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世间不过别离
太阳照常升起的工作日。温诗南一如既往地早起，洗漱，上班。
看到办公室里只有孟小先一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只道是又有什么案情。简单道完早后，他便致力于个人的工作上去。
其余的人是在九十点钟回来的，当然排查监控的赵坚除外。孟小先其时正在远眺放松，看见来人便问：“这次什么情况？”
“……有一名死者。”姚晨依郑重地说。
白烨随即递给他报告。孟小先接过，若有所思地低声念着，“死者许若熙，女二十八岁……”
温诗南忽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头倏地一抬，彼时因对杀人案见怪不怪的眼神也变得锐利紧绷。
“等一下！”他猛地站起来，而后走上前去，不可置信地抓过那报告单，“又是第三人民医院的案子？”
白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温诗南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第一行的死者信息栏上。
没有错的，就是她。
虽是白纸黑字，他的眼里只剩下绝望的白。那把手术刀是刻在他心上。
“你还好吧？你怎么样？”白烨看出了面前人的不适，露出关切的神色。
温诗南自然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死者是之前的一个朋友罢了。”
他随后便径直出了门，只听见身后不绝的唏嘘声与“节哀”。
是啊，节哀。
温诗南一路走到天台，看着碧蓝的天，想着或许会好一些。旧日的过往涌上心头，如缥缈浮云，时光流转仍有淡淡的痛感。
有些时候再见就成了永别。
真的永别了吗，若熙？
他们的确是再没有关系了。
温诗南静静站在那里，尽可能不再去想往昔带来的伤痛，心底默默发誓要尽早查明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奈何昨天对于唯一的线索查找的中断，更加使他感受到了形势之严峻。
一声叹息。
手腕上滴答的时针响动，告诉他时间已然不早。他也感觉自己站了很久，索性回身准备下楼，转过身的瞬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影。
“好些了吗？”姚晨依靠在天台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说。
温诗南只觉脸一红——没想到方才一直有人在监视自己……为缓解尴尬，他问：“谁让你过来的？”
姚晨依连忙摆手，露出一脸的真诚，“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怕你……一时崩溃，有可能跳下去……”
“……”
温诗南没打算再多说什么，“回去吧。我没事了。”
“……哦。”姚晨依嘟着嘴走在前面，“你别想多，我就是单纯……关心关心。”
温诗南静静地听着，不冷不热回应一句：“谢谢。”
风落在他们身上，吹得恍如隔世那么远。
————————————
另一位昏迷的病人名叫吴慧云。吴慧云在中午之际终于醒来，据医方给来的消息称，在病人血液内检测到了大量的麻醉剂，这也是使她昏迷的关键性因素。
尽管吴慧云并没有什么难以离开医院的顽疾，由于腿脚不便，警方还是决定去医院对其进行笔录。
白烨和小朱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又匆匆赶往第三人民医院。与此同时，对现场的勘察也正有条不紊地同步进行中。
赶到指定病房后，就看见吴慧云打着绷带的腿吊在架子上，整个人仰卧在病床上。由于麻药劲刚过，脸上仍带有一丝疲惫。
“您好，是吴女士吗？”白烨走上前和她示意。
吴慧云虚弱地点点头。小朱即刻翻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你不必紧张。我接下来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即可。”白烨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您昨天睡眠期间是否有听见异响，例如开窗声或拖动声？”
“没有。”吴慧云静静地盯着小朱飞速记录的手，像是在沉思，“我一直在睡觉。”
“睡觉时是否有窗户上锁的习惯？”
吴慧云想了想，飞速地答：“没有。”
“那您对于后来昏迷在血泊中这件事是否知情？”
吴慧云缓缓摇头，“我醒来之后，护士才告诉我。先前我一直在睡觉。”
“那您在睡眠中是否有何强烈的意识告诉您，您被更换了位置？”
“没有。”吴慧云坚决地说，“我说过了，我一直在睡觉。对于从昨晚开始睡眠到我刚刚醒来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情。”
白烨皱着眉头——那看来，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注入麻醉剂的。
