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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矛盾转变

    脑袋中飞快闪过了这些信息后,再看到张采激亢的神情,方楠嘴角轻动,淡淡的说道:打折!

    “砰砰”

    两声铳响后,张采倒在地上,身体躬成大虾状,虽然痛得满面通红,豆大汗珠在额头上冒了出来,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此刻,张采虽忍受着伤痛,但内心却松驰下来,一是性命无忧,二是没有失了复社领袖舍生忘死的形像。

    吕三才听到响动冲上三楼,挥刀迫退楼梯口边的护卫,几步迈到方楠身后侍立。

    王登库一直在旁边观望,看到当下场景,他向方楠躬身施礼,笑道:“原来是方总兵在此,真是失敬!失敬!”

    随即又与闵昌宗使了一个眼色。

    “哈哈哈”

    “方老弟,这位便是山西王家典当的大掌柜,今天真是相约不如偶遇。”

    方楠对八大晋商没有什么好印像,但大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给了闵昌宗一个面子,抱拳笑道:“王掌柜的大名,方某早已久仰了。”

    闵昌宗虽然表面上神色轻松,但脸颊上的汗迹却表露了他内心中非常不安。

    方楠的“恶名”他是知道的,但邀约几次,看到的只是如贵介公子般的形像。

    而刚才发号施令的果决和冷漠,让他想到了“方一刀”这个浑号。

    汪福光此时揣揣不安,脸上汗水都流了下来,当下的状态还不如闵昌宗和亢嗣鼎。

    张国纪,严金都是些什么人,他心里非常清楚,那是金陵和两淮的豪商。

    论身家和势力,汪福光自叹与二人还有段差距,面对张采的名势那更是望尘莫及。

    堂堂复社领袖,只须振臂一呼,跟从者便会如过江之鲫。

    这几个人,今天竟被凶狠压制住,而方楠文仕般的形像,此刻在他心中也彻底颠覆了。

    汪福光与闵昌宗,都被方楠写词唱曲文雅那一面给蒙蔽了,直到现在,才对他有了全面的了解。

    王登库与闵昌宗相熟,刚才看到他站在方楠身侧,还以为方楠是某位世家权贵的子弟,当看到翠衫骑兵出现后,他立刻就清楚,今天遇到了千里营的人。

    在江南,很多人对大凌河战役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在传闻中,得知大明在关外与建奴打的互有胜负。

    王登库刚由北方回来,由于从事边塞贸易,加上晋商集团消息灵通,所以他对战役双方的兵力投入,以及战斗过程打探的非常仔细。

    表面上看,翠衫骑兵在这场战役中名声雀起一战成名,而王登库通过边塞将领的关系,了解到千里营炮队,拥有技术先进的火炮,在战术运用上占据了优势。

    而方楠另外几支亲兵大队,在阵战上的能力,也并不弱于翠衫骑兵,更有甚者还超出一筹。

    其中三个正营步兵,不但训练有素纪律严明,而且作战十分勇悍,并且全部配使精良火铳,展现出来的战术战法,与明军传统军阵变化,有很大区别。

    如今的千里营,已经被建奴划为大明头等序列的主力部队,传闻中“天下第一营”好像也是由他们那边叫开的,虽然其中包藏着祸心,但千里营战力却是有目共睹。

    尤其是在经历过大凌河战役后,千里营战术变化,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次,这也是崇祯在损失张春永平车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痛心的原因。

    同时也引起晋商集团的关注,范永斗与另外几家东主商议过,虽然崇祯这把刀很危险,但也要想方设法与其搭上关系。

    王登库虽然对千里营进行过深入调查,但他却没有见过方楠,此刻不好深谈,是以先与闵昌宗聊了几句。

    “多日未见,家祖可好?”

    王登库大笑几声向闵昌宗抱拳见礼,“有机会一定要代老哥向闵大人问安呐。”

    “王大掌柜这是什么时候回江南的?改日小弟定当为老哥摆酒洗尘。”

    范永斗与温体仁一系合作已久,双方都获得不少好处,由此晋商集团也与崇祯搭上关系,使边塞贸易获得更为宽松的经营环境。

    并且在一个月前,出外喀尔喀绕过天山北部的两支商队,在抵达莫斯科公国和哈萨克后返回,延展商路扩大了经营空间。

    “哪敢让闵老弟破费,介时老哥作东一游秦淮,闵公子可莫要推辞。”

    王登库目光落在方楠身上,闵昌宗心领神会:“方将军在此,老哥今日可要破费了。”

    闵昌宗看出王登库刻意结交方楠的想法,于是顺水推舟直接定了下来。

    “那是自然,来人呐!三楼所有朋友的帐,都记在王某身上。”

    “呵呵呵”

    “能与八旗甲兵争锋,果是英雄人物,方总兵的大名,王某在关外时已如雷惯耳。”

    王登库再次拱手,呵呵笑道。

    方楠对晋商集团没有什么好感,但与他们也没有矛盾,俗话说的好,抬手不打笑脸人,于是拱手还礼:“王大掌柜太客气了,方某不过是一介武夫而矣!”

