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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张方平

    随着工业的发展,成衣店也早就兴起,汴京城内除去酒楼茶楼妓院以外,最多的就是成衣店。尽管成衣店也卖男子的衣服,但这些地方本是女子去的,便是男性的衣服,也多是由主妇挑选,一般独身男子才会进去,周维均也只好在门外候着,女生逛起街来与他那个时空倒是没什么差别,一连走了好几家店。

    不过许多店为了展示效果,用墙体上用大面积玻璃,再挂上好看的衣服,他从街上看,男性衣服已经逐渐简化,更贴身,方便在工厂等地方工作。

    吴玉衡带着小姑娘去买了好几件新衣裳,花费不少,周维均对此感到诧异,打趣问她:“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她愤愤不平说道:“赵家倒是过得舒服,却没人管剑玉死活,当然要把皇帝给的钱都花给她!”

    先前吴玉衡听到赵郗的名字,却不知到底是谁,因为皇帝换了一般都以年号称呼,或者官家,本名反而没人知晓,而她的记忆好像反复不定,还是周维均解释一番,她才记下皇帝的名字...

    不过周维均也觉得她说的格外有道理,都姓赵,咋差别这么大。

    不过反倒是赵剑玉不愿意这样花钱,连连拒绝,惹得周维均调笑道:“哎呀,这么好看的人,真该卖掉。”

    吴玉衡在一边挑着衣服,一边说道:“均哥,不要开玩笑了。”

    赵剑玉神色扭捏,也不像先前那般,他心想,小姑娘心思真重啊,以后看来不能乱开玩笑。不过他等着实在无聊,于是说道:“你俩自己慢慢卖,我去书局。”

    于是打了个便宜马车向书局走去,来汴京城混熟了,才知道这里面也有出租马车,虽然用的是骡马,但好歹比走路强。

    他此来自然是为了买些书,更重要的是了解这个世界,以及为什么发生如此大的变动,也许在史书里面可以发现零星的记录,找到谁是穿越者。

    再次来到惠民书局的门口,东门口在皇建院街上,南门可在汴河大街上,周维均此刻站在东门口前,看着眼前的占据极大的面积,起三层楼,砖块砌成现代样式的结构,心中颇感奇妙。

    一边充满古意的建筑风格,一边是十分接近现代的建筑结构,却并不突兀,上次在宣德楼上,他便留心这种变化,如果说汴京城外是现代风格加一点古代特色,就好像在他那个时空里,那些刻意复古的建筑。在内城,则是以古代建筑特色为主加现代技术,比如眼前这座“图书馆”,主体建筑是六重屋檐,三层楼阁,以柱子作为支撑,虽然被染上朱漆,但仍能看出是浇筑而成的。

    周维均观察屋檐之下的斗拱结构,发现似乎是用作装饰,屋檐之上有金属制成的垂兽、套兽等。

    整体中很少采用木制构建,即便屋檐也多以金属为支架,主要目的大概是为防火。

    主体建筑的北侧是大亭子,按古人的话来说,就是榭,从汴河引小股水流围绕惠民书局,临水而居,便是所说的水榭,两边种松柏、枫树十几颗。

    周维均看着皇建院街的亭子上的匾额写着,“远山亭”,而皇建院对面的解上的亭子名叫“步履亭”

    水榭里面有座椅供人休息喝茶,从书局北侧的门可以直接进入亭子。

    周维均信步走进这家宋帝国的“图书馆内”,右侧一个老人端坐,山羊胡须花白,戴着黑色圆框眼镜,头上戴着展翅幞头,身上穿着圆领红袍,应该便是官府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公务员”了,正在专心看书。

    周维均学着宋人的礼仪,恭敬问道:“张教授,请问这里要如何才能进去?”,他见桌上的金鱼袋旁边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张行”二字,金鱼袋是用来装身份文牒的,那这牌子自然是身份证明了。

    至于教授么,这个是他临时想起,汉唐时期有这个职位,这样称呼大概不会惹祸,本来想称呼学士的,不过他不太清楚这个时空的学士到底什么分量。

    那位张教授用手扶了一下镜框,打量一下他,说道:“身份文牒看一下,便可进去了。”

    ...

