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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做事好商量(壹):天下三分明月夜

    为何是要去扬州,林黛玉对找过来的穆莳老千岁说到她的理由。

    “家父在扬州为官多年,临终前曾嘱咐小女有一些物事记得去取。而那时我因为守灵不得离开,也没有托付给外人,故此一直存放在那里。这次过去直接取走回姑苏,也算完成了家父的心愿。”

    穆莳不好多问了,指指还在外面唱曲的清河坊众女:“也怪累了,叫回来喝口水吧。”

    林黛玉不肯发话,只是推回给了他:“都是您家的人,我怎么敢劳累。紫鹃,封赏一下她们,唱的不错,我喜欢听。”

    穆莳眨眨眼,笑着起身走了,见了青莲诸女后,笑着说道:“儿女之事,非是我能插手的,你们自求多福吧。”

    大笑着回了自己的舱中,美滋滋喝着茶,想着哪一天林黛玉才会给他端茶来喝呢?林、贾两家的骨血,配自己的儿子倒是够了,妙就妙在他们二人已经牵绊在了一处,自己不用多嘴,静观他们二人的变化即可。

    至于清河诸女,留给林黛玉捏扁揉圆去吧,当家主母不会些手段驭下,也不是个能为的。

    老主人这么一不管,青莲就觉得苦日子要来了。她可是吃过林黛玉苦头的人,一身的衣服被她给扔进了秦淮河里,光着身子受她辖制,想想就牙疼。

    “姐姐!”清漪众人也觉察出来不妥,好似忽然又换了主人一般,那边还立着一个满脸冰霜捧着银子的大丫鬟等着她们谢恩。

    青莲叹了一口气,安慰诸女:“我去和林姑娘当面谢过,你们先去歇息吧。”

    不低头是不行了,别看林姑娘年岁是不大,可人家跟少主的关系可是最不一般,万一她成了日后的主母,此时岂不是万万不能得罪。

    满腹的心思见了林黛玉,还没说句话呢,林黛玉巧笑嫣然的好一顿夸她们:“听闻姐姐们以后有了安身立命的去处,我也是替你们高兴。怎么说也曾在一条船上共渡过,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姐姐们好生的过活吧,有了乐坊的名头,将来不愁嫁。”

    青莲暗暗叫苦,这是要扫地出门么,不肯留下我们在少主的身边是不是。没了少主,清河坊什么也不是,早晚泯然于众人。有了少主的指点,清河坊才能立足江南的乐坛呀。

    还想说些什么挽回的话,林黛玉已经端茶送了客,青莲无可奈何,只有先退下,等着蒋玉函回来再说。

    等她离去之后,床后面闪出了秦可卿,冲林黛玉一挑眉毛说道:“如何?是有别的心思了吧。我与她们虽然不熟,但也能猜中她们的心思。林姑姑的蒋公子可是一块宝,她们才舍不得放手呢,肯定想留下来陪着,就这个青莲,指不定还想做个姨娘呢。”

    林黛玉没好气的看着她:“又喊我做姑姑,又假死脱身和贾家没了关系,你到底想要如何?我的麻烦不比你小,你也瞧见了,还没怎么着呢,就扣我留在了皇宫。这还是个开始,万一局势有变,你恐怕还要再没一次了。”

    秦可卿听了这话也没了脾气,坐在黛玉身旁,悠悠的说道:“非是我不肯说实话,实在是时机未到。我的事跟林姑姑你比起来虽然小,但对旁人来说,也是塌天之祸了。且再等等,那位蒋公子既然肯将你换了出来,我倒觉得,或许转机就在他的身上也说不定。”

    “谁是我的?你又是谁的?他是他,我是我,有恩就报恩,我也犯不着拿自己当什么和氏璧。你和她们一样,都想着什么我自然知道。劝你别想的太多,他一天没走,就还是我家的清客,想打他的主意,先问过了我再说。”

    秦可卿无奈的笑了起来:“早就听说林姑姑你嘴里不饶人,以前见得少,今日还真是领教了。我也不多说,只说一样,我毕竟是个过来人,男女之事看的自然清楚。姑姑若还想着贾家那个宝玉,趁早断了心思吧。论门第,论人品,论对姑娘的用心,蒋公子不输给他。”

    “你知道他是谁?”

