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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万般皆下品

    炼丹确实不会,起个高炉糊弄一下,再找个会搓药丸子的江湖医生来就能交了差。

    关键是下一步自己该怎么走,还唱戏吗?

    两辈子都唱戏的蒋玉函,是真喜欢这门艺术。

    戏台上,他陪着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他保着幼主刘禅七进七出长坂坡,血染征衣;他是挑滑车的高宠,他是劫曹营的甘宁。

    一个个的英雄,一段段的历史,都在那一方小小的戏台上呈现出来。是何等的过瘾,何等的畅意。

    而此时么...蒋玉函不得不斟酌斟酌再斟酌。

    贱籍下九流,这个身份能定死自身终生!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不能科举出仕,就是任人鱼肉的一生。

    自己就是真正炼成了神丹那又如何?见官就拜,甚至见了有功名者,自己也要先躬身施礼。人家冷眼相对时,自己还要唾面自干。

    这等的日子,试问谁能受的了?

    我蒋玉函是大千世界来历劫的人,不是给你们伏低做小扮奴才的!

    不唱了!打死也不唱了!

    先脱籍,有了良人身,如柳湘莲那般票戏过过瘾也是好的。

    对!

    就用丹药的名义脱籍!

    补天石拦了他一句:“自古进献丹药者,下场都不妙。你可要想好了!”

    “只要你能给我提供源源不断的石中髓,我能把丹药改成方药。”

    补天石绝不肯如此:“那会伤了我的根基!”

    “不要你的也行啊。你帮我找找哪里还有溶洞,石笋也能用。”

    补天石沉吟良久,还是答应了蒋玉函的要求:“离此地不远,倒是有一处溶洞深藏山腹。只怕那里的石髓不够纯。”

    “这有何难,用你石髓混合在一起即可。”

    补天石叹了口气,不再作声,真灵出体去帮着蒋玉函找溶洞去了。

    不多时买菜的杜来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小孙孙,挎着一个箩筐,不住的说着好话。

    杜来一指蒋玉函:“他就是这家的主人,你想要做生意,尽管着找他便可。”

    老妇人过来就要弯腰,蒋玉函急忙抢上前拦住了她:“老妈妈,我也不是什么贵人,万万不可如此。您是找我有事?”

    老妇人满脸的笑意,张开漏风的嘴说道:“这位小哥儿,一看就是个懂礼数的好心人。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自己安家呢。”

    “您过誉了。敢问,您是?”

    “我娘家姓刘,现如今呢,跟着女儿女婿住,咱们是一个村子的人。”

    蒋玉函心中就一动,姓刘?莫不是她?

    “哦哦,敢问贵婿尊姓大名啊?”

    “嗐!乡下的人家,哪有什么贵哦。他家姓王,比公子大个几岁,有个贱名叫做王狗儿。祖上倒是出过官,还和京里的王家连着姻亲呢。”

    蒋玉函嘿嘿一笑,果然是您呐,红楼中活得最明白的一个人,留余庆的刘姥姥。

    “那我就唤您一声刘姥姥了。”

    老妪点点头,不住地笑:“那感情好,我前些年去京城走亲戚的时候,她们都喊我做刘姥姥。公子这么个俊美的人,也喊我做刘姥姥,如同那些大家的规矩一样。老婆子就受用了吧。”

    蒋玉函看了一眼她挎着的箩筐,心里明白了几分,先请着这位姥姥坐下,再同她慢慢的聊。

    刘姥姥怎么来了?

    这就是她女婿家呀,那一年她去荣国府打秋风,落下了二百两银子回家,可是把家里好好拾掇了一番,养了鸡鸭,又开了两亩荒地,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杜来去村里寻酒肉来买,正逢着她带着小孙孙轰着鸡鸭回家,打耳朵一听是从京里来的兵爷,要买些酒菜回那户新搬来的人家。

    怎么也是有过大见识的老太太,三两句就搭上了杜来的话,问明白了缘由后,心眼就活动了开来。

    听说着是位年轻的公子,买房子时痛快无比,看中了那院子的水井,不带还价的就给买了下来,想来手中也是个散漫的人。

    自家种着菜,也养着鸡鸭,为何不能卖给他呢?

    赚些个大子,也能贴补家用,这买卖要是能做的长久了,岂不是更好。

    如此这般,她才跟着杜来寻到了蒋玉函的门前。

    把箩筐里的东西指给蒋玉函看:“听那位兵爷说,您是打算开火不是?老婆子也没别的东西,送来些肉菜,权当着给您贺贺喜。以后啊,街里街坊的,总要走动不是,有什么屋里的事,尽管来找姥姥我,准保着给您收拾的干干净净。”

    瞧瞧这话说的多好,一句不提买卖的事,反而先说给你送礼,还要帮你收拾家,如此热情的“销售”,蒋玉函又怎能冷了人家的好意。

    “诶呀!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蒋玉函乔装大喜,看着那筐里绑好的鸡鸭和蔬菜,先从袖兜里摸出来个荷包,打开后倒出来一枚果子干,塞进了旁边站着的小孙孙嘴里,冲他一笑,又随手摸出块银裸子塞进了荷包里,递给了孩子。

    “来拿着,让你娘给你攒着,长大了读书用。”

    “这可使不得哟。”刘姥姥要拦,蒋玉函诶了一声说道:“姥姥您见外了不是,既然做了街坊了,远亲可不如你我这样的近邻。以后啊,鸡子鸭子的,您尽管着送来,我是个好吃的。”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刘姥姥笑的更是开心,这一筐看着不少东西,可在集市上去卖,也值不得几个大子。

    这俊美的公子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手脚散漫大方好客,自己看的真真的,那是一整块梅花的银锞子,能有一两呢!那年自己去荣国府的时候,不是就收了许多这样的荷包和银锞子吗。

    咦?

