的头低垂下去，“昨晚刮了一场风，尘沙掩盖，原有的痕迹基本上已经被覆盖了。”姚先明还是呼了口气——就当是一个重要线索吧，还不错。“监控排查出可疑人员了吗？”
“那一片有两个主要出入口，约呈南北走向。”赵坚说，“如果按照向南的方位排查，和我们所推断出的凶手体态类似的可疑男子目前一共有三位。”他放下第二沓照片。
“好。继续深入追查，辛苦了。”姚先明看完，把照片理好，交还给他。
“是，局长。”
————————————
白烨的计算机技术，在局里要算数一数二。在收到姚晨依发来的IP后，他很快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便查到了此人的地理位置。
由于小朱事务在身，加上姚先明的建议，他最终带上孟小先一同前去。
天色尚早，晚霞前夕的天是微醺的黄。孟小先拿着笔记本跟在白烨后面，“白哥，这个位置靠谱吗？”
“你在网络上的一切访问，都是会留下痕迹的。”白烨没有回头，快步走在前面。
孟小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果是假IP呢？”
白烨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
“那样的案子还没有来。”
到了地点，白烨仔细确定了地点后，便敲响了这一户的大门。
——这里是江滨市的城乡结合部，路边大片大片的两层平房大院比比皆是。看着这一户门口阔气的黑色大铁门，白烨渐渐陷入了沉思。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
“我们是警察，例行公事。”话音刚落，便看见门后妇女焦急的面庞。白烨和孟小先随机拿出证件。
“啊……请进请进！”妇女赶忙拉开大门，招呼二人进去，“什么事大晚上麻烦你们亲自光临？我们这就一户小人家，也犯不得什么事啊……”
“阿萍，是谁？”二层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音。
“是警察，警察！”叫阿萍的妇女方才亲切欢喜的面庞立时变了，“多少次喊你下来吃饭了，都不来！现在好了，警察同志来了，快下来！”说完她一脸赔笑地望向呆站在一旁的二人，“警察同志，不怕你们笑话。我丈夫就是这样，天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求上进。——你们吃过了吗？一起来吃吧！”
白烨啼笑皆非地摆摆手，“不用了，大娘，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事情。”——这是职业操守。
话音刚落，从楼上下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来啦来啦。”瞥见站在一旁的警察，男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而是兀自走到桌前一坐，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丝缕雾气逐渐弥漫开去。
女人随即端来一盆菜，“警察同志，你们坐，坐呀！”她拍了拍手，解开围裙。白烨再次表示了自己只是来了解情况的初衷，随后说道：“是这样。近来江滨市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认为一位名叫“雾起时流连”的论坛网友的发言存在很大嫌疑，IP地址显示是在此处，于是奉命前来调查情况。谢谢你们的配合。”
“啊，那麻烦你们了……”阿萍的话还没说完，一旁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了：“网络上的发言？命案是发生在网上吗？凭什么这就可以作为证据？”他吸了口气，悠然吐出一个小巧的烟圈，“你们这属于私闯民宅了吧。”
见孟小先神情紧绷，像是要为自己争辩，白烨赶忙眼神示意他冷静，而后再次取出证件，接着男人的话说：“我们是例行检查，请你们如实回答，“雾起时流连”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阿萍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丈夫，说：“我平时工作忙，哪有时间看什么互联网……你们问我丈夫吧。”
男人低着头，好久才说：“是我，怎么样？我倒是好奇，我记录生活的话哪有什么嫌疑。既然如此……你们可不可以说来听听？”还没等二人开口，男人先自己站了起来，走向一边，“有关这起案件的新闻我看了。你们好奇的是我提到的向日葵吧？”他拉开一间房子的门，内部的灯光是温和的亮白，一朵向日葵静静地开在盆里，只不过花盘低低垂了下来。
“这是我自己种的向日葵。”男人耸耸肩，“我并不觉得我记录生活的行为牵扯到了你们的哪一点。”
