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赘婿（5）
③
从事铁道工作五年，在工地上待三年，我的心已经和我亲手绑过的钢筋、打过的灰那么冷那么硬了。但一旦准备成家，就像背后栓了一根狗绳，虎躯一震，又杀了回去。所幸的是，我联系上了全文开篇提到的周君，当年我们那一届通信工程的同班小伙子，有很多都被骗到了工地，三总五项，如今混得还不错的，周君算是一位。我联系上他窜到他们单位去，管一个专业弄口饭吃。这个行业嘛无非就是这样，项目部里一群皇亲国戚，看活的比干活的多。我找上周君舍饭，全无脸臊之嫌。更难得的是，有活时我上，没活时申请回家，周君还给我正常发工资，也算来去自由。
一来多陪陪谷雨，二来重拾烂笔头，继续码下一块块汉字，凭空造我的城邦。我们相亲时一见如故和写作脱离不了干系，如今她虽然知道我是个半吊子不入流且从未获得编辑青睐的三流作家，但还是默默支持我，乐意看我写的故事，我就觉得人生如此当知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谷雨怀孕了。当她仰躺在席梦思上，我轻轻抚摸着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皮，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当我靠在她的身边，手作喇叭状，窃听圆滚滚肚皮里面小生命的微微心跳，我感到震惊无比，我很难想象我和谷雨创造的爱情结晶将要呱呱坠地，这一刻的感觉无比真实，幸福无边无际。仿佛因为他／她的到来，即使被绳子拴住这辈子做条狗我也认了。
“听到了吗？”谷雨问。
“听到了，她在向我呼唤。”我闭住眼睛想象。
谷雨又揉乱我的头发，“你傻啊，才几个月！”
我确认道：“我真的听见了，不仅听见，还看见了，下了一场素白的雪，她在轻轻喊着爸爸。”
“你说你看到了，那他／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儿，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也很漂亮，连名字我都想到了，‘雪唤’——怎么样？”
“要是个男孩儿呢？”
“男孩儿要洒脱一点，就叫‘云追’吧！”
“那你更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悄悄告诉她：“其实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但实不相瞒，我可能喜欢女孩儿多一点！”
“女孩子要富养，你准备好了吗？”
一下子我晃了神，我好像并没有准备好。一开始我是过怕了一个人的寂寞日子，想着两个人一起过总要比一个人过要好，可现在很快就是三个人的家了，如果响应国家号召生三胎，那也是五口之家，未来如果岳父母都住一起，那就七口。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但既然都结婚了，还是好好生活，天天向上吧。就如同人生来都来了，不尽兴活一把焉能对得起造物主？
我突然跟谷雨道歉说：“要不咱还是养个小子吧？好养一点咱也轻松一点！”
“那你来生啊，”谷雨突然变得像一个包租婆，“你说生男孩儿就生男孩儿，你说生女孩儿就女孩儿！——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生，听她们说生孩子属于十二级疼痛！还有产后容易抑郁什么的……”
“要是我能生也可以，”我有点委屈巴巴但绝不认输，“要是我能生，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男孩随我，英武帅气，女孩儿随你，美得惊艳。可惜了，我不会生，生不出人，我很抱歉，为了纪念老婆大人你的劳苦功高，我提议男孩儿就跟你姓，女孩儿就跟我姓，如何？”
“你为什么这么幼稚，听起来像是分家了一样。”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谷雨发现一个漏洞，“男孩像你，女孩像我，但咱俩都不高，那岂不是……”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继承共有属性了属于是——咱也别分什么‘穷养’‘富养’，”我说，“童年营养都得跟上。不能再像咱小时候，还有吃不饱的时候。咱们把前期施肥经营做好，至于拔节成长的事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吧！”
“听起来咱这个爸爸妈妈当得很不靠谱的样子！”谷雨忍不住自嘲。
“不都第一次吗？——就比如咱结婚，就比如咱现在住这个房子，按我原来的想法，买房这种事真的要量力而行，我从没有过要负债生活的想法，我爹娘灌输给我的思想乃是千万不能‘老虎还在山上，就把皮剥来用了’。嘿，我看你家里家大业大，以为能免费住到一套房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令堂令尊居然搞了另一套房子来留给女儿和女婿，现在我们还得每月按时还房贷。连我申请的手续都省了！”
“看来你还是有意见，我也想跟你住得了，不用这么麻烦，可你看看你家那老房子还能住人吗？”
“我是打个比方——想想我爹妈那一代人，房不够钱不够，稀里糊涂就结婚了，哪里想到后来小孩儿那么多事儿。”
“可现在没房哪敢结婚？我嫁给你又没有收彩礼，现在房贷都是从我卡里扣，压力不都在我这边吗？”