    ...

    ...

    身份文牒?他从来没有这种东西啊!压根不记得有这种东西!

    周维均只好更恭敬地说道:“今日出门甚急,忘带了...”

    他快速瞥了一眼张行,发现对方在翻找什么东西,心中便知不要“身份证”也可以进去。

    不到半分,张行便拿出一本簿子,将毛笔递给他,说道:“在这里签下你的姓名,若有字,便把字也写上,再在这里按下手印。”

    字?他没有这个记忆,于是只写下姓名,那知这位张教授看了看,连连摇头说道:“这么好的姓名,写得这么好的颜体,怎么没有字,无字不行啊。”

    周维均只好尬笑,对方摆了摆手,便放他进去了。

    里面的陈设和摆放符合他的认知,书分门别类放在架子上,上面挂着牌子,写着儒科、法科,道科、数科、实科、物科、术科、戏科、杂科。

    书架分三列,整齐排放,两边是柜式书架,中间是圆柱形,摆放当年最新出版的新书,门口的新书推荐也放在此处。

    这一列的人自然是极多的,不过多为图册、话本之类。

    书架林立,与旧时空一样,书架两面都可以放书,为了更有效利用空间,书架极高,需要用可移动的梯子才能够到上层的书。

    每个书架的侧面都放有一本小册子,上面记录了这个架子上的书籍的名字,方便来往人群取书。

    周维均在前面查了一下,历史类书籍被归类到儒科之中,儒科在三楼,因而他直接前往三楼。

    到达三楼后,一株株阳光从屋顶的玻璃瓦片斜射入室内,可以在光柱中清晰看到往来的读者激起的尘埃。

    周维均心中吐槽,这地板很难打扫干净啊...

    相比一楼,三楼的人就少了许多,这一层多是传统科目的书籍,儒法道三科的书都在此楼中,相对来说,书籍更新缓慢,除了宫中学士以外,也没多少人去研究这个。

    他走到儒科的几个书架附近,看了看琳琅满目的书籍,有许多珍贵古籍的复印本,他从书架中抽出一本《唐通鉴》

    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便专心看起来,他之前便翻看了他手中的唐国版通鉴,许多事情的记录大同小异,无非就是二者的遣词造句上倾向各自的政权。

    有一点初看略有奇怪,唐国版通鉴相对不拘小节,比如还未称帝,但却选择用新时这个年号来记录称帝之前的事情。

    其中记载,新时十年正月,太祖登极,五月,赵匡胤称帝,建号宋。

    宋版通鉴却记载着,是赵匡胤先称帝,而后唐国的李端才称帝。

    这一点初看颇为奇怪,怎么记录相差如此之大,但却显示了二国水火不容的关系,先后称帝事关正统性,这一点绝不能让步,正如唐国通鉴将“斧声烛影”描绘得栩栩如生一般,自然是为了营造一种宋皇室兄弟相残的假象。

    本身宋朝得国不正,又没有继承唐号,正统性远不如唐国,比如在唐国版的宋真宗时期封禅事件,作者何执在后面评价:宋人自知得国不正,伪造天书,行封禅之事,又以谶纬之术愚弄百姓,此举揭露宋朝堂上下一心谋取正统的奸谋,并非真宗昏聩。

    这些暂且不谈,周维均最大的收获是,两本书相互对照,他终于可以算出此刻的公元时间到底是哪一年,唐国版的通鉴中,有几年明显缺失,因此他只能大致推算出公元时间大概是1200年的第一个十年,却不能推算出具体是哪一年,眼下却可以了。

    这本宋版通鉴的编纂者,写到了上一任唐帝死的那一年,安乐五十年,正是宋朝的熙平十年,他去查了一下这之间的年号,当今宋帝赵郗的年号是兴凤七年,中间过去26年。

    宋朝960年称帝,到熙平十年,正好220年,也就是说熙平十年对应1180年。

    经过对照,他终于确定,他来的这一年,是一个很重要的年份...