面对眼前这个虚弱的、一次只吐出只言片语的家伙，白烨意识到继续追问下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加上她一直在安眠，能提供的信息极其有限，也便不再细问。
“谢谢您的配合。”白烨向她致意后，二人一并离开。直到关门时，房间里还是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就如夜幕下的海平面。
白烨轻叹一声，说：“走吧，我们去现场看看。”
对病房的勘测已接近尾声，最为夺目的仍然是那被拉短了些许的警戒带。目光所及之处，出事病房窗外的小路尽是勘察的警员。
“姚局。”白烨看见仍然坚守工作岗位的领导，心中不由得升腾起敬意，“现场情况如何？”
姚先明闻言，却是喜忧参半，“这条路上的监控近期有被人为破坏的迹象，故没能提取到什么有效信息，周边监控在昨晚也一直是不见人影。”他顿了顿，“好在晨间有露水，泥土湿润，我们在花坛里发现了一只新鲜的脚印。”
白烨随即就走到那脚印前，用一拃长比划着，缓缓道：“从脚印的特点来看……是女性，身高应在一米七左右。”
“女性翻墙……有点意思。”小朱闻言，在一旁感慨。
白烨想了想，问法医，“大楼墙面上是否有提取到泥土的痕迹？”法医摇头。
“那么应该有两种情况。”白烨从容地分析着，“其一，凶手是从楼里进入，从窗台离开，落脚点正好在泥土上；其二，凶手进出都是从窗台，但由于进时泥土干涸，故没有留下脚印；行完凶后，泥土开始变湿润，故留下了脚印。”
“精彩。”姚先明沉着冷静地听着，过后鼓起掌来，“不过，按赵坚那边的消息，病房门口的监控一晚上都是没有人影的，先前也没有外人提前进入的迹象，所以你的第一种推理可以排除了。”
白烨想了想，点点头。
小朱称赞：“好一个露水。”
姚先明依旧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真相不过自然万物。”
————————————
办公室内再次复归了平静。
姚晨依拷资料的时候，忽然发现U盘里新增的图片，点开一看，原来是昨晚的截图。加之情形紧要，也不顾仅剩三人的办公室，她便直接阐述了昨晚的事情。
孟小先不动声色地听完，然后转过身投来疑惑的表情，“姚姐，消息的可靠性我不否认，到你确定这两码事真的会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有。”还没等姚晨依想出回答什么，温诗南便接着他的话说，“同一名病人，从普通的炎症，到病情急剧加重转入ICU，再到死亡，如此的情况绝非偶然。加上凶手二次行动，其间肯定有隐情。”他顿了顿，“夜晚的酒吧混乱之极，其状况绝非我们可以想象。所以无论如何，我认为还是要去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我们的线索太有限了。”
姚晨依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赞叹道：“有道理。”——自然是由衷之言。孟小先想了想，也露出认同的神色。
“同一医院的两起命案，这是一个警告。”温诗南冷静分析着，“而且，那个人生前和死者喝过酒，也是一个关键。——还能联系上他吗？”
姚晨依赶忙打开论坛，“应该可以，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线？”
她很快敲出一行信息，静静等待着回应。这时候她问温诗南：“额……你那个……朋友……之前……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仇人或者……有矛盾的人？”
温诗南忍着痛楚仔细回想，“没有。她的圈子很干净。”这一点温诗南可以保证。自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许若熙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干净的书生形象，几乎从不参与社交活动，只是静静地看书。
——如果说她真的是被仇杀的话……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凶手行径卑劣，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可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姚晨依闹钟此刻也是一团乱麻——毫无关联的线索，对于凶手的分析简直无法进行。目前看来，严思菱应为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手中的笔在纸面上演绎出并不和谐的文字图样。
午饭后，论坛的男人才回来信息。他说，由于工作压力太大，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里借酒消愁。问及是否可以面谈的问题，男人很快答应下来，只是问：可不可以请我喝酒？