“咱不是分工了么？你还房贷，我赚奶粉钱，‘吞金兽’也不是白叫的——另外你没想过来，还房贷的是你，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你，如果咱俩不幸离婚的话，我说的是假如——那房子也还是你的啊，那在孩子的抚养权方面不还是你更有话语权吗？”
谷雨被我说得有点愣：“你说得挺有道理，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只是想吐槽吐槽你的父母——明明有几套房子，防着女婿就算了，连女儿也防着。”
“他们是这样的，打小就希望我自力更生。不要试图有啃老的想法。女儿嘛，嫁出去的水，不是，泼出去的水。而且一个镇党委副书记，一个中学高级教师，我也改变不了他们都想法。”
我很好奇，“虽然岳父岳母的做法无可指摘，但你是亲生的吗？”
“铁定啊，从小到大我都是独生女，就算说句大不孝的话，等到我爸妈去世，遗产不都是咱的吗？你急什么？”
批评得很对，我面红耳赤，一时语塞。然后解释说：“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好好过日子，就什么苦也不怕。当然，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争取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码方块字一事还得坚持，争取转正当个作家，只有成了作家之后才能更好赚钱啊！”
“写东西能赚钱是好事，但我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要用过硬的作品说话，而不是写些文字垃圾来迎合市场。当个副业也不错啊！”
“正是你这意思，我亲爱的谷雨啊，”我十分感谢她的体谅，“初心易得，坚守不易，耗尽笔力，最是由衷。我只是在试图证明一件事——‘文章有价’，如果我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天分的话，我会老老实实干本职工作的。毕竟，有了家，就有了牵挂。”
谷雨鼓励我说：“你可千万别放弃啊，咱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养一两个孩子养得起！你得继续写下去啊，我会看你的草稿的！就算我们老了，不还有国家养着我们嘛！以前的故事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打算写什么呢？”
一个扑街作家最需要的就是忠实粉丝的鼓舞。
可既然扑街了，哪来的忠实粉丝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非常走运。
“短篇需要灵感创意太多，暂时不打算从事这方面的写作，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就是写一个平凡家庭几辈人的生活，这需要我静下心来，沉淀创作。”
“听起来很有趣，那就开始干吧！我将会为你提供宝贵的诚恳意见！”
从事铁道工作五年，在工地上待三年，我的心已经和我亲手绑过的钢筋、打过的灰那么冷那么硬了。但一旦准备成家，就像背后栓了一根狗绳，虎躯一震，又杀了回去。所幸的是，我联系上了全文开篇提到的周君，当年我们那一届通信工程的同班小伙子，有很多都被骗到了工地，三总五项，如今混得还不错的，周君算是一位。我联系上他窜到他们单位去，管一个专业弄口饭吃。这个行业嘛无非就是这样，项目部里一群皇亲国戚，看活的比干活的多。我找上周君舍饭，全无脸臊之嫌。更难得的是，有活时我上，没活时申请回家，周君还给我正常发工资，也算来去自由。
一来多陪陪谷雨，二来重拾烂笔头，继续码下一块块汉字，凭空造我的城邦。我们相亲时一见如故和写作脱离不了干系，如今她虽然知道我是个半吊子不入流且从未获得编辑青睐的三流作家，但还是默默支持我，乐意看我写的故事，我就觉得人生如此当知足。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谷雨怀孕了。当她仰躺在席梦思上，我轻轻抚摸着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皮，如同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当我靠在她的身边，手作喇叭状，窃听圆滚滚肚皮里面小生命的微微心跳，我感到震惊无比，我很难想象我和谷雨创造的爱情结晶将要呱呱坠地，这一刻的感觉无比真实，幸福无边无际。仿佛因为他／她的到来，即使被绳子拴住这辈子做条狗我也认了。
“听到了吗？”谷雨问。
“听到了，她在向我呼唤。”我闭住眼睛想象。
谷雨又揉乱我的头发，“你傻啊，才几个月！”
我确认道：“我真的听见了，不仅听见，还看见了，下了一场素白的雪，她在轻轻喊着爸爸。”
“你说你看到了，那他／她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听声音应该是个女孩儿，小时候可爱，长大了也很漂亮，连名字我都想到了，‘雪唤’——怎么样？”
“要是个男孩儿呢？”
“男孩儿要洒脱一点，就叫‘云追’吧！”
“那你更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悄悄告诉她：“其实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但实不相瞒，我可能喜欢女孩儿多一点！”
“女孩子要富养，你准备好了吗？”
