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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海底针也是如意铁

    顺着巷道一路的前行,蒋玉函并没有看见任何能让自己左转的路。知道又是金荣故意的骗自己,巴不得自己误打误撞的进了内宅,万一哪位太太、小姐们撞见了他,可有的他好受。

    看准了夕阳,蒋玉函沿着西向的路直走,原有的记忆中,他好像是去过那里的一家。

    也恰好,那一家人是临着西街口的一个门户,找到了他家,自然也就能出去了。

    他这里兜着圈子找路,林黛玉那里可是担了心。

    此刻,她们都在荣国府老封君一等诰命夫人贾母的屋中吃晚饭。

    那位刘姥姥也在门口一处小茶几上吃着分给她的菜。

    林黛玉回荣国府等来王熙凤不久,贾母就得了消息,派人去找她俩一起叫过来陪着她用饭。

    还假意训了黛玉一顿,从园子里来府中,都不说看看她这个老太太,可见的没心。

    林黛玉瞧着薛宝钗赫然在座,知道不是说自己,因为有心的不请自来了。

    撒个娇,哄贾母一乐,这事就算过去,贾母也是想知道忠顺王府来人找宝玉的情况。

    黛玉瞧见薛宝钗在座,知道又是她做了耳报神,偏老祖宗信她不过,所以才非要自己当面再说一遍。

    黛玉决定避重就轻长话短说,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事。

    “那王府找着了人,满天的云彩就散了。这次来,是为了上次二老爷罚了宝玉,那人心里过意不去,特意的登门探视。王府长使跟着,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不是孙女多嘴告状,本来没事的事,二舅舅又要当人面教训宝玉,吓了玉儿一跳呢。老太太罚舅舅一回,让怹也知道做儿子的难处。”

    贾母嗬嗬笑着答应下来,知道黛玉是宽自己的心。不用薛宝钗来说嘴,她自然有人来禀报当时的凶险,要不是玉儿护住了宝玉,心肝肉肉宝贝疙瘩又要挨他老子的打。

    再说,忠顺王府来做什么,已经都商谈的妥当。因戏子起,就用戏子终,给外面看热闹的人一个交代,也是假戏成真。

    贾家出戏班,蒋玉函挑大梁,排一出戏去王府唱三天,既有贾家低头认错的意思,也有堵住外面幽幽之口的道理。

    这是能在明面上说的事,说不得的事就是贾家接下了炼丹的活。

    贾母与两个儿子并大侄子宁府的贾珍商议,宁府的大老爷贾敬反正也在道观里炼丹,炼谁的不是个炼。只要看死了蒋玉函,有过错全推到他的头上,成不成的都是“天意”,得贾敬说了才算,王府还能说些什么去。

    找贾敬的麻烦吗?忠顺王府也没脸再去纠缠一个出了家的道人吧。

    说不定那就是蒋玉函胡说一通糊弄王爷的事,贾家陪着他闹一阵子,等王爷都忘了这事的时候,上门提一嘴不成就当交了差。

    总之一句话,出些银子玩闹一下,总是要炼不成就得,王府要是不信,请另寻高明。

    说笑了好一阵,放了晚饭,林黛玉担心起来蒋玉函,怎么还不来,你知不知道你又要倒霉了,还不赶紧的过来,我也好指点你一二呀。

    所以,吃完了自己那一口口饭后,才问雪雁他到了哪。

    “雪雁,你是怎么说的?怎么这般时分了,还不见他的踪影?”

    雪雁借着给她递漱口茶时,小声的回道:“紫鹃姐姐已经派人出去找他。中间出了岔子,有一个叫金荣的坏家伙,扔下他不管自己走了。想着让他乱撞进内宅,再让人打他一顿呢。”

    林黛玉念着这个人名好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王熙凤站她身后伺候着她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子,她婆婆邢夫人和王夫人也站着呢,虽然不用跑腿,也要布菜一下过过手。

    这叫站规矩,儿媳妇的规矩。

    家归媳妇管,上面伺候婆婆,下面伺候未出阁的女孩儿,也是给她们看规矩的时候。等着她们出嫁了以后,到了婆家也要如此行事,婆家才会说媳妇的娘家知礼教的好。

    彼时只有黛玉坐下陪贾母吃饭,薛姨妈和宝钗回家吃自己的,另外的贾府三春,迎、探、惜三姐妹,都在大观园里吃小厨房,老太太不叫,她们不来。

    “金荣?”王熙凤耳朵一动听见了这话,林黛玉站起身请她入席,贾母顺势也让两位夫人坐下吃饭,不用站规矩了。

    “我晓得是谁了。他又怎么了?”