白烨眉头紧锁——本来他设想中的完美结局，在这一朵花的出现后立刻扭转——这叫人怎么说？
“那你对于这起徇私案件是有很大的看法吗？”白烨接着问。孟小先赶忙接着记录。
男人愣了一下，“对。
“老子向来最恨的就是这种假惺惺的官，打着正义的旗号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人……死不足惜。”
———————————
由于证据不足，做完调查后白烨和孟小先便草草打道回府。
这次的收获并不大。看着沉闷的白烨，孟小先主动请缨，“白哥，回去我来开吧。”
“……你？”白烨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驾照。”孟小先拍拍胸脯，“我知道你有心事。开车危险，我来吧。”
白烨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到一边，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撑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是极为神秘古怪。尽管该说的好像都说了，所谓解释也看上去没有什么漏洞，但他还是隐约觉得，男人的心底里还藏着什么。
男人叫胡英杰，33岁，目前是无业游民。据阿萍所说，他先前从事过导演职业，后来因为资金不足，拍的片子烂在手里，也欠了很多钱，从此整日萎靡不振，闭门不出，就像互联网上的寄生虫。阿萍说，要不是她还对这个男人有残存的一点感情，她早想离婚了。
白烨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濒临破碎的双人家庭。唯独穿插其间的那一朵向日葵让他摸不着头脑。
或许那真的是如他在网上所说的那般对光明的追求吧。
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挫折，才有如此的心理扭曲，从而见不得一点黑暗？白烨想也想不明白。
哪有什么蒙蔽了双眼的世俗，或许，请先看清自己的生活。
————————————
晚间的分局仍是灯火通明。
在一轮又一轮的监控排查下，终于，一名黑衣男子以和案发现场所推算出来的凶手体貌特征极其的相似点和多次出现的频率，成功被细心的赵坚发现，并记录了下来。
“由于存在一定的监控盲区，此人被拍下的最后画面是拐进了街角的小巷。那里并无监控，所以……踪迹中断。”赵坚说。
“还有什么发现？”姚先明问。
“还有就是我们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赵坚挠了挠头，点开下一则监控片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监控在北侧的出口抓拍到了近乎相同的身影。”他随后放上几组身影的对比截图，“从行为举止上来看，这两个人极大可能是同一个人。可这怎么也……说不通吧？”
“怎么可能？！”姚先明撑着桌子，几乎要站起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身影，“巧合的话……可能性太小了。这两个人的后续行踪尽可能去排查，不要放松！”
“是。”
赵坚走后，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身为父亲的他，在女儿成长的二十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给予她莫厚的关爱。可是工作、性格等等诸多一系列因素印象，他从来没有当过他所设想的那种完美父亲；如今换作挚友身亡，他全身心投入这起案子里，重重疑云却要压得人窒息。
——为什么每次当他想要尽全力去做好一件事的时候，老天反馈的结果总是那么不尽人意呢？
他起身来到窗边，渴求秋前最后一丝夏风能给他带来一些凉意，好吹散脑中的思绪。
方才赵坚播放的监控片段里，嫌疑人敏捷矫健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一南一北，几乎一模一样的存在，究竟是巧合，还是监控开的玩笑？
如果其中一人真的是凶手呢？姚先明想，那会不会是……他在放所谓的障眼法、烟雾弹？
姚先明没有多想。
谜底或许藏匿于黑夜里，行踪之后，月升之前。
办公室里的灯光很亮，是照在他心底的亮。
姚先明从来不怕什么困难。无须凭借什么光，他们就是他的光。
他随即坐回座位，翻开桌角厚厚一叠文件，沉浸在扑朔迷离的案情里。
“这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的脚印，是在距离案发现场十米左右的草丛里。”警员娓娓道来，“目前来看，此人身高一米七三到一米七八之间，男，偏瘦，脚印朝南，所以我们大概推测出了凶手的逃逸方向。”
姚先明紧紧抓着那张胶片，“赵坚，就这一个脚印？”
