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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把他人过失扬(壹)逢场作戏三昧俱

    林黛玉小心翼翼的跟着蒋玉函上了船,瞧着他熟稔的与那些欢场女子们言笑,心想他必定是个惯犯。

    偏蒋玉函极不要脸的还和她说,他不懂人家的规矩。不懂规矩你的手就敢搭在她们的腰肢间,还敢摩挲?

    忍不住啪的一声拍落了那支“禄山之爪”,蒋玉函讪笑了几下,去抓起她的手,领了进去。

    被蒋玉函摸的小娇娘一见林黛玉的模样,再看看蒋玉函和他的亲密,捂嘴一笑说道:“莫吃错,男人家都是这样,既喜欢女人的娇媚,又喜欢男儿的俊美,等你长大了,姐姐封个大红包给你,教你领略女人的味道如何?”

    船舱里莺莺燕燕哄笑了起来,蒋玉函感受到了手心里有指甲掐肉的痛楚,忙替黛玉解释道:“我这个兄弟可是个清白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欢场,你们可不许吓住了他。来个懂事的伺候着,让他安稳的坐住了就是好的。”

    也怪林黛玉的模样惹人疼,蒋玉函给她的上妆暗暗有了几分中性美,这在如今可是独一份,姐儿们无不眼前一亮,还真没分辨出她的雌雄。

    林黛玉缩到墙角里坐着,有个和她一般大的小娇娘缠了过来,林黛玉一蹙眉说话:“洗了手再过来,给你水,给我煮些茶。那些果子捡几样拿过来,对了,搬来一个茶几放在我这。”

    小娇娘一愣,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丫鬟?罢了罢了,谁让自己是伺候人的呢,怎么伺候不是伺候,看着这小公子的模样都心醉,好好伺候他也不亏。

    蒋玉函虽然和薛蚺等人谈笑风生,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黛玉的举动,见她已经能安之若素了,这才放了心,与薛蚺介绍来的诸位富商与相公们一一相见,他言辞便给容貌俊秀,三言两语间就融入他们的圈子,再加之薛蚺对他极为看重,这些人自然更加和蔼友善。

    四层楼高的花船,薛蚺在第三层请蒋玉函入席,见他好奇看向四楼,笑言他得陇望蜀了。

    “那上面是船主花娘独居之地,一般人家可上不去。如哥哥我这般的,也还是非请莫入呢,兄弟还在随着我在这里逍遥快活吧。”

    楼层越高,价钱越贵,恩客的身份也越重,这等的饥饿营销手段,自古就会,何今人还在被骗?

    又把他捧得一位歌姬召唤到身边介绍给蒋玉函:“这位是京中来考试的杜公子,珍珠姑娘安排个好的与他。”

    一听珍珠两个字,蒋玉函就有了兴趣,不说他本人,原身蒋玉菡也是个欢场老手,花中熟客,几句话就把这个珍珠逗得娇躯乱颤,薄纱也挡不住一对儿幼鸽的雀跃。

    林黛玉可是一眼不眨的盯着他,见状哼了一声,扭头去问伺候她的歌姬:“你们都这么穿衣服?”

    “哎呀小公子,不这么穿,怎么引男人家欢心呀。”

    林黛玉一指她:“你也这么小?会有男人喜欢么?他们不是喜欢那个那个...”

    小歌姬娇笑起来,趴在林黛玉耳边说道:“公子是北方来的客人吧,我告诉你,南北还是有差异的。北面来的客人都喜欢大的,金陵这里却喜欢小的。”

    “这又是为何?”

    “南风更甚呗!”小歌姬笑的更是欢畅:“娇幼白小软,是南派的最爱。姐姐们自小都是裹着缠足过来的。哎吔,小公子,陪奴家饮一口酒呗。”

    林黛玉忽然想起蒋玉函是怎么羞辱雪雁的了,一笑而言:“不喝,你还没我丫鬟长得好看呢,喝不下。”

    “啊?敢问公子有几个丫鬟?”

    “大丫鬟一个,二等丫鬟两个,小丫鬟六个。”

    小歌姬暗暗心惊,这么算下来的话,这位小公子可不是一般的人呀,家里已经不是富贵了,而是贵重。

    丫鬟小厮别看是下贱人等,能用几个不能用几个,朝廷也是有规制的。

    别看商贾们个个胡吹自己姬妾成群,一问丫鬟的数量就知道端倪,家中或是本人不是人上人的,根本不许多养。

    什么是人上人,非一个官字不可。

    如林黛玉自承有大丫鬟、二丫鬟还有小丫鬟,他家要不是个大官,可是不敢这样养。

    小歌姬更是恭谨,不敢对宋公子放肆,收起烟视媚行那一套,安心的伺候起林黛玉,只把自己当做小丫鬟就是。

    林黛玉哪知道她想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泄露了老底,歌姬安分了她正合心意,倚着窗台看外面的景物,虽然讨厌蒋玉函他们的做作,却不讨厌这里的风物。

