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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石勒投赵

    石勒被政府军打败后,决定投奔当时的新兴力量——汉赵帝国。

    汉赵帝国当时实际的国号是“汉”,于三年前的公元304年10月由匈奴贵族刘渊建立,取“汉”这个国号是刘渊的主意,这是他对刘邦建立的西汉、刘秀建立的东汉的致敬。当时,刘渊的堂祖父、右贤王刘宣建议他一步到位,直接称帝,刘渊不赞成。他说:“现在四方未定,暂且参照高祖刘邦的做法,称为汉王。”他认刘邦为他的祖先,依据是过去汉朝和匈奴有和亲历史,攀起亲戚来,他算是汉朝皇帝的外孙或外甥。汉朝历史长久,对人民有恩德,打出这个旗号,有利于吸引民众跟从,对巩固政权有用。

    刘渊还有一个特别想表达的意思是:他继承的是汉朝正统,曹操及子孙是篡汉,司马懿及子孙是篡魏,他现在是拨乱反正,帮姥爷家回到汉的正轨上来。由于中国历史上称为汉的国家中像模像样存在过一段时间的至少有8个:西汉、东汉、蜀汉、汉赵、成汉、后汉、南汉、北汉,为了区分,后世的人就人为地给他们加上一个前缀或后缀进行区分。刘渊建立的这个汉就称为“汉赵”,因为后来又有一个“后赵”,所以也称为“前赵”。汉赵开张的时候挂的是汉的名号,想的是借两汉的名头做大事业,后来他的子孙觉得“汉”这个名号的加持作用不大,就按照心中所想改为“赵”,所以我们习惯上称它为汉赵。

    刘渊称王后,把安乐公刘禅尊为孝怀皇帝,另外建立了三座称为“祖”的祭庙,刘邦、刘秀、刘备入住,五座称为“宗”的祭庙,刘恒、刘彻、刘病已、刘庄、刘炟入住,搞得还像模像样的。乐不思蜀的刘禅(公元207年-271年)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去世三十多年之后还会受到匈奴人的尊敬和收到匈奴人的冷猪肉,这一切都得感谢老爹刘备打出的“中山靖王刘胜之后”这块金字招牌。

    当时,刘渊出于谦虚,暂时没有称帝,而是先称汉王,这个做法也有模仿刘备的意思。缓称帝,可以避免过早地树敌太多,减少阻力。但是,作为曾经的晋朝属臣,宣布立国意味着刘渊已经有了充分的自信跟西晋的司马家族分庭抗礼。

    在见刘渊前,石勒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但这份礼物却不是他拥有的,石勒施展了一番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将其据为己有,然后借花献佛。所以石勒被认为五胡十六国时期剽狡之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307年,石勒往山西逃的时候,在上党郡遇到了一个匈奴部落群体,大概有几千人的样子,部落酋长叫张㔨督、冯莫突等。从这两个人的名字可以看出,当时的匈奴人对于汉文化是崇拜的,以能融合进主流为荣,因此使用了汉姓加匈奴名。石勒就加入了这个组织。

    凭着以往的工作经历,石勒的加盟很受张酋长们的重视。石勒也不客气,去了就劝张㔨督们:“刘单于起兵反抗晋国,你们这些部大如果拒绝服从他的命令,能自己独立吗?”那时候,部落的酋长称为“大”,石勒称呼张酋长为“部大”,是尊重的意思,就是酋长大人的意思。张㔨督也很实在,回答:“不能。”石勒接着说:“如果不能的话,兵马就要及早有所归属。如今部大们手下的这些部落都接到了刘单于的赏赐和招募,底下这些人常常聚在一起议论,想要背叛大人而归附单于,我建议要早一点作打算。”张㔨督这些人向来没有什么智慧和韬略,也不会玩什么心思,一听就有点慌了,很担心部落里的人背叛自己,这可怎么办呢?