“……是的。”赵坚的头低垂下去，“昨晚刮了一场风，尘沙掩盖，原有的痕迹基本上已经被覆盖了。”姚先明还是呼了口气——就当是一个重要线索吧，还不错。“监控排查出可疑人员了吗？”
“那一片有两个主要出入口，约呈南北走向。”赵坚说，“如果按照向南的方位排查，和我们所推断出的凶手体态类似的可疑男子目前一共有三位。”他放下第二沓照片。
“好。继续深入追查，辛苦了。”姚先明看完，把照片理好，交还给他。
“是，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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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烨的计算机技术，在局里要算数一数二。在收到姚晨依发来的IP后，他很快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便查到了此人的地理位置。
由于小朱事务在身，加上姚先明的建议，他最终带上孟小先一同前去。
天色尚早，晚霞前夕的天是微醺的黄。孟小先拿着笔记本跟在白烨后面，“白哥，这个位置靠谱吗？”
“你在网络上的一切访问，都是会留下痕迹的。”白烨没有回头，快步走在前面。
孟小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如果是假IP呢？”
白烨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
“那样的案子还没有来。”
到了地点，白烨仔细确定了地点后，便敲响了这一户的大门。
——这里是江滨市的城乡结合部，路边大片大片的两层平房大院比比皆是。看着这一户门口阔气的黑色大铁门，白烨渐渐陷入了沉思。
“谁啊？”门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
“我们是警察，例行公事。”话音刚落，便看见门后妇女焦急的面庞。白烨和孟小先随机拿出证件。
“啊……请进请进！”妇女赶忙拉开大门，招呼二人进去，“什么事大晚上麻烦你们亲自光临？我们这就一户小人家，也犯不得什么事啊……”
“阿萍，是谁？”二层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音。
“是警察，警察！”叫阿萍的妇女方才亲切欢喜的面庞立时变了，“多少次喊你下来吃饭了，都不来！现在好了，警察同志来了，快下来！”说完她一脸赔笑地望向呆站在一旁的二人，“警察同志，不怕你们笑话。我丈夫就是这样，天天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求上进。——你们吃过了吗？一起来吃吧！”
白烨啼笑皆非地摆摆手，“不用了，大娘，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事情。”——这是职业操守。
话音刚落，从楼上下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人，“来啦来啦。”瞥见站在一旁的警察，男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讶，而是兀自走到桌前一坐，点起一支烟抽了起来，丝缕雾气逐渐弥漫开去。
女人随即端来一盆菜，“警察同志，你们坐，坐呀！”她拍了拍手，解开围裙。白烨再次表示了自己只是来了解情况的初衷，随后说道：“是这样。近来江滨市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认为一位名叫“雾起时流连”的论坛网友的发言存在很大嫌疑，IP地址显示是在此处，于是奉命前来调查情况。谢谢你们的配合。”
“啊，那麻烦你们了……”阿萍的话还没说完，一旁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了：“网络上的发言？命案是发生在网上吗？凭什么这就可以作为证据？”他吸了口气，悠然吐出一个小巧的烟圈，“你们这属于私闯民宅了吧。”
见孟小先神情紧绷，像是要为自己争辩，白烨赶忙眼神示意他冷静，而后再次取出证件，接着男人的话说：“我们是例行检查，请你们如实回答，“雾起时流连”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阿萍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丈夫，说：“我平时工作忙，哪有时间看什么互联网……你们问我丈夫吧。”
男人低着头，好久才说：“是我，怎么样？我倒是好奇，我记录生活的话哪有什么嫌疑。既然如此……你们可不可以说来听听？”还没等二人开口，男人先自己站了起来，走向一边，“有关这起案件的新闻我看了。你们好奇的是我提到的向日葵吧？”他拉开一间房子的门，内部的灯光是温和的亮白，一朵向日葵静静地开在盆里，只不过花盘低低垂了下来。
