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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禅房现真佛

    栖霞山有寺曰栖霞寺,始建于南齐,乃三论宗的总庭。唐高祖时尊为天下四大丛林,独据栖霞山中峰西麓,有法幢二千余间,规模宏阔。

    蒋玉函三人敲开寺门,有知客僧出来问讯,贾琏和甄宝玉都等着蒋玉函发话,是他一路坚持着要来这,看他是何意思。

    蒋玉函本能的合十见礼,口占一偈:“未曾有一法,不从因缘生。弟子前来拜谒文殊菩萨,还请给与方便。”

    知客僧打量了几番蒋玉函,含笑合十回礼,开了偏门请他们进来,一路引到了文殊殿,蒋玉函上香跪拜,贾琏和甄宝玉有样学样跟着拜了菩萨,然后随着知客僧去了客舍歇息。

    知客僧奉茶,贾琏打赏,甄宝玉也布施了些香火,蒋玉函却不掏钱,看看旁边有纸笔,提起笔来写了一首词给知客。

    “烦请法师给贴在僧舍要道处,自有灵验。”

    知客僧看了一眼蒋玉函,拿起那首词走了出去。

    贾琏好奇:“清泉,你写的什么?”

    “搬救兵的法帖。”

    甄宝玉不信,贾琏半信半疑,蒋玉函安安生生坐着喝茶,他写的是暗语,只要义忠看见了,就一定会来见他。

    果不其然,一盏茶的功夫,知客僧去而复返,请蒋玉函僧舍说话。

    蒋玉函才不肯自己去,非要带上贾琏和甄宝玉不可,还特意把他们二位介绍了一番:“这位是京都荣国公之后,这位则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的公子。劳烦法师再去禀报一声,就说风云际会,龙虎会栖霞。”

    知客僧紧紧盯着蒋玉函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问道:“经年不见,小师弟也长大了。怎么在俗世中迷了心窍,见了师兄却不认了。”

    蒋玉函一愣,也仔仔细细的打量起知客僧来,赶紧让补天石翻出原身的记忆给自己,称自己为小师弟的僧人,难道是葫芦寺的故人不成?

    补天石照五蕴寻机缘,给出了答案,蒋玉函哎呀一声站起来紧紧抱住了知客僧,口中悲声喊道:“原来是四师兄,你们让我找的好苦啊!”

    眼睛一挤,泪水涌出,声台形表俱全,演了一出“古城会”。

    这知客僧口喧佛号,扶住了悲痛的蒋玉函,与他闲话起来。

    旁边惊呆了贾琏和甄宝玉,这也太巧了不是,怎么庙里还有他的师兄?这又是打哪来论的。

    贾琏以为是梨园子弟避世在此,甄宝玉却觉着知客僧眼熟,仿佛在金陵见过。

    蒋玉函见他认了自己,心底长吁一口气,又一个点睛之人现身了,果然红楼里处处藏着机锋,若不是自己亲身到此,怎么能想到给贾雨村提醒护身符的门子,竟然就是自己在葫芦寺的四师兄。

    说了几句闲话,蒋玉函直问:“师兄既然在此,那师父他老人家的法架应该不远了吧。”

    知客僧一笑:“师父已经见了你的词,还是怹老人家告诉的我是你来了。怎么样?随师兄去见见师父吧。”

    蒋玉函看看贾、甄二人,知客僧笑着出门:“来都来了,一并见见吧。论理来说,都不是外人呢。”

    知客僧在前引路,绕过层层僧舍,竟然来到了后山一处茅舍,让蒋玉函等在竹篱之外,他进去禀报。

    贾琏趁此时机低声问蒋玉函:“哪来的师兄?以前是哪个班子的?”

    蒋玉函哑然失笑,也是自己口风紧,一直也没说葫芦寺的往事,直到现在这二位爷还蒙在鼓里不明所以。

    知客僧此时又出了屋,请他们三个进去,还冲蒋玉函眨眨眼:“小师弟调皮,师父说要罚你呢。你怎么跟林家结交在一起了?”

    “不可说,不可说。”蒋玉函打着哈哈进了院子,不肯对四师兄说林黛玉的事。

    这位师兄可不简单,出世为僧一直伺奉着太子师父;转眼入世就能做了知府堂前的门子,专等着贾雨村的到来。

    说是贾雨村怕他漏了自己的底,寻个错处打发了他去。如今看来,是人家事了拂衣去才是真的。

    还专门在这栖霞寺做了一个知客僧,简直就如门神一般,替太子师父守护着前门,打探着前来的人等。

    自己若不是通了“宿慧”,知晓了“天机”,一辈子都寻不到这里来,也根本不会再见师父和师兄。

    将将要进门了,蒋玉函猛地站住身子,面有难色犹豫起来,冲着贾琏和甄宝玉商量:“二位,要不就现在院中等候我片刻可否?你们看这山景甚是美哉啊。”