姚晨依没好气地回复：看心情。
她放下电脑，侧过头去，看见温诗南伏在一旁的桌上，闭合的双眸间流出一滴清露。
她于是轻轻地在他身边说：“有消息了。”
温诗南随即说：“今晚出发。”
姚晨依点点头，回到座位上也想趴一会，可想到他眼中的泪，又觉一丝悲凉，心头杂乱思绪堆积难眠。
只得无端喟叹，世间不过别离。
这是一座平静的城市，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总有暗潮汹涌。这时总需要长风破浪的勇士，执舵破水而行，点明夜航的灯。
倘若暗无天日，他们便是唯一的光。
看到办公室里只有孟小先一个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多想，只道是又有什么案情。简单道完早后，他便致力于个人的工作上去。
其余的人是在九十点钟回来的，当然排查监控的赵坚除外。孟小先其时正在远眺放松，看见来人便问：“这次什么情况？”
“……有一名死者。”姚晨依郑重地说。
白烨随即递给他报告。孟小先接过，若有所思地低声念着，“死者许若熙，女二十八岁……”
温诗南忽就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的头倏地一抬，彼时因对杀人案见怪不怪的眼神也变得锐利紧绷。
“等一下！”他猛地站起来，而后走上前去，不可置信地抓过那报告单，“又是第三人民医院的案子？”
白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温诗南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停留在第一行的死者信息栏上。
没有错的，就是她。
虽是白纸黑字，他的眼里只剩下绝望的白。那把手术刀是刻在他心上。
“你还好吧？你怎么样？”白烨看出了面前人的不适，露出关切的神色。
温诗南自然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死者是之前的一个朋友罢了。”
他随后便径直出了门，只听见身后不绝的唏嘘声与“节哀”。
是啊，节哀。
温诗南一路走到天台，看着碧蓝的天，想着或许会好一些。旧日的过往涌上心头，如缥缈浮云，时光流转仍有淡淡的痛感。
有些时候再见就成了永别。
真的永别了吗，若熙？
他们的确是再没有关系了。
温诗南静静站在那里，尽可能不再去想往昔带来的伤痛，心底默默发誓要尽早查明真相，将真凶绳之以法。奈何昨天对于唯一的线索查找的中断，更加使他感受到了形势之严峻。
一声叹息。
手腕上滴答的时针响动，告诉他时间已然不早。他也感觉自己站了很久，索性回身准备下楼，转过身的瞬间却看见一道熟悉的影。
“好些了吗？”姚晨依靠在天台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说。
温诗南只觉脸一红——没想到方才一直有人在监视自己……为缓解尴尬，他问：“谁让你过来的？”
姚晨依连忙摆手，露出一脸的真诚，“没有没有！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怕你……一时崩溃，有可能跳下去……”
“……”
温诗南没打算再多说什么，“回去吧。我没事了。”
“……哦。”姚晨依嘟着嘴走在前面，“你别想多，我就是单纯……关心关心。”
温诗南静静地听着，不冷不热回应一句：“谢谢。”
风落在他们身上，吹得恍如隔世那么远。
————————————
另一位昏迷的病人名叫吴慧云。吴慧云在中午之际终于醒来，据医方给来的消息称，在病人血液内检测到了大量的麻醉剂，这也是使她昏迷的关键性因素。
尽管吴慧云并没有什么难以离开医院的顽疾，由于腿脚不便，警方还是决定去医院对其进行笔录。
白烨和小朱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又匆匆赶往第三人民医院。与此同时，对现场的勘察也正有条不紊地同步进行中。
赶到指定病房后，就看见吴慧云打着绷带的腿吊在架子上，整个人仰卧在病床上。由于麻药劲刚过，脸上仍带有一丝疲惫。
“您好，是吴女士吗？”白烨走上前和她示意。
吴慧云虚弱地点点头。小朱即刻翻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你不必紧张。我接下来会问您几个问题，您如实回答即可。”白烨开口说道，“——第一个问题，您昨天睡眠期间是否有听见异响，例如开窗声或拖动声？”
“没有。”吴慧云静静地盯着小朱飞速记录的手，像是在沉思，“我一直在睡觉。”
“睡觉时是否有窗户上锁的习惯？”
吴慧云想了想，飞速地答：“没有。”
“那您对于后来昏迷在血泊中这件事是否知情？”
吴慧云缓缓摇头，“我醒来之后，护士才告诉我。先前我一直在睡觉。”
“那您在睡眠中是否有何强烈的意识告诉您，您被更换了位置？”
“没有。”吴慧云坚决地说，“我说过了，我一直在睡觉。对于从昨晚开始睡眠到我刚刚醒来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情。”
白烨皱着眉头——那看来，她应该是在睡梦中被注入麻醉剂的。
