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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壹)李家有女

    蒋玉函生的好,崇正帝以貌取人先对他有了好感。其实还是对他的“身份”有几分的相信。

    穆莳又没有发疯,应该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眼前的俊俏后生是他自幼养在寺院里的孩子,他不是穆家的子孙还能谁是?

    越看越像,他忘了还有先入为主的说法。

    蒋玉函也打量着当今的皇帝,中等的身材略显单薄,看样子就知道有病缠身。但也就是这幅病容,给他添了几分儒雅之气,没有想象中的威严或是暴戾。

    四旬上下的年纪,卧蚕眉,山根隆起,两耳垂仑,略有些尖下颌,不知是最近累的还是本来如此,一身的常服让人看起来非富则贵,只是那丹凤眼开合之间总让人不寒而栗。

    崇正帝走到蒋玉函的近前,用脚尖捅了蒋玉函一下:“站起来吧,看你不情不愿的样子,还难为了你不成?”

    李守中眼眸一缩,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再打量起来蒋玉函和崇正帝的面貌。

    莫不是真的?

    可当年女儿报信来说是一对双棒啊?

    蒋玉函趁势站起了身,讪笑着给自己找借口:“以前总是拜庙里的佛祖,真的见了真佛了,是有些恍然。”

    崇正帝哼了一声,收下了他的马屁:“跟着一起走,少说话,有问你的时候。”

    “诶。那...林姑娘呢?”

    崇正帝忍不住又踢了一脚:“不成器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只记着你的红颜,你把君王放在何处!”

    蒋玉函偏还不敢躲,忍着委屈又受了一脚,小声的嘀咕着:“放心里呗,那是小民的东家,不得不记挂着。”

    崇正帝还想发火,李守中拦住了他:“圣上勿恼,还是先离了此地再说。”

    崇正帝对李守中甚是和蔼,亲手扶着他离去,护卫又将他们二人围在当中,剩下个蒋玉函自己在后面跟着。

    “别忘了那琴,给老夫带上它。”

    蒋玉函翻个白眼又抱上了太庙的古琴,心里琢磨着这算不算“偷窃”皇家财物。

    出了皇城早有车马备下,蒋玉函和一群侍卫们挤在一起,无比憋屈的坐在车里叹气。

    途径皇城门前时,忽然看了一眼车外,瞧见了清河班诸女还等在乐司门前,诶呦了一声。

    没人理他。

    蒋玉函故意的一指那群姑娘们说道:“看美女!”

    不出意外的都扭头去看。

    蒋玉函嘿嘿发笑,一拍胸脯:“都是我的。”

    有名侍卫呸了他一声:“仗着自己皮囊好,说什么大话。”

    “真是我的呀!不信?你们谁过去一趟报我的名号,她们一准对你笑。”

    说话的侍卫一瞪眼:“你想传递消息?信不信我现在就扭断了你的脖子?”

    蒋玉函一摊手:“真是我的人。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乃是姑苏林家的清客,又是金陵乐司属下清河坊的主人。那群姑娘都是我的伶人,她们等的就是我。要是总也等不见我,怕她们会生事。”

    侍卫们相互看看,其中一个能主事的发话了:“不管你说的真假,都不能泄露你的行踪。”

    “知道知道,我不露面,您拿着我的箫过去找一个叫青莲的姑娘,告诉他我没事,让她们回去等我。”

    一边说着话,一边暗暗嘱咐补天石:“快在箫上刻上几个字。”

    “什么字?别让人看出端倪。”

    “杏帘在望,他们看不出来。”

    补天石知晓是何处,暗自一笑,施手段在箫尾处刻下了这四个小字。

    侍卫接过来反复看了几遍,瞧见了那四个字也没在意,一掀车帘跳了出去,去见那群姑娘。

    蒋玉函偷偷看着青莲拿到了洞箫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四个字是京城贾家大观园中一处房舍的牌匾,那处还有个名字是稻香村,正是李纨母子住的地方。

    不管是紫鹃或是春纤,只要看见了这四个字,一定能猜到与李纨相关,而自己的行踪也就不难呼之欲出了。

    这样一来,师父穆莳也就知道了崇正帝的行踪,为下一步骤争取到了主动权。

    安心的坐着李家的车,一路出了金陵城,行至在了栖霞山南麓一处宅邸。

    大门洞开,几辆车鱼贯而入,直到了一处幽深的院落前,才停下车马。

    随着侍卫们跳下了车,只见崇正帝已经与主人进了院子不见踪影,想跟进去又被拦在了外面,只好寻一处池塘边的柳树下,坐在那里看水看鱼。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环佩声响,扭头过去看,原来是李家的侍女们往来伺候。

    打眼瞅了几下,还真是另有一番的颜色,咧嘴笑了起来,与看着他的侍卫闲聊起来。

    “这位兄台,您可知咱们天下,哪里的美女最多么?”

    侍卫正是送箫的那位,对于这个话题,他一点也不排斥,也坐下来挨着蒋玉函,审视的问他:“你又知道?”