    黛玉给她拿过新的碗筷,轻言轻语:“那人被扔在了半道。偏府里广大,外人怎么能找着路,又不敢乱跑。所以,到现在还没过来呢。”

    王熙凤一瞪眼:“反了他了还!愈发的没个规矩!林妹妹带进来的人,他也敢推诿不做事,等着嫂子现在就去找他。”

    邢、王两位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王熙凤,都没说话,贾母品着茶装没听见。

    “找人要紧,你也少操些心吧。有累死的诸葛,气死的周郎,何曾见过吓死的司马懿。”

    王夫人张了口:“找人问问怎么回事,事出有因的话,回来回话。”

    邢夫人嘴角一扯,瞟了眼儿媳妇王熙凤,看她脸色变了,才笑笑继续的吃饭。

    贾母把茶杯一放,让鸳鸯搀她起身,一桌子人连带着门口坐着的刘姥姥都站了起来。

    “我用好了,你们慢慢用吧。玉儿陪我来说说话,散散食。老亲家,我家的饭菜可还入得口?”

    刘姥姥躬着身子没口子的说好。

    贾母笑哈哈的让左黛玉右鸳鸯扶她回了罗汉榻前,慢慢的坐下,才对还站着而脸色不好的王熙凤的说道:“凤丫头,你妹妹说的对。你呀就是读书少,不知道个驭下的道理。事事躬亲,那就事事推诿,你不说他们就不动,你就是个铁人,也要被他们给消磨了去。问什么问,让管事的查一下府里今日的当值,放着她们不用,白吃咱们家的饭啊。”

    真正忙着传菜看饭的两个管事婆子,赖大家的和林之孝家的,都笑着附和:“可不敢不听琏二奶奶的话,也是下人们多,偶尔一两个偷懒的也是有。不值当的事,还用的着主子们一说?这就去办了。”

    贾母呵呵笑道:“你们别欺负凤丫头年轻心热,累坏了她,我可不依。”

    丫鬟们应景的赶紧笑,一屋子和和气气,笑语欢声。

    贾母拍了拍黛玉的手,以目视之。

    黛玉轻轻的点下头,表示看懂了也学会了。

    方才琏二嫂子行使管家权,要查办金荣;王夫人一句事出有因,把过错分了一半给带人进府的林黛玉;剩下一半是王熙凤的管家不力。

    贾母连消带打,教给王熙凤驭下之术,还用读书少赌了王夫人的嘴,又点了赖大家的和林之孝家的一句,管家的是王熙凤不是王夫人,你们可要站好了队。

    短短几句话,林黛玉听得明白也看的明白,悄悄给外祖母伸个大拇指,被老太太一把握住看着她笑。

    祖孙两个默默交流着管家心得,老太太心疼女儿早逝,也心疼黛玉失孤,正是该学内宅之术的年龄,不用本该教习的珠儿媳妇李纨教导,自己亲自传授黛玉。以她眼光看来,林黛玉要是掌家的话,能把王熙凤累死还得说她的好话。

    自己亲孙女探春都不如林黛玉,探春是杀伐果断略有谋略,但缺了刚柔相济,终究不美。

    旁人么...薛家的丫头恰恰相反,一味的阴柔心计,看似顾了大局,实则眼界不够。

    王熙凤感激看了这边一眼,先是黛玉用话劝她,再是老太太帮自己说话,终没有让自己没脸。

    又看了一眼假装忙活的赖大家和之孝家,心里哼了一声,安安稳稳的吃自己这碗饭。

    跟我斗?那就先称量一下你们的分量!今儿夜里我不睡觉,你们哪个能睡?也该巡巡夜了,连着大观园一起巡,不闹你们半宿不安生,你们是忘了我的厉害。

    王熙凤如是想到,还特意多吃了碗饭,有了体力才好陪你们耍耍。

    内宅家事往往如此,家业小的,愁柴米油盐;家业大的,愁人事不清。

    没家事的蒋玉函,终于找到了寄居荣国府的薛家。

    看着门口挂着一个“客”字牌,蒋玉函都替薛家腻歪。

    回自己家去不好么,堂堂正正挂一块“薛宅”的牌子,有底气也舒服。

    客居别人家,一住好几年,大观园都盖起来了,薛家还没整修好院子呢,不知道他家到底有多大。

    整整衣衫,用手扣门:“薛大哥在家么?故友来访!”

    支呀一声,里面开了门,出来一个小丫鬟,上下打量了几眼蒋玉函,笑问客是谁。

    “请回你家主人,蒋玉函前来拜访。”

    “记得了,您请稍等。”

    片刻不到,一个大嗓门就在院子里响了起来:“玉菡在哪?玉菡在哪?”

    蒋玉函笑着摇摇头,咳嗽一声说话:“薛大哥,出来见客!”

    “哈哈!”随着笑声不断,一个小胖子拉开了门,看了一眼是心心念念的蒋玉函,纵身过来就要抱他。

    蒋玉函一拳怼在他胸口,不让他过来,笑骂他道:“又是老毛病不改不是?要不要湘莲过来帮你改改?”

    出来的正是薛家流落在京城的当家人,薛蟠薛文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