    秦可卿苦笑一声:“我要不知道他是谁,又怎么会嫁进贾家呢。”

    林黛玉不想问下去了,心中好乱!

    再有半年,来年的二月就是自己及笄的日子,除了丧服换喜服,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事。可自己还是寄养在贾府的人,一日不离开贾府,自己哪里能换喜服去?

    宝玉对自己如何,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可宝玉也只是对自己略有不同罢了,他对哪一个美颜色的女儿家都是爱惜不已的,自己到底能不能忍那么多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说回来蒋玉函,要他还是那个唱过戏的优伶,换了良籍后,自己也不是不能屈就,就凭他敢与当今换自己来说,已经打动了这颗一直郁郁不安的芳心。

    可他,为什么要是那家的人呢!

    一旦他成了真,围着他要有多少人来做文章,个人生死都是小事了,天下要流多少血,才能让他坐在那个位子上。

    而坐了那个位子的蒋玉函,还能是今日在皇城前孤注一掷救自己的蒋玉函吗?

    秦可卿见林黛玉紧蹙双眉愁思满面,心内有了不忍,想了又想,还是劝了她一句:“这都是我的瞎猜,或许蒋公子根本不是呢。又或许,他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也说不定。”

    林黛玉凄然一笑,只要蒋玉函真是穆莳的亲儿子,他爱不爱江山都由不得他,一群心怀各异的人,架也会把他架上去的。

    船行悠悠,愁思悠悠,一湖的碧水被船桨搅成旋涡后,又慢慢的平复。留不下一船的忧愁,也留不下片刻的光阴。

    临近半晌时,雪雁终于见到了还在院子里闲聊的蒋玉函,这次他手里还拿着两个馒头大嚼特嚼,与他对面而坐的正是当今的皇帝。

    进去先磕头,蒋玉函哈哈大笑给她拉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住口的问她们主仆的事:“都挺好的?饿着没有?我没事,你看,皇上还赏了两个馒头呢。只是李家人太可恶,有机会的你帮我出口气。”

    雪雁想笑又不敢笑,想哭也不敢哭,端起一盏茶给蒋玉函去喝,柔声安慰他道:“公子先吃饱了再说,我们没饿着,她好的很,回了船上休息着,就等着你回去。”

    崇正帝直皱眉,好不容易将那几家人打发走了,刚要和蒋玉函好好的聊聊,又来了一个小丫鬟,怎么这小子身边就离不开女人了呢!

    这成何体统!

    我还要栽培你成大事呢,你就这样的作态么。

    蒋玉函一看崇正帝的脸色,猜到了他想什么,笑嘻嘻的拉着雪雁躲在自己身后,恭敬的与皇上说道:“您也瞧见了,我就是个江湖浪子。您施恩给我个一官半职的好养家就行,别的真不强求。”

    “那也不一定非要做官啊。”

    “一定要做官!”蒋玉函指指自己手中的馒头:“做官不用缴税,吃喝有朝廷的俸禄,自己再种几亩地,弄家商号玩玩,这一辈子舒坦的紧呐。”

    “废物!你倒舒适去了,天下又该如何!”

    戴权示意雪雁进屋躲着去,蒋玉函还不放手了,紧拉着心砰砰跳的雪雁,对崇正帝说道:“天下自然乱不得,也不会乱。一小搓别有用心之徒罢了,圣上只需要抓住两手不放,任是谁也乱不成。”

    “胡言乱语!天下之事犹如乱麻一般,找一个线头捋顺都难,何来的不乱。”

    蒋玉函眨眨眼,回身拉起雪雁的手堵住她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要凑近了说话,戴权瞪了他一眼,崇正帝倒是无可无不可,蒋玉函挨近了君王的身边,小声的教授了起来。

    得益大千世界的世界观与历史观,蒋玉函对于如何避免帝位相争还是有一些浅显的建议。

    大青虽然拖累了整个国家百十年的迟钝,但也还是有它的可取之处。

    蒋玉函献策的就是其中之一,糅合了大千世界的观点,他轻声地说道:“吾皇何不先立法,借巡游江南之际,新立一法。譬如婚姻法,明令规定私生子实属非法,其父要缴纳罚金并收监,其罚金按月给付私生子其母已充生活之资。除此之外,私生之子女,断不享有其父的一切。”

    崇正帝闻弦歌而知雅意,含笑看了蒋玉函一眼,难得温和的说道:“还有没有?”