    甄宝玉还真听话,站住了不走,贾琏不干。来都来了,临进门你又反悔不让我们进,好没道理。

    一推蒋玉函身子,径直给他推了进去。

    蒋玉函无奈的叹口气,只好去面对现实。

    想过无数次见义忠时该如何的面对,临了一见面,蒋玉函不由自主的上前跪倒磕头,口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原身若没有义忠的救助,早就不知流落何方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蒋玉函自问这点良心还是有的。

    抬头看,不到五旬一老僧,宽额头,尖下颌,面容冷峻,不怒自威;见了自己后,一双寿眉皱了起来,冷哼一声孽徒:“怎地带外人找到了这里!可怜为师又要不得安生了。”

    贾琏与甄宝玉躬身施礼在那里,见蒋玉函挨训,心里多少有些欢喜。

    蒋玉函比对了一下记忆,确认这就是自己的师父,嘻嘻一笑,跪在地上答道:“他们可不是外人。师兄没给您回话么,一个是荣国公的后裔。”

    贾琏再次躬身,蒋玉函却说他:“跪下!”

    贾琏一愣,好端端的要我跪下做什么?我是国公之后,能让我跪的人可不多,其中一定没有这个和尚。

    蒋玉函一拉他的衣襟,硬生生给拽倒了,口称师父说话:“他还不知道您的金身,故此失礼。”

    贾琏想起来,蒋玉函瞪他一眼,吓他一跳,只好委屈的与蒋玉函跪在一起。

    甄宝玉好性子,一看都跪了两个了,自己也别站着充大,自报了名号也跪了下来。

    老和尚看看他们三人,哼了一声:“贾恩侯的儿子?看着就一副浪荡子的样子,成不得器!你是甄应嘉的儿子?你祖母可好?”

    贾琏和甄宝玉都傻了眼,哪来这么一位老僧,怎么这么熟悉自己家的大人。

    正犹豫间,老和尚一挥袖子,对蒋玉函说道:“戒色,你先让他们出去等着,为师有事交代。”

    蒋玉函无奈的说了声是,面色古怪的请贾琏和甄宝玉起身。

    甄宝玉还好,低着头忍笑,贾琏可算知道了蒋玉函为什么临进门时的为难了,放生大笑起来。不等蒋玉函搀,自己先站了起来,指着蒋玉函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蒋清泉!蒋玉函!原来你还有个法号叫戒色啊。哈哈哈!笑死二爷我了。”

    甄宝玉跟着笑了两声,忽然不笑了,满脸错愕的看着贾琏,手里却指着蒋玉函:“二哥,你说他叫什么?”

    “戒色啊。”

    “不是!俗家名!”

    “哦~~~”贾琏更是笑:“你呀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呢?他呀,原是京城名伶,姓蒋名玉函;后来跟了林家做清客,有了个清泉的号。所以他不是什么杜公子,他是蒋玉函。”

    甄宝玉愣愣的看着蒋玉函半天,忽然哎呀一声:“满天下都在找的蒋玉函就是你?”

    蒋玉函只得认下来:“不错,真是在下。正因为被人寻找,才不得不...”

    不等他说完,甄宝玉又诶呀一声:“那跟你一起的宋公子,莫不就是林家女?”

    蒋玉函一皱眉,这都什么习惯,总要打听女孩儿?

    甄宝玉连连跺脚:“该死该死,怎么就错过了她。”

    “你见她做什么?”

    “嗨~~~”甄宝玉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是见过她的。”

    蒋玉函一回头就去看自己师父,他不仅是前太子穆莳,还是红楼书中的癞头僧,这梦不梦的,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大和尚叹口气,说了声痴儿女,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

    蒋玉函领着他们二人来到了院中,刚想着回去见师父,贾琏一把拉住了他:“清泉且慢!你带我们二人前来这里,必有你的缘由。眼下你师父人也见了,我和宝兄弟头也磕了。总要知道知道他是哪个真佛吧。”

    蒋玉函直摇头:“不,你不想知道。”

    “不行!我一定要知道。”

    “好吧。”蒋玉函痛快的答应下来,贾琏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怹老人家俗家姓穆,未出家时,跟二位府上多有来往。对了琏二哥,贵府中荣喜堂前,还有他的墨宝呢。”

    贾琏略一思索,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蒋玉函一背手,摇头叹息着走了:“我就说你不想知道,你还偏问。何苦呢。”

    甄宝玉还不明白,不好问蒋玉函,只得问贾琏:“二哥,二哥。他到底是谁呀,您怎么又...”

    贾琏一把将甄宝玉按倒让他也跪着,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老老实实的跪着,别说话。蒋玉函这个混蛋坑死咱们俩了。屋里那位...他的夫人是你姑姑。”

    甄宝玉两眼瞪得如铜铃,直接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