    在几人寒喧之际,张国纪和陈子龙扶起张采,面对翠衫骑兵的铳口,他们仍显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但心中却是极为不安。

    即然认出翠衫骑兵,他们也猜到了语出张狂的年轻人是谁。

    方楠名声可不太好,“好杀粗鄙的形像”早已经在几个人心中根深蒂固,所以复社中人都聚集在一起,脸上露出戒备之色,打消了继续激昂豪迈向前冲的想法。

    严金江湖经验丰富,马上意识到今天算是秀才遇到兵了,当下硬拼肯定会死的很冤枉,他与面色阴晴不定的张国继对视了一眼,然后将折扇合握在手中,冷冷说道:“即然方总兵接下王登库的梁子,严某定当奉陪到底。”

    言罢挥手,带着众人抬着张采下楼而去,田见秀躬身缩脑挤在人群中,偷瞄了一眼方楠,生怕他揪出自己。

    看着张国纪和严金等人下楼,王登库眉头微皱拱手说道:一众江南巨商手眼通天,加之复社组织庞大,南直隶大部分卫所均唯命是从,方总兵虽然勇武,但也要加以提防。

    话音未落,街上传来“砰”的一声铳响,王登库随即听到一种干瘪嘶哑的嗓音。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蛋,再不让开道路,捅死你们!”

    吴彪今天看到不少卫所兵开到金陵,获悉吕三才带人闯楼,他担心方楠遇到意外,马上就带领部队赶了过来。

    面对如丛刺刀,花雨楼前几伙家丁忘记了刚才被杀散的经历,在几个头目组织下,挡在路上,就像狗咬刺猬般不知在何处下手,急得相互推拥跃跃欲试,想要与全体端着火铳刺刀的官兵试下伸手。

    他们以为面前这支部队也是来自某个卫所,虽然装备好一些,但也不敢和楼上的老爷们硬来。

    必竟这些丘八是吃官粮的,比不了刚才那群,像流匪般无所顾忌的商帮护卫。

    一支弩箭由街边角落射出,吴彪骑在马上身体微侧便躲了过去,他立刻抽出钢刀咬牙切齿前指,大吼一声“杀”。

    千里营拼刺技术,经过运河剿匪和大凌河战役淬炼总结,在团队冲锋上极具杀伤力,虽然部队补充了半数新兵,但在老兵组织下,战力并未下降。

    最前面的一个小旗,所有士兵都是弯腰塌背双腿微曲,使重心降低,他们侧身紧靠跨出碎步,蹬地坚实快速前冲,略向上前指的刺刀,伸出十分密集。

    这种白刃战身体恣态的变化,是在大凌河战役中总结出来的。

    战阵中集群和小组冲锋拼刺,不同于个人搏杀,更加注重锋面杀伤和持续冲击的力量。

    “砰砰砰”

    小旗官和几名专司射击的士兵开铳,瞬间击毙正面几个叫嚣的家丁。

    虽然千里营士兵敢于用命,但方楠却不想让他们的生命,虚耗在没有战术的硬拼上。

    他向下灌输了一个理念,冲锋前必须对正面一点进行打击,这样才能降低突破点的防御力量,然后才能迅猛冲溃敌人。

    此后,每个小旗中善射的几名士兵,战时含弹以待,只有在冲锋时,才会在小旗官指挥下,进行重点射击。

    当下情况正是如此,本身就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家丁,在面对士兵集团冲锋时,震惊于密集扬指的刺刀丛,和如山般的军阵压力,立刻就心生怯意。

    拳脚精熟刀剑绝技,已经支撑不起他们的信心。

    “死的那几个,不都是练家子吗?”

    这种思维在家丁中迅速扩散开,面对士兵冲锋,他们终于使用上了浸淫多年的身法技巧,纷纷以最快速度,蹿入街边的商埠中。

    动作慢的家丁,瞬间被几柄刺刀扎中身体。

    与这些在江湖上混过的打手厮杀,士兵最大的感受是,这帮人跑的真是太快了。

    转瞬间,街道上便人影缪落,一个正在人群中寻找孩子的母亲,立刻发现了自己的儿子。

    男童手拿着糖人,正仰头惊奇看着士兵经过,见到一张张看过来的笑脸,他明亮的眼睛弯成了月芽,小嘴微张流着哈喇子,发出了咯咯笑声。

    “咔咔咔咔”

    部队跑步到花雨楼门前列队。

    吴彪看着清静的街道,用刀把顶了顶头上的凤翅盔,向地上唾了一口,轻声骂道:“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王登库早已命人带走自家护卫,此时看的是幸灾乐祸,心道:“打过大仗的军队果然不简单呐!”

    他向方楠拱手笑道:“千里营战力强悍,是王某多虑了。”

    “王掌柜谬赞,刚才不过是侥幸而已。”

    方楠抖开折扇轻轻摇动,脸上并未表露出欣喜之色。

    正所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刚才发现吴彪三营士兵,在冲锋技术动作虽然都很规范,但步伐还略显虚浮,整体上有种生涩感觉,估计是新兵居多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