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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家事、国事混一叹

    偌大的荣国府,随着贾赦和邢夫人去见了贾母后,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连路东的宁国府,也被惊扰了起来。

    贾珍,这位袭三等将军爵位的“玉”字辈第一人,也穿戴整齐随着小厮的簇拥,从宁国府的大门出来,向西走了一射之地,进了荣国府的大门。

    贾母是他的亲叔奶奶,有事召,不敢耽搁。

    荣国府迎接他的人是贾琏和管家林之孝,兄弟两个关系素来很好,彼此拱拱手,贾珍就问:“什么事大晚上的这么着急?”

    贾琏嘴里打了个嗐声,面色不虞的告诉了他:“还能是什么?有人想着吃独食呗!一点规矩都不要了!珍大哥,敬老爷明日能回府了吗?没他老人家做主这事,总要有人想乱伸手。”

    贾珍口里嗬嗬笑了两声:“已经打发人去请了,明儿一早动身往回走,半晌午的怎么也能赶回来。”

    他心里是一点也不急,谁吃独食,也绕不过自己老子贾敬去,炼丹这事可不就贾家大老爷贾敬会吗。

    其实贾琏也不是那么的急,但总要做个样子出来,显得义愤填膺诉求不满,才好和二叔家打官司。

    其实呢,谁愿意炼丹就谁炼,他就只想着卖神水赚自己的钱。但不能同着别人说,尤其是贾珍,这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地要分自己一份子走。

    “琏弟,你最近也不过去我府上坐坐了,二姐那里可是思念的紧啊。”

    兄弟两个边走边聊。

    “珍大哥您也知道,我家那个实在是看的紧,一时间抽不得身。对了,琪官在我们府上呢,您知道的吧?”

    “真的?”贾珍怪笑起来:“那小模样,啧啧啧!怪不得连一位王爷也时常惦记呢!哈哈哈。约着一起去我府上唱一出怎么样?”

    贾琏也跟着笑:“要是往日么,倒没什么,说一声他就去了。可如今,有了些难办。”

    “呦,小兔崽子还敢拿捏一把不成!”

    “那倒不至于的,只不过他被忠顺王府放了出来后,又有了新的主家。”

    “咦?谁敢要王爷不要之人?”

    贾琏嗬嗬一笑:“要说旁人谁收留他,都要掂量掂量忠顺王爷的心思。偏她不用,王爷就是知道了,也只能点点头认下来。”

    “谁这么有起子?能让一位亲王认了冤大头。”

    “敏姑姑的宝贝女儿,咱们的表妹妹。”

    贾珍脚步一顿,失笑起来:“那么个清贵的女孩儿,也学着养戏子了,你家里的也不说管管。这叫个什么事,嗐,随了她去吧,谁让咱家...嗯...哈哈哈哈!”

    贾琏也跟着笑起来,贾珍话里的未尽之意他自然懂,亏人家那么多的钱,还不许人家恣意一回么。

    说话间到了贾母小院外,兄弟两个站住了脚,整整衣冠,等着通报过后才敢进去。

    贾府中,能不守这个规矩的,也就贾宝玉了。他进贾母院,从不通报等话,推门就进去,旁人也从不说他。

    贾珍和贾琏可不敢如此,外面他俩怎么胡天胡帝的都行,来了这,必须得讲规矩。

    等了一会儿,一个丫鬟迎了出来。

    贾珍和贾琏都对她拱手,那丫鬟也蹲身福礼:“两位哥儿请进,老太太等着见呢。”

    贾珍笑嗬嗬的对丫鬟说道:“鸳鸯可真是一年一年的见长,那一年还是我从金陵带你过来的呢,那年你多大来着?有个五六岁没有。你娘老子都挺好的吧,老家的房子多亏他们两口子照应着,才能回了就住人。”

    蹲着身子的丫鬟,正是贾母身边第一大丫鬟,金鸳鸯。

    要不是贾珍来,她也不会出来迎接,她动静中带着贾母的意思,宁、荣两府谁敢不让着她。

    贾珍毕竟还是贾家在京城八房的族人族长,别看他年纪不到四旬,还是与贾琏、宝玉同辈,单就一个族长而言,他可是日常都同贾赦和贾政一起议事的大人。

    鸳鸯的爹妈本是金陵老家十二房的人,还真是贾珍有一年回乡祭祖时,挑中了她带了回来给贾母做小丫鬟的。

    “还真是多谢珍老爷当年的提携。”鸳鸯笑着站起身引着他们进了院。

    “瞧瞧,你是越来越会说话,要不怎么老祖宗片刻离不得你呢。里面怎么样了?”贾珍为的就是问出这句话。

    鸳鸯想了一下,捡了自己能说的告诉了他们:“派人去请林姑娘了,总要小姑娘消了气才行。下面的人愈发的没了体统,胡乱攀扯丢了规矩体面,要重罚。”

    贾珍和贾琏对视一眼,明白王夫人是服了软,心里也有了主意,一前一后随着鸳鸯进了屋。

    先磕头拜了贾母,贾珍跪在地上假意的问:“大半夜的什么事惹了老祖宗的不快,珍儿在这呢,保给您出了气。”

    上面居中坐着的贾母,脸色很难看,瞪了一眼贾珍说道:“有人欺负我这个老太婆白吃了贾家的饭,你这个做族长的怎么说。”

    贾珍啊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贾赦夫妇和贾政夫妇具在,还有王熙凤侧坐着用帕子在抹眼泪?