    “另外就是国储,不如早立遗命,将之悬在金殿匾额之下,待您...那个...之后,着重臣当堂拆视,谁也别想动手脚。”

    “哈哈哈哈!”崇正帝仰天大笑,拍了拍蒋玉函的肩膀,借着这个劲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后,一点蒋玉函:“蒋玉函听旨。”

    “啊?”

    戴权过来给他按倒在地,还陪着他一起跪下,使劲的使眼色不让他乱动。

    崇正帝背着手沉吟了一下,逐一一说到:“朕微服巡视江南之地,考验民情,为不惊动地方百姓,宣保龄侯史鼐接驾;再宣金陵省太守贾化陪同巡视,除他们二人外,江南各省各地官员不得妄动,不许暗自准备接驾事宜,有违者重罚。”

    戴权一一领命,崇正帝看了看蒋玉函说道:“另有旨给蒋玉函者,命他在朕不在之时,暂充起居舍人之职,居史家记录起居。”

    蒋玉函抬起头好奇的打问:“几品?我还没良籍呢。”

    戴权一把又给他按了下去,连声的埋怨他:“消停些吧,先谢了恩再说。你那个户籍已经给你办好了。”

    “什么时候?”

    崇正帝哈了一声:“就在朕下棋输给林黛玉的时候!她心眼那么多,你以后可要小心喽!戴权,你陪着他留下来!”

    又冲着雪雁说话:“你叫什么来着?伺候朕去追你那主子。”

    瞧着蒋玉函爬了起来后,走到他近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嘱咐道:“朕要走了,想必我那皇兄就在林家的船上,把你留下来倒不是害你,是想用你搅乱他们的布局。危急时刻,可自行脱身,朕不会怪你。”

    蒋玉函真心无语,这位皇上别的不会,金蝉脱壳之术玩的炉火纯青,什么时候都要找一个垫背的留下,还真是谨慎到要死。

    雪雁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和蒋玉函再次告别,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呢,又要天各一方,真不知这日子还要挨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蒋玉函微笑着送走了他们一行,扭脸就冲闻讯赶来的李守中发话:“圣驾没移驻史家之前,您府上就是陛住的所在。您家也没什么钱吧?这样吧,命金陵四大家轮班前来伺候,一切按规制来。防护的事么...金陵府军、江南大营和水师大营各派一个营头,统交给”一扭脸指着留下来“看守”自己的禁卫说道:“交给他全权处置。若是有朝本来的话,您受累先给看看再说。”

    戴权嘿嘿直笑,李守中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这小子实在是太坏,这不是把李家架到火炉上炙烤么!

    “你有何凭据敢指使老夫行事!”

    蒋玉函一背手,昂首挺胸的说道:“在下不才,刚刚被封为起居舍人。跟薛家的紫薇舍人差不多吧。”

    李守中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一拂袖子转身离去,口里还不停的嚷道:“好大的官儿啊!吓死老夫了哟!李家还真是没出过这么大的官儿!老夫遵命就是,哈哈哈哈!”

    蒋玉函哼了一声,算是出了一口气,都熬了一天了,连口饭都不给自己预备,还是侍卫看皇上脸色给了自己两个馒头充饥,才挺了过来,这么小气的一家,不折腾折腾你们还行。

    嚼着馒头回了院子内,身边就戴权和那位侍卫了,这才又问起自己的官职:“到底有多大?几品啊?算是钦差了吧?”

    戴权叹口气,摇摇头进了屋没理他。

    侍卫不忍心,搂着蒋玉函的肩头低声告诉了他真相:“不入流,没品。到了起居郎才是个从六品上。”

    蒋玉函顿时觉得馒头不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