    她又不是有洁癖的人,也知道世态的炎凉,这些讨命讨生活的女子,自己犯不着跟她们计较。该计较的是可恨的蒋玉函,真没想到他这么熟悉欢场,怪不得凤姐总要管着琏二哥,一个个的都在这里纸醉金迷销魂失魄,回了家自然就冷对家中妻妾,真的是该打。

    又一想蒋玉函以前的身份,叹了一口气,他也是身不由已,好人谁愿意装神弄鬼的伺候别人去。还不是世道的严苛,穷人的无奈么。

    小歌姬趁林黛玉发呆时,偷偷溜走了去告诉了一位姐姐,那边的“宋公子”果然是官宦子弟,他身上的香粉比自己用的还好,就连楼上的姐姐都不舍得用。

    不一会儿,薛蚺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更加信了他俩是京中的官宦子弟,否则也不会那么精妙的记账之法,也不能面对娇娘如此的游刃有余。

    看来不是京中要找的人,一个戏子哪有这等的从容,面对硕大的薛家和自己,他根本连眼都不眨,四厘的引诱他都视若无睹,根本不把几万两银子放眼里的人,怎么可能是戏子出身。

    再说那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宋公子,是真的俊俏但看不出是女儿身,有喉结还没有耳朵眼,除了说话尖脆一些,走路都不带扭的。何况,若真的是姑苏林家女,她又怎么肯逛花船。

    两下一印证,更加放了心,对蒋玉函又是一阵的推杯换盏。

    蒋玉函真是歪打正着,他以为薛家图他的是记账之法,哪想到薛家已经收到了消息,要他们留意自京中就没有上船的林黛玉,还有又一次潜逃的蒋玉函。

    找到了后,定要不择手段问出那人的下落!事关全局,薛家上下不得不闻风而动,而薛蚺的使命就是接近试探这两位同样是京中来的杜公子和宋公子。

    能躲过薛蚺的试探,也可说是天意,一直冷眼看着的补天石都暗暗心惊,要不是蒋玉函换了个芯,一定会露出马脚;偏这个蒋玉函根本不会,在他眼里,这些纸醉金迷都不算什么,一条楼船是价值不菲,可你要见识过游轮后,还会觉得这木头船有多高大壮丽么?

    林黛玉为什么能对蒋玉函青眼有加,不是什么情爱,是因为她在蒋玉函眼里根本看不到贪婪,仿佛一切对他都是过眼云烟,这么一个奇人,难道不值得深交?要知道,这叫做气节。

    林黛玉只在自己爹身上见过这种特质,所以接触了蒋玉函后,不由得被他吸引了过去,确实有种怀念的思绪得到了释放。

    正热闹间,忽然一条花船靠了上来,众恩客们都齐声欢呼,终于要打擂了!就不知来的是哪家。

    离近了一看灯笼,发了一声喊,原来是清河班,这家素以能唱各种曲牌而出名,看来今天是有耳福了。

    蒋玉函趁机挤到黛玉身旁扒着窗户看,黛玉捂着鼻子推他:“一身的粉臭,离我远些。”

    蒋玉函冲她嘿嘿的笑:“来都来了,还不许我恣意一回。快来瞧瞧,这伙上船的小娘可是来者不善。”

    林黛玉挤过去也看,只见帷帽簇簇裙摆飘飘,不由得好奇起来:“她们不见人的?”

    “见犹未见。正是这样,才能引人遐思,想一窥貌中的容颜。那么不就上了当么,没个几十两银子,是摘不下她们的帽子来。”

    蒋玉函有一比,帷帽犹如丝袜,明明是挡住了,却更显的诱惑。想到这,环顾了一下四周,随手找来一顶帷帽扣在了林黛玉的头上,果然大不一样。

    林黛玉摘下来扔蒋玉函脸上,喊过伺候她的歌姬:“去给我找顶斗笠来,要竹篾子做的开顶的。记着洗干净。”

    伎儿接了一块银裸子,欢快的下楼去找,这些物事她们是都有。

    “她们比什么?”看着甲板上乱哄哄的一片,林黛玉好奇的打问。

    “应该是比曲子了,你瞧她们手里都拿着乐器呢。”

    “呀!这不正是你的所长么。杜公子看来要出场救美了?”

    “未必用的到我,且先看着。没个几百两的出场费,我是不会出手。”

    他俩挤在一处窃窃私语,身后自四楼下来两个人,正好听在了耳朵里。

    要是林黛玉此时回头去看,定然要大吃一惊!

    怎么这两个人来到了金陵,还和自己在一条船上?

    也得亏她没回头,那两个人含笑而过,一层一层的下到了甲板,与过船而来的清河班主会面。

    林黛玉只看见了他们的背影,确实有了一些疑惑,但也未去多想,还是很好奇的看着她们寒暄。

    “杜兄,杜兄?”

    蒋玉函回头看薛蚺喊自己,示意黛玉自己玩,随着薛蚺坐到角落里,趁着三楼的人都下去看热闹,他们二人终于可以商议一下买卖的事。

    刚刚议好了价钱,就听林黛玉一声的惊呼:“怎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