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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雁去鱼来,尺素往来

    谭嬷嬷离开了余晖院,从寺庙的侧门出去,走到离寺庙不远的一家粮铺。

    此时粮铺已歇业,大门紧闭。

    谭嬷嬷敲了两长一短的暗语,门被打开一人缝隙,她抬腿迈入。

    过了一会,粮铺后院的大门打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慢慢驶出,行驶过街巷,向城西奔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老何,你去敲门,就说万佛寺来人,求见福……沈家大公子,然后再把人领过来。”谭嬷嬷闭眼坐在车内,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了一声。

    “是,老奴明白。”老何在外面应声。

    “笃笃,笃笃……”

    沈家大门被老何敲了一刻多钟,里面才姗姗来个人开了条缝问道:“谁啊,不知道沈府刚办完丧事不宜待客吗!”

    老何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碎银字,递过去,说道:“劳烦这位小哥跑个腿,给你们沈府大少爷报个信,就说万佛寺的贵人到访,让他出来一叙。”

    那门房接过碎银,用手掂了掂,开心道:“老哥,您等着,我这就给你报信去。”说完,大门又合上了。

    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出来一个身着白色锦袍的少年郎。他满脸激动的看着老何,问道:“万佛寺的贵人在哪?”

    老何把他领到青帷小车前,指指里面。

    少年郎匆忙奔到马车前面,开心的掀开布帷,喊着:“小莲,你来啦!”

    “吧唧”,一个脑壳敲到少年包着白布的头上。

    “没规矩,还没眼力劲。才还俗几周,原先的聪慧怎么都没了。”谭嬷嬷没好气的说着。

    “谭嬷嬷,怎么是你?”少年摸着被敲的脑袋,一脸失望的表情。

    “怎么,不乐意见我啊!”谭嬷嬷虎着脸。

    “怎么会,见到嬷嬷自然是高兴,只是她好不好,有没有因为我不回去而不开心?”少年戚戚开口问道。

    “哼,这么挂心,为何还要待在这里,不如回去就能日日见到了。”谭嬷嬷没好气的吐槽到。

    “我难道不想回到以前的日子!我心里有了别的念想,别人不知,您还看不出来吗?”少年略略羞涩的说道。

    “哼,那又如何。她现在日日研习佛法,连你师傅都夸她天赋高,在这么下去真要当姑子去了!”

    “自从我有了那念想,我就怕有一天,我俩一个和尚一个姑子更要被世俗所不容了。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所以我才决定入世还俗,考取功名,这样方可争取一丝丝机会。”少年喃喃开口。

    “可你还俗了,就能避免她想要当姑子了?”

    “谭嬷嬷,放心,公主自小在寺庙长大,佛法是开蒙课,心静如水,对外面自然没有感觉。日后我时常与她通信述说这世间的美好,她可能就会有其它兴趣。但这互通书信还要嬷嬷成全。”少年拱了拱手。

    谭嬷嬷沉思了片刻,答道:“好吧,且算是个法子吧。你记住,我帮你是为了公主。在万佛寺边上有间五谷丰登的粮铺,日后你可送信到此,交与刚才与你照面的老何。”

    “是,多谢嬷嬷成全。”少年又抱拳行了一礼。

    “嗯,现下你祖母故去,沈府里的大夫人可有苛责你?”

    “嬷嬷放心,我这点自保能力还是有的。而且我祖母给我留了一些可靠的人。”

    “等闲变却故人心,利益面前一切都有可能。你自己小心琢磨,不可过多信任。这个是公主让我带给你的,她原意是让你保命用。但我觉着就沈府还不致于,当然你若是真有处理不了的麻烦,可以找你师傅,毕竟他也教导你多年,没得白白浪费了这层师徒关系。”

    谭嬷嬷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玉环。

    少年小心且激动的接过去,眼里噙着泪:“这可是她唯一贵重的东西了,她就这么给了我。”

    “你也知道这是她最贵重的,小心保管着,千万别磕破了,也别给外人瞧着,惹人嚼舌根。”谭嬷嬷认真的嘱咐着。

    少年把玉环收在怀里,用手捂着,“放心吧,它比我生命还贵重。”