    刘姥姥这才醒悟过来,一把抢过来孙孙手中的荷包,使劲的端详,越看越是熟悉。

    蒋玉函心中暗笑,那是贾宝玉随手给我的东西,针线活不是袭人就是晴雯给做的,正是要您老看看,否则咱们也不能更亲近一步呀。

    这么做不为别的,既然见到了这位刘姥姥,蒋玉函怎可轻易错过结识?尤其是眼下,自己不能随意走动之时,有这么一位热心的老人家在,好多事就能靠给她去办了。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刘姥姥试探着问蒋玉函:“这活计可真是鲜亮,公子哪里得来的啊,老婆子可是开了眼。”

    看来是认出来针线了,否则刘姥姥不会说哪里得来的。

    蒋玉函示意杜来搬走箩筐做菜,杜来也美滋滋的拎起就走,买菜的钱还在他怀里呢,蒋玉函另付了账,剩下全是他自己的,能不美么。

    “您老容我想想”蒋玉函见杜来吆喝着宋仁一起去做饭,才对刘姥姥说了实话:“想起来了,这荷包啊,是我一位好朋友送给我的。他家在京城里也算得上等人家,您老可听过荣国公府这几个字?”

    说完话还冲刘姥姥眨眨眼。

    刘姥姥多精于世故,瞅了一眼那屋里做饭的两个兵卒,大声笑着说话:“诶唷!那样的人家,可不是我一个乡下老婆子能知到的。”

    大声笑完小声说:“是哪位爷和你相熟?”

    蒋玉函伸出来两根手指,刘姥姥会意的点点头,哦,原来是琏二爷呀,他媳妇子可是好生厉害的女娃。

    蒋玉函自以为刘姥姥明白了意思,拱拱手,意思是拜托拜托。

    刘姥姥会意,借口也要回家做饭去,告辞而走。

    蒋玉函心里直美,贾宝玉啊贾宝玉,我这就找人给你传话去,出卖我的事,咱俩没完!

    他哪里知道大家里是怎么排的辈,贾琏称作琏二爷那是自贾家在京中宁荣两家大排行论的二爷。

    他上面就一个堂兄是贾珍,原本还有个贾珠,可惜早亡,所以他就是行二的宁荣两府的贾家二爷。

    贾宝玉是被叫做宝二爷,可那是荣国府自己排的辈。可巧又是因那个贾珠早亡,贾宝玉不管是单从自己家里算,还是算上荣国府这一房头,他都行二,可这是小排行,家里辈。若论家族辈,他排在后面,叫起来不好听。

    刘姥姥是去过荣国府的人,她对如女孩儿一般养着的贾宝玉不感兴趣,却对琏二奶奶王熙凤是记忆犹新。

    所以蒋玉函比划两根手指头时,她就认定了是贾琏的朋友,因为那荷包上绣的也是并蒂莲。她能认出绣荷包的料子如同上一次赏给自己的是一样的好料,却苦了绣花做荷包袭人的心。

    她绣的并蒂莲是给她的宝二爷表心迹,哪想到落在了蒋玉函的手里还不算,又落在了刘姥姥的手里。

    等日后这荷包回到贾府时,掀起了好大一场的风波。

    而这也正是蒋玉函的期望,他的逻辑循环是这样的:贾宝玉不卖蒋玉菡,自己也不会着急的来救场,能继续享受着复兴时代的便利;贾宝玉出卖了蒋玉菡,自己这个蒋玉函不得已出了场,从此再无片刻的安宁。我等不急你们家被抄以后再去报复,直接拉你们家下水,让你们家这艘破船,提前迎接忠顺亲王的惊涛骇浪。

    送走了刘姥姥,蒋玉函回去帮忙做饭,三个人两壶酒,很快的热络起来。称兄道弟的好不痛快,蒋玉函半真半假的说道:“杜大哥要是个胆子大的,就拿着我写的单子去找荣国府要。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家出了,省的王爷破费了不是。”

    杜来叼着鸡爪子嘿嘿直笑,一拍胸脯说道:“交给哥哥我了!敢出卖我的兄弟,他贾家是不想好好过了,王爷那里正愁找不着借口收拾他家呢,兄弟你就送来了一份大礼!等着,我回去就这么办。”

    蒋玉函赶紧提起酒杯:“来,干了这一杯!给哥哥壮行!”

    犹如在水泊梁山聚义厅一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好不痛快。

    蒋玉函暗暗咬牙,贾宝玉,你的屁股不是被打烂了吗,等着,小爷我让你再烂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