“这是我自己种的向日葵。”男人耸耸肩，“我并不觉得我记录生活的行为牵扯到了你们的哪一点。”
白烨眉头紧锁——本来他设想中的完美结局，在这一朵花的出现后立刻扭转——这叫人怎么说？
“那你对于这起徇私案件是有很大的看法吗？”白烨接着问。孟小先赶忙接着记录。
男人愣了一下，“对。
“老子向来最恨的就是这种假惺惺的官，打着正义的旗号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种人……死不足惜。”
———————————
由于证据不足，做完调查后白烨和孟小先便草草打道回府。
这次的收获并不大。看着沉闷的白烨，孟小先主动请缨，“白哥，回去我来开吧。”
“……你？”白烨疑惑地看着他。
“……我有驾照。”孟小先拍拍胸脯，“我知道你有心事。开车危险，我来吧。”
白烨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让到一边，自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撑着下巴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是极为神秘古怪。尽管该说的好像都说了，所谓解释也看上去没有什么漏洞，但他还是隐约觉得，男人的心底里还藏着什么。
男人叫胡英杰，33岁，目前是无业游民。据阿萍所说，他先前从事过导演职业，后来因为资金不足，拍的片子烂在手里，也欠了很多钱，从此整日萎靡不振，闭门不出，就像互联网上的寄生虫。阿萍说，要不是她还对这个男人有残存的一点感情，她早想离婚了。
白烨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濒临破碎的双人家庭。唯独穿插其间的那一朵向日葵让他摸不着头脑。
或许那真的是如他在网上所说的那般对光明的追求吧。
究竟是遭受了多大的挫折，才有如此的心理扭曲，从而见不得一点黑暗？白烨想也想不明白。
哪有什么蒙蔽了双眼的世俗，或许，请先看清自己的生活。
————————————
晚间的分局仍是灯火通明。
在一轮又一轮的监控排查下，终于，一名黑衣男子以和案发现场所推算出来的凶手体貌特征极其的相似点和多次出现的频率，成功被细心的赵坚发现，并记录了下来。
“由于存在一定的监控盲区，此人被拍下的最后画面是拐进了街角的小巷。那里并无监控，所以……踪迹中断。”赵坚说。
“还有什么发现？”姚先明问。
“还有就是我们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赵坚挠了挠头，点开下一则监控片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监控在北侧的出口抓拍到了近乎相同的身影。”他随后放上几组身影的对比截图，“从行为举止上来看，这两个人极大可能是同一个人。可这怎么也……说不通吧？”
“怎么可能？！”姚先明撑着桌子，几乎要站起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他紧紧盯着屏幕上的身影，“巧合的话……可能性太小了。这两个人的后续行踪尽可能去排查，不要放松！”
“是。”
赵坚走后，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身为父亲的他，在女儿成长的二十几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给予她莫厚的关爱。可是工作、性格等等诸多一系列因素印象，他从来没有当过他所设想的那种完美父亲；如今换作挚友身亡，他全身心投入这起案子里，重重疑云却要压得人窒息。
——为什么每次当他想要尽全力去做好一件事的时候，老天反馈的结果总是那么不尽人意呢？
他起身来到窗边，渴求秋前最后一丝夏风能给他带来一些凉意，好吹散脑中的思绪。
方才赵坚播放的监控片段里，嫌疑人敏捷矫健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一南一北，几乎一模一样的存在，究竟是巧合，还是监控开的玩笑？
如果其中一人真的是凶手呢？姚先明想，那会不会是……他在放所谓的障眼法、烟雾弹？
姚先明没有多想。
谜底或许藏匿于黑夜里，行踪之后，月升之前。
办公室里的灯光很亮，是照在他心底的亮。
姚先明从来不怕什么困难。无须凭借什么光，他们就是他的光。
他随即坐回座位，翻开桌角厚厚一叠文件，沉浸在扑朔迷离的案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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