    “行了,差不多了,你回去吧。”谭嬷嬷摆摆手。

    “嗯,我这就走。对了,嬷嬷,我现在还俗后,用了之前世俗的名字。这个名字还是我祖母给起的,叫沈南嘉”。

    沈南嘉抱拳行了一礼,便退下了马车。

    等谭嬷嬷回到余晖院时,我已就寝多时。

    第二日,我从谭嬷嬷口中得知了福慧的状况还有他的新名字。

    “这名字应该是取自《茶经》,茶者,南方之嘉木也。沈老夫人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从她给福慧起的名字,就能看出她的佛心。”我握着笔在纸上写着南嘉二字。

    “公主,我知道这南嘉二字出自《茶经》,但与佛又有什么关系?”谭嬷嬷在边上不解的问道。

    “沈老夫人抚养福慧时已年迈,所以她给福慧起了沈南嘉这个名字,其实就是老人家希望福慧这一生都远离凡尘,平平淡淡的过去。因为她知道以福慧的身份,他会在世俗里过的很辛苦。佛语里有‘禅茶一味’的说法,‘禅’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觉悟心,‘茶’是一种汇聚天地精华的结晶体。‘一味’就是灵与物、心与茶的默契相通。”

    “公主,现在你已可自学研读古书籍,是否停了每三日一次的佛修早课?”谭嬷嬷听完后,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为何?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每三日一次的早课。福慧走了,也只有高僧能陪我研习佛经了。”

    谭嬷嬷低头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在说什么,转身离开。

    一周后,我收到福慧的第一封信,可信函封口被打开过,明显的已被人提前拆阅了。

    我望着谭嬷嬷,想知道怎么回事?谭嬷嬷闭口,只是用手指指上面。我内心又吐槽了一遍便宜老爹,真是一点自由空间都不给我。

    我拆开信一看,抖落几大张白纸,我忽地大笑了起来。

    谭嬷嬷探过来望了望,看到白纸,一脸不解,内心纳闷道:难道那小子太紧张了,放错了信不成?

    我也不解释,只是笑着说:“嬷嬷不必猜了,福慧的信只有我能看得懂。”

    然后我便起身独自去了书房,点了根短的蜡烛,将纸在火上烤一烤,字迹就会显示出来。

    “小莲,见信好,我就知道信件送达前会被拆阅。我可不要写给你的信,还没被你看,就被别人给先看过了。那不是说什么八卦都没意思了。于是我就用了我们在古书上看的有趣的法子,我猜你一看就会明白了。

    我现在不叫福慧了,用了我之前世俗时的名字,小时候我祖母总是喊我木木,我还很不高兴,和她争辩说为什么我这么聪明,她要喊我木木,木头多笨啊。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为什么她这么叫了,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下月,我准备去国子监求学,我爹也同意了。可能他现在也认命了,这一生只有我这么个儿子。最近他偷偷的避着沈大夫人,暗暗补偿我,每次他献宝一样给我点啥,我都觉得特逗。

    昨日他还带我去庆丰楼里吃了一顿。天呐,这世间居然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要是福元师兄在此一定乐坏了。可惜寺院里不让送吃食,不然我就给你们送些。不过你放心,每样好吃的我都在脑子里记下了,等你哪日出寺院,我带你一一品尝,绝对让你吃到爽。

    然后你给的玉环,我每天都有贴身带着,小心的护着,不会磕破一点。你也别太过于担心我的安危,毕竟我现在是我我爹唯一的子嗣,沈大夫人最多给我弄点后宅的小把戏,不敢真对我如何。

    等之后进了国子监,我就申请长期住书院,以后每月一次间休,回去一天陪陪我爹。这样也不会与她有过多的冲突和算计。

    祖母过世时给我留了些老人,我全都放在府里,一来可以充当眼线,二来也可以看看哪些是忠哪些是小人。以前在寺院都是自己料理自己,我也不习惯什么贴身伺候,好像一点隐私都没有了。我爹给我的小厮我也只是用来跑腿,而且之后进了书院,也是不能带仆从的。