    石勒说:“我们一起去归附刘单于吧。”张㔨督们就同意了。与其被手下人抓了自己当人情送给刘单于,还不如自己用上这个人情。石勒给张㔨督们算的就是这笔账。

    以石勒刚吃饱饭就想当人贩子的性格,这种屁股还没坐热就要拉着人去投奔明主的事还真做得出来。张㔨督们也确实是实在人,几句话一说,就信了这个落魄的人。

    307年10月,张㔨督就带着部落领导班子成员,和石勒一起,一人一马,前往汉赵帝国拜见汉王刘渊,求加入,表示服从汉王指挥。刘渊很高兴,就封张㔨督为亲汉王,冯莫突为都督部大,石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统率张㔨督等部众。在石勒的提议下,张㔨督与他结拜为兄弟,以张㔨督为兄,他当弟弟。但他这个弟弟颇有哥哥的做派,他给张㔨督改姓为石,并起了个名字叫“会”,意思是我们两人的相见相识真是缘分啊!

    这一顿操作下来,落难将军石勒就华丽转身,成了汉赵帝国的王级将军,而且是“平晋”的名号,锋芒直指当时的晋朝。而张㔨督、冯莫突等人渐渐没于历史,后事不详。

    在遇见结拜兄弟石会(就是张㔨督)前,石勒原来是想逃往乐平的,那儿有一个乌桓部落,酋长叫张伏利度,部落两千人,这个酋长也姓张——当时很多部落都起了汉姓,属于一种潮流。

    一个社团要扩大,打打杀杀固然可以,但成本比较大,所以如果能用招抚的方式吸纳别的小团体是最好的,秦末的陈胜吴广就采用过这种方法,刘渊的汉赵帝国也不例外。刘渊曾经多次征召张伏利度,但张伏利度一直不接受,刘渊一时也没什么办法。石勒提出来,让我来试试吧。

    石勒的策略是,假装在汉赵帝国得罪了刘渊,只好离开汉赵帝国,转而投奔张伏利度。石勒是个人才啊,张伏利度久仰大名,所以见石勒来投靠很高兴。一高兴他就和石勒结拜为兄弟,让石勒率领胡人们四处抢掠。

    在石勒的带领下,这些队伍所向无敌,渐渐地,石勒在这些胡人中树立了威信。过了一段时间,石勒知道这些人在心里已经服帖自己了,他感到摊牌的机会已经成熟。于是,在一次部落会议上他把张伏利度控制了起来,问其他胡人:“今天我们要做大事情,你们觉得我和张伏利度谁能当首领?”胡人们纷纷推举他,就这样,石勒当上了首领。不过,石勒也没有为难张伏利度,事后他释放了张伏利度,带着张伏利度的部落归附了刘渊。刘渊给石勒加授了负责山东征讨军事工作负责人的职务,让他统率张伏利度的部众。

    这个张伏利度和前面的张㔨督、冯莫突等人看起来都是实在人,没有太多的心眼,而石勒则很有心计,尤其是跟张伏利度这件事,有点鹊巢鸠占的意思,也有点经理人收购的影子,就具体事情上说,不算光彩,但从汉赵帝国的角度来说,石勒这是主动请缨、深入虎穴、智取乌桓。

    经过这两拨操作,石勒奠定了他在汉赵帝国的地位,也展示了自己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是军事上的,而且是谋略上的。在五胡乱华这个年代,999纯金的老实人连活下去都困难,只有那些狡猾的合金老实人才能活下去,这一点在石勒身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石勒的创业史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和汲桑认识开始,到汲桑被杀为止,这个阶段,他是草寇;第二个阶段,从投奔汉赵帝国开始,到自立为王为止,这个阶段,他是猛将或战神;第三个阶段,从建立后赵开始,到去世为止,这个阶段,他是帝王。

    其中第二个阶段,还可以分为三小段,两条分界线是刘渊称帝、给儿子们封王之时,以及刘渊去世之时。汉赵的江山其实是石勒、刘曜、王弥等人打下的,其中石勒更是功不可没。如果用一个公司来比喻的话,刘渊称帝封王,相当于公司上市,但重点的股份都是分给了刘家人,弄来弄去,刘渊的改朝换代还是和晋朝一样的配方,还是家天下,石勒这时候会怎么想?恐怕是有一点失望的吧。这就为汉赵后来的分裂埋下了危机。

    刘渊还是过于着急了。他这个汉赵帝国实际上是几个军阀的联合体,他负责发牌照,石勒等人负责运营。发的是杀人夺城的合法牌照,运营的是攻城略地的队伍,石勒一有成绩,就往后方报喜,朝廷就颁发奖状、奖杯,双方各取所需。刘渊以及后来的继任者,跟石勒的关系是渔夫跟鱼鹰的关系。

    只不过,石勒这只鱼鹰并不完全受渔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