    “咱家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却也是知礼的人家,谁敢的不孝?”

    贾政叹口气:“珍儿先起来坐下说话吧,没人敢不孝的。”

    贾母哼了一声:“玉儿她娘是我生的,要是嫌弃她家教不好,先找我说话。我当年没教好她娘,她娘自然也没教好她,我才是罪魁祸首。”

    贾赦和贾政连说不敢,慌得站起了身。

    贾母指着他们两口子四个人说道:“清客不许养的?那政儿又怎么说?德成于上,艺成于下。这是不是夫子说的话?夫子治器制曲还有老师教呢,无君子不养艺人,散梅花自寄书生。你们的老爷爷当年还作曲胡笳十八拍,那时怎么没人说过贾家家教出了岔子!玉儿来咱们家,是我一手促成的,她给咱家带来了什么,你们心里都有数。小姑娘长得大了,外面的事也知晓了一些,可她找谁去帮着做事去?”

    贾母越说越气,又开始数落贾珍和贾琏:“你们两个做哥哥的,可有问过她,想过她的时候?拿银子你们倒跑得快,做事的时候,她去哪里找你们!”

    贾珍和贾琏无奈的又跪下了听训。

    “那琪官是个戏子不假,他也是名动京城的一个角儿是不是?!最难得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他为了自出王府,先是逃,被咱们家说破了行藏后,他又拿出来丹方自救。琏儿媳妇方才说的明白不,那就是个药方子!能让你们赚钱养小老婆、养清客的药方子!”

    贾珍一愣,跪在地上扭头去看贾琏。

    贾琏眨眨眼,表示确有其事。

    贾珍赶紧的说道:“老祖宗训斥的是,那要这么说,林家表妹收了琪官进府,不仅不是养着优伶,还得是府里的门生清客才对。只是不知道这药方子,价值几何啊?”

    贾母啐了贾珍一口:“一说钱你就有了精神,你表妹受欺负的时候却见不到你。”

    贾珍赶紧诉委屈:“好我的老祖宗,两府里谁不知道林妹妹和宝玉是您的左右两颗眼珠子。我总当着她和惜春一样呢,没想着姑娘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该找个人帮她跑跑腿。既这么说了,侄孙做个样子,明儿起我就候着表妹妹,一月一换,下个月琏二弟接上。”

    一句话缓和了局面,一众人都笑了起来,贾琏更是附和:“我媳妇儿都快成了表妹妹的大丫鬟了,随叫随到的,大哥要是有诚意,就让嫂子来。”

    贾母散了火,笑着骂他俩不说人话,让他们该起来起来,该坐下坐下,喝了口水,郑重的说道:“林家丫头的事,只要不出大褶子,由得她玩着。丹方的事,你们多上上心,我觉着那方子,很可能是他家祖传的物件。逼得他急了,才拿出来救命用。明儿个,敬儿能回来不?”

    贾珍赶紧说道:“已经派过去人接了,晌午准回来的。”

    贾母点点头:“那就好,敬儿回来后,一应事体交给他拿总去办。我出两千俩给你们做本钱,有了生息就给了我的玉儿,算是我老太婆替你们还账。”

    贾赦捻着胡子说道:“尊老太太的意。我家出一千五,占两份子。”

    贾政只好跟着说:“那我也出一千五占两成。”

    轮到贾珍了,算计了一下余下的份子,也出了两千,却占了三成。毕竟是宁府总揽着事还得是贾敬名义上炼丹。

    贾母点了点头问熙凤:“凤丫头,你再和大家伙说说玉儿的意思,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外孙女的做派。”

    王熙凤诶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妹妹收蒋清泉的时候,说的明白。丹方是蒋清泉的,林家分文不取。”

    贾琏作证:“确实如此。蒋清泉这名,还是表妹妹给他取的呢。今后再不能琪官琪官的叫着,表妹妹听了要不高兴。”

    贾母有意无意的看着王夫人说话:“老二家的都听明白了?林家分文不取,人家就是找个能跑腿来。可怜见的孩子,身边就带来一个丫鬟,连个奶妈子也没让跟着,哪还有个侯门贵女的样子哟!”

    王夫人讷讷不言,门外有丫鬟传话:“找着林姑娘了,在梨香院等着呢。”

    鸳鸯过去问:“怎么去了那儿?”

    传话的丫鬟是王熙凤的丫鬟叫小红,低低的声音在鸳鸯的耳边说道:“林姑娘说了,她才是贼头,没起了赃时,她不便乱走动。珠大嫂子过去陪着呢。”

    鸳鸯心内一酸,回了屋悄悄的跟贾母回了话。

    贾母唉了一声,叹气问贾政:“你外甥女还挂着贼的名头呢,你去找找赃物吧。”

    贾政瞪了一眼身旁的夫人,赔笑说话:“小孩子家闹了脾气,哄哄也就好了。”

    正说这话时,林之孝在外传话:“老太太、两位老爷并两位哥儿,府门外有顺天府的主簿前来登门,说有人报了官,咱家丢了东西,他们不敢不来也不敢擅进。”

    “胡闹!”贾政是真的急了眼:“哪个去报的官!又丢了什么!”

    林之孝回话:“丢的是北静王爷送给宝二爷的手串,贼就在柴房里关着呢,他自己也认了。”

    “是谁?!”

    “唱戏的琪官。”

    哐当一声,贾母摔了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