    虽然我们只是分开了几周,但我感觉好像过了许久。你现在个头有桌子高了吗?你不能挑食,只吃瓜果和点心是没法长高的。

    我现在还没法正常食用荤食,有次家宴沈大夫人让人在我的素食里加了勺肉汤,我拉了三天的肚子。这一下惹怒了我爹,就把我迁移到外院的书房边上的屋子,与他每日一起同进食。

    事后,我爹请了宫里的老太医给我调理。老太医建议我要慢慢开始食用荤食,说是我之前长期食素虽然看起来身体健康,但越往后会有很多问题,也不利于长寿。之后我在饮食上就注意了,对于一些半素的食物开始慢慢尝试。

    我爹特意给我找了个很会做菜的大厨,他可厉害了,能把荤食里的腥味去的一干二净。而且我发现近期我开始飞速的长个了。所以老太医说的荤素均衡易于养生是有道理的。所以,你可以让谭嬷嬷稍微做些半素的食物,毕竟你现在还小,也在长个。

    你最近如何,有看什么有趣的书吗?谭嬷嬷又给你搬了什么新的书籍?你要是读到有趣的可列一二给我。我可以去国子监的书库找来看。

    最后说下,要有你如何私下有什么需要办的事,可以去找福元师兄,我和他有特定的联系方式。”

    我耐着性子看完信,就感觉呱噪的福慧又回来了一样。

    我走到书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字“已阅”,折好放进个信封里,顺便把上周列给谭嬷嬷的书单也给塞进去。然后走到院子里交给谭嬷嬷,让她给送出去。

    谭嬷嬷捏着这薄薄的信,默默的叹口气。

    第二日早膳时,桌上就多了一碗羊奶蛋羹。我看着这一碗蛋羹,又看看站在边上低头垂目不语的谭嬷嬷,默默的吐槽了下福慧的多事。

    我也不纠结,拿起蛋羹就小口的尝了下,味道还不错,不但没有蛋腥气,原先羊奶里的膻味也去的干净。嗯,福慧还是可以的,美味越吃越开心。

    谭嬷嬷偷偷抬头瞥了眼吃的开心的公主,又低头,但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心想福慧让人捎来的膳食方子也算有点用,至少公主不排斥。

    后面,每日除了蛋羹外,晚食也多了植物油炸的小鱼饼,或是虾肉馄饨啥,我尝了尝后,都来者不拒。

    谭嬷嬷因此大受鼓舞,如同打开了食物新世界,从宫里搜罗了好多半素的膳食方子,什么牛乳豆饼,虾球丸子等。

    这一来让每次过来送东西的福元师兄馋的不行,每次都眼睛睁得大大的问我好吃吗?什么感觉?我被他问烦了,就把小食盘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试试。但每次福元师兄都拒绝,然后口念一段佛经,来平息口腹的欲望。

    我理解这是他必经的一种修行,所以也不勉强,但他每次还是在我吃小食时过来送东西。于是我忍不住问他:“福元师兄,你每次都这时辰来看我吃食,又要忍耐住,不是很痛苦?”

    福元师兄停下念经,幽怨的看了看我,回到:“是我师傅知道你这边每日做小食,就让我每日这个时辰来送东西。师傅说我要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口腹之欲,那我的佛法也修到头了,以后很难有进展,倒不如学了福慧早早还俗去。”

    我听完,点点头说:“高僧说的有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难,要么克服,要么沦陷。总归都是一种命运,你也别太勉强,实在不行就还俗算了。”

    福元师兄惊恐的看着我,指着我:“你,你,公主……”

    我把小食盘推到他面前,今日谭嬷嬷是用羊奶和蛋新做的一种小食,吃起来甜糯的狠,据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很爱吃。

    “与其被动的忍耐欲望,不如突破渴望,试一试,也许它不如你看到的那么美好呢!”

    福元师兄叹了口气,再次拒绝我:“我觉得今日得去师傅那里罚抄心经。”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福慧因为克服不了内心,所以还俗了。但福元师兄虽然也克服不了内心,却任然坚持修行。

    到底佛祖让我们入世为的是什么?

    我内心的欲望又是什么?

    要是有一天我也有了内心欲望,我是会选择福慧的方式,还是福元师兄的自我克制?

    看来下次早课时,要和高僧好好探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