一下子我晃了神，我好像并没有准备好。一开始我是过怕了一个人的寂寞日子，想着两个人一起过总要比一个人过要好，可现在很快就是三个人的家了，如果响应国家号召生三胎，那也是五口之家，未来如果岳父母都住一起，那就七口。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但既然都结婚了，还是好好生活，天天向上吧。就如同人生来都来了，不尽兴活一把焉能对得起造物主？
我突然跟谷雨道歉说：“要不咱还是养个小子吧？好养一点咱也轻松一点！”
“那你来生啊，”谷雨突然变得像一个包租婆，“你说生男孩儿就生男孩儿，你说生女孩儿就女孩儿！——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生，听她们说生孩子属于十二级疼痛！还有产后容易抑郁什么的……”
“要是我能生也可以，”我有点委屈巴巴但绝不认输，“要是我能生，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男孩随我，英武帅气，女孩儿随你，美得惊艳。可惜了，我不会生，生不出人，我很抱歉，为了纪念老婆大人你的劳苦功高，我提议男孩儿就跟你姓，女孩儿就跟我姓，如何？”
“你为什么这么幼稚，听起来像是分家了一样。”
“男人，至死是少年嘛！”
谷雨发现一个漏洞，“男孩像你，女孩像我，但咱俩都不高，那岂不是……”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继承共有属性了属于是——咱也别分什么‘穷养’‘富养’，”我说，“童年营养都得跟上。不能再像咱小时候，还有吃不饱的时候。咱们把前期施肥经营做好，至于拔节成长的事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吧！”
“听起来咱这个爸爸妈妈当得很不靠谱的样子！”谷雨忍不住自嘲。
“不都第一次吗？——就比如咱结婚，就比如咱现在住这个房子，按我原来的想法，买房这种事真的要量力而行，我从没有过要负债生活的想法，我爹娘灌输给我的思想乃是千万不能‘老虎还在山上，就把皮剥来用了’。嘿，我看你家里家大业大，以为能免费住到一套房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令堂令尊居然搞了另一套房子来留给女儿和女婿，现在我们还得每月按时还房贷。连我申请的手续都省了！”
“看来你还是有意见，我也想跟你住得了，不用这么麻烦，可你看看你家那老房子还能住人吗？”
“我是打个比方——想想我爹妈那一代人，房不够钱不够，稀里糊涂就结婚了，哪里想到后来小孩儿那么多事儿。”
“可现在没房哪敢结婚？我嫁给你又没有收彩礼，现在房贷都是从我卡里扣，压力不都在我这边吗？”
“咱不是分工了么？你还房贷，我赚奶粉钱，‘吞金兽’也不是白叫的——另外你没想过来，还房贷的是你，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你，如果咱俩不幸离婚的话，我说的是假如——那房子也还是你的啊，那在孩子的抚养权方面不还是你更有话语权吗？”
谷雨被我说得有点愣：“你说得挺有道理，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我只是想吐槽吐槽你的父母——明明有几套房子，防着女婿就算了，连女儿也防着。”
“他们是这样的，打小就希望我自力更生。不要试图有啃老的想法。女儿嘛，嫁出去的水，不是，泼出去的水。而且一个镇党委副书记，一个中学高级教师，我也改变不了他们都想法。”
我很好奇，“虽然岳父岳母的做法无可指摘，但你是亲生的吗？”
“铁定啊，从小到大我都是独生女，就算说句大不孝的话，等到我爸妈去世，遗产不都是咱的吗？你急什么？”
批评得很对，我面红耳赤，一时语塞。然后解释说：“其实我没有这个意思，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好好过日子，就什么苦也不怕。当然，我也会努力赚钱养家，争取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码方块字一事还得坚持，争取转正当个作家，只有成了作家之后才能更好赚钱啊！”
“写东西能赚钱是好事，但我希望你不要本末倒置，要用过硬的作品说话，而不是写些文字垃圾来迎合市场。当个副业也不错啊！”
“正是你这意思，我亲爱的谷雨啊，”我十分感谢她的体谅，“初心易得，坚守不易，耗尽笔力，最是由衷。我只是在试图证明一件事——‘文章有价’，如果我发现自己真的没有天分的话，我会老老实实干本职工作的。毕竟，有了家，就有了牵挂。”
谷雨鼓励我说：“你可千万别放弃啊，咱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嘛，养一两个孩子养得起！你得继续写下去啊，我会看你的草稿的！就算我们老了，不还有国家养着我们嘛！以前的故事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打算写什么呢？”
一个扑街作家最需要的就是忠实粉丝的鼓舞。
可既然扑街了，哪来的忠实粉丝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自己非常走运。
“短篇需要灵感创意太多，暂时不打算从事这方面的写作，其实我心底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想法，就是写一个平凡家庭几辈人的生活，这需要我静下心来，沉淀创作。”
“听起来很有趣，那就开始干吧！我将会为你提供宝贵的诚恳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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