    蒋玉函点点头:“实不相瞒,我以前跑的江湖码头多了,见得也多,自然就有个心得。”

    “我知道你,你原是京城的名伶。这么一说,你的话还真是能信几分,说说看。”

    “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侍卫一瞪眼:“别问,我也不能说。”

    蒋玉函讪笑几声,心里知晓了这群侍卫应该是崇正帝身边的死侍,要不然也不会连个名姓也不透露给外人。

    “好,我说说,您听听。若是说的不准,是我的见识还少。头一个就是江南,此地山河俊秀,又是富足的鱼米之乡。纵是贫家女子,也不用愁一日三餐,所以更会打扮自己,故此望之过去皆有几分颜色,是以量取胜。”

    “这跟贫富有什么牵连?”侍卫不解。

    蒋玉函笑着抛出了女装薄透露与天下富足的关联。

    “汉强却民弱,所以是长衫盖脚,看着是挺费布的,实际呢,一件衣服可以穿许久,因为它长大还裹得严实,可以从春穿到冬,坏了裙边裁一个边还能穿,反而是没钱买新衣的表象。”

    “还有这个说法?”侍卫也起了兴趣,实在是蒋玉函的说法太过新奇。

    “您再想想唐装还有宋装,一件裹胸披一件薄纱就能出了门,看着是不是更赏心悦目?而这两朝还恰恰是最富足的两朝。”

    蒋玉函说着还不过瘾,偷偷指着李家一个丫鬟冲侍卫挤眉弄眼:“你瞧瞧她,一身合欢斓裙,这是典型的唐侍女装,既显得身材高挑,又有几分雍容,可见李大人府上的日子过得不错。再搭配上妆容和配饰,看着都是美女,然否?”

    侍卫还真认真的打量了好几眼,冲蒋玉函一挑大拇指:“你说的还真对!长了见识了!谁家女子穿的越少,谁家就有钱对不对?”

    蒋玉函刚要点头称是,那侍女冷冷的眼神瞟过来,呵责了一声登徒子,转身而去。

    原来让人家给听见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继续靠在柳树下闲聊。

    又过了片刻,只见外面又来了一些人,侍卫看了一眼那些人,低声对蒋玉函说道:“你别乱跑,我去见见那些人,有个顶重要的人来了。”

    “谁呀?”

    侍卫迟疑了一下,冲着刚才他俩谈论各省美女的交情,还是小声的告诉了他。

    “金陵水师提督王子胜。”

    蒋玉函哦了一声,看着侍卫迎了上去见那些人,心里暗暗计算着人数。

    一共是来了八个人,看得出来最重要的是其中的三位。

    走在当中的是位老者,拄着一根拐杖,由一位后生扶着慢慢的走,除了身边两位略微靠后一左一右的跟着外,其余人都在身后三步内跟随。

    左边这位中年男子,一身的行伍气息掩不住,而右边那位则文雅的多。三个人神色肃穆的走了过来,侍卫上前低声问了几句什么,领着他们在院门前稍候。

    有人进去通报,不多时,李守中亲自迎了出来,蒋玉函支棱着耳朵听他们彼此的称呼,确认了那些人的来路。

    当中的老者姓贾,左边的姓王,而右边的姓甄,直到第四人上前厮见才姓了薛,都见完了也没听见有个姓史的。

    看来金陵四大家的人除了史家以外,都到齐了,还多了一个甄家。

    蒋玉函站在树下直琢磨,贾家是他派人通风报的信,而却没有带上史家,看来史家那位史鼐真的是被排除在外了。

    这么说来,只要这几家做主的人肯站在当今身边的话,单凭着史鼐也能挡的住他了。除非史鼐不顾一切的大开杀戒强取当今的性命外,还是有的一谈。

    那自己师徒呢?

    还有什么底牌能自保?

    要知道王子胜可是师父一手安排在金陵的将领,若是他倒向了当今的话,那师父可就没有了任何底气。

    不行,不能让他们一条心!

    可以保皇,但要在师父的许可下去保皇!

    想到这,蒋玉函趁着他们还在寒暄未进门时,高声喊了起来:“李祭酒,何以厚此薄彼!东安郡王之徒、姑苏林家门生在此等候多时未得召见,而他们这些受我师父恩赐之人却先得召见,于理不合吧?”

    众人听了他自报的头衔,尤其是东安郡王那几个字后,都大吃一惊,纷纷转身看向池塘边柳树下的翩翩少年郎。

    李守中丝毫不慌,笑骂他道:“你个猢狲辱我家的女儿,被人告到了我这里来。不把你撵出去已经是给了面子,你还挑起理来?”

    “我何时辱贵府的女眷了?冤枉啊!”蒋玉函连忙大喊。

    李守中身后闪出一位少女来,面含嗔怒的指着他说道:“背后谈论女儿家的衣着,不是羞辱是什么?”

    蒋玉函认出了是那位骂自己登徒子的丫鬟,不由一愣,问到李守中:“她又是谁?”

    李守中爱怜的拍了拍那丫鬟的手背,对蒋玉函一瞪眼:“她是老夫的侄女!你家大人说了话,罚你站够一炷香再进去说话,玟儿啊,给他点上香,看着香烧完了再许他进来。”

    说完就带着众人进了小院,还关上了院门。

    李守中的侄女?

    蒋玉函盘算了半天才搞明白了她是谁,若干年后随着母亲一同去大观园的那对李家姐妹花,李纨喊她们母亲是婶子,可不就是李守中兄弟的孩子吗。

    哦,原来你们一直在金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