    1206年,铁木真称汗的那一年,自此之后,铁木真便成了蒙古帝国的成吉思汗。

    终于算出时间点,但他却没有任何感到开心,因为他发现一件事情,蒸汽机的出现时间在1100年,却没有任何预兆,仅仅一句“唐治开平煤矿,以气机抽水,为蒸汽机之原型。”。

    这句话对他的打击巨大,不啻于宋朝皇帝的年号从宋徽宗宣和之后,变成他完全不熟悉的年号,皇帝姓氏也完全变了。

    这意味着中间发生重大变故,而这个变故说来也可笑,竟是民间一句谶语。

    黄宋不纯,吴江断绝,楚水烛龙,可灭玄蛇。

    自此之后,宋室赵光义一脉子嗣断绝,皇权重新回到赵匡胤一脉,历史上确实皇权归赵匡胤一脉,可皇帝是宋孝宗,而他手中的书记载是宋武宗。

    似乎为了印证谶语,此前泛滥的黄河,自此之后不再夺淮入海。

    这件事对周维均的打击巨大,因为历史走向完全变了,这里再也不能套用穿越者那一套说辞。

    先前周维均不确定到底是本时空穿越,还是落到平行时空,这两种情况完全不同,可现在似乎是后者,否则很难解释李端出现的一百多年后,才有蒸汽机原型,而蒸汽机的发展趋势,与他了解的欧洲工业革命史几乎一致。

    这也就是说李端大概不是穿越者,很可能只是一个在北地崛起的英雄少年。

    宋国的情况,按理说和平交接权力根本不存在,要知道历史上的宋孝宗能接替皇位,是因为赵构不育,太子早夭才轮到他,那是经历了靖康耻的腥风血雨,皇权才莫名其妙落到赵匡胤的后人宋孝宗手中的。

    本时空却不是,因为一句民间谶语,权力莫名其妙的和平交接,唐宋两国版本的史书对此都讳莫如深,尤其是唐国版,这是抹黑宋国的绝佳机会,哪怕编造也该写上去才是,可两国的史书几乎一字不差,唯一的差别,一个是简体字,一个是繁体字...

    宋国的这种情形,就好像是被什么不可知的力量抹去记忆...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平行世界,他的公元时间完全没用。

    正当周维均沉浸在这种失落之中时,旁边一人见他翻阅的通鉴,便说道:“这书遗漏颇多,其中还有许多大逆不道的言论,还是看看皇宋纪事吧。”

    周维均闻言抬头,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在自己眼前,宽眉大眼,衣服左衽,吊儿郎当,腰间系着金鱼袋,手上拿着一把纸折扇,对着他的书指指点点。

    旁边几人手指放在嘴上,示意他噤声,无奈这货好像完全不在意。

    周维均到三楼阳台,这人居然也跟来了。

    于是问这人:“你是?”

    那人倒是客气,手摇折扇行礼:“在下张方平,兄似乎是生面孔?”

    周维均也报上自己的名字,接着好奇问道:“你是张教授家的公子?”

    张方平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张方平的金鱼袋,说道:“你的折扇上,方才我见他写字,字迹有些相似,尤其是那张字。”

    张方平拍了拍脑门,笑道:“见笑见笑,在下不过是受了门荫才求得一官半职。”

    门荫是宋朝特色,祖上有功,后辈可以凭借此功寻个差事,不过他心思闪动,这人自然不是靠门荫混出来的,别的不说,紫金鱼袋绝对是高官才能佩戴的。

    他礼貌笑道:“张兄谦逊,这金鱼袋岂是能靠门荫取得的。”

    张方平一拍折扇,啊呀一声,惊讶道:“又被周兄看出来了,敢问周兄何处执教?”

    执教?这是教书先生?怎么金鱼袋掉价如此快。

    周维均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张方平也跟着坐下,周维均问道:“在下不过闲散人士,张兄是在教书么?”

    张方平做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是呀是呀,我在皇宋第一数院执教,今日休沐,故而来书局寻些好看的书。”

    这个世界没有星期天这种东西,但也是做五休二,而休息的两天叫休沐,意思是官员放假,后来普通人也可以用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