面对眼前这个虚弱的、一次只吐出只言片语的家伙，白烨意识到继续追问下去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加上她一直在安眠，能提供的信息极其有限，也便不再细问。
“谢谢您的配合。”白烨向她致意后，二人一并离开。直到关门时，房间里还是静得听不见一丝声响，就如夜幕下的海平面。
白烨轻叹一声，说：“走吧，我们去现场看看。”
对病房的勘测已接近尾声，最为夺目的仍然是那被拉短了些许的警戒带。目光所及之处，出事病房窗外的小路尽是勘察的警员。
“姚局。”白烨看见仍然坚守工作岗位的领导，心中不由得升腾起敬意，“现场情况如何？”
姚先明闻言，却是喜忧参半，“这条路上的监控近期有被人为破坏的迹象，故没能提取到什么有效信息，周边监控在昨晚也一直是不见人影。”他顿了顿，“好在晨间有露水，泥土湿润，我们在花坛里发现了一只新鲜的脚印。”
白烨随即就走到那脚印前，用一拃长比划着，缓缓道：“从脚印的特点来看……是女性，身高应在一米七左右。”
“女性翻墙……有点意思。”小朱闻言，在一旁感慨。
白烨想了想，问法医，“大楼墙面上是否有提取到泥土的痕迹？”法医摇头。
“那么应该有两种情况。”白烨从容地分析着，“其一，凶手是从楼里进入，从窗台离开，落脚点正好在泥土上；其二，凶手进出都是从窗台，但由于进时泥土干涸，故没有留下脚印；行完凶后，泥土开始变湿润，故留下了脚印。”
“精彩。”姚先明沉着冷静地听着，过后鼓起掌来，“不过，按赵坚那边的消息，病房门口的监控一晚上都是没有人影的，先前也没有外人提前进入的迹象，所以你的第一种推理可以排除了。”
白烨想了想，点点头。
小朱称赞：“好一个露水。”
姚先明依旧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真相不过自然万物。”
————————————
办公室内再次复归了平静。
姚晨依拷资料的时候，忽然发现U盘里新增的图片，点开一看，原来是昨晚的截图。加之情形紧要，也不顾仅剩三人的办公室，她便直接阐述了昨晚的事情。
孟小先不动声色地听完，然后转过身投来疑惑的表情，“姚姐，消息的可靠性我不否认，到你确定这两码事真的会有什么……直接联系吗？”
“有。”还没等姚晨依想出回答什么，温诗南便接着他的话说，“同一名病人，从普通的炎症，到病情急剧加重转入ICU，再到死亡，如此的情况绝非偶然。加上凶手二次行动，其间肯定有隐情。”他顿了顿，“夜晚的酒吧混乱之极，其状况绝非我们可以想象。所以无论如何，我认为还是要去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我们的线索太有限了。”
姚晨依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赞叹道：“有道理。”——自然是由衷之言。孟小先想了想，也露出认同的神色。
“同一医院的两起命案，这是一个警告。”温诗南冷静分析着，“而且，那个人生前和死者喝过酒，也是一个关键。——还能联系上他吗？”
姚晨依赶忙打开论坛，“应该可以，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线？”
她很快敲出一行信息，静静等待着回应。这时候她问温诗南：“额……你那个……朋友……之前……你知不知道她有什么……仇人或者……有矛盾的人？”
温诗南忍着痛楚仔细回想，“没有。她的圈子很干净。”这一点温诗南可以保证。自他们认识的第一天起，许若熙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干净的书生形象，几乎从不参与社交活动，只是静静地看书。
——如果说她真的是被仇杀的话……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凶手行径卑劣，一看就是有备而来。可他不明白，他不明白。
姚晨依闹钟此刻也是一团乱麻——毫无关联的线索，对于凶手的分析简直无法进行。目前看来，严思菱应为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手中的笔在纸面上演绎出并不和谐的文字图样。
午饭后，论坛的男人才回来信息。他说，由于工作压力太大，他每天晚上都会去那里借酒消愁。问及是否可以面谈的问题，男人很快答应下来，只是问：可不可以请我喝酒？
姚晨依没好气地回复：看心情。
她放下电脑，侧过头去，看见温诗南伏在一旁的桌上，闭合的双眸间流出一滴清露。
她于是轻轻地在他身边说：“有消息了。”
温诗南随即说：“今晚出发。”
姚晨依点点头，回到座位上也想趴一会，可想到他眼中的泪，又觉一丝悲凉，心头杂乱思绪堆积难眠。
只得无端喟叹，世间不过别离。
这是一座平静的城市，风平浪静的表面下总有暗潮汹涌。这时总需要长风破浪的勇士，执舵破水而行，点明夜航的灯。
倘若暗无天日，他们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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