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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遇伏

    二人沿街行走,煤气灯的灯光在大雨倾覆之下,显得如此微弱,因为雨水干扰视线,而呈现出飘摇之状。

    周维均将手中的雨伞交给吴玉衡,他已经听到身后有踏踏踏的脚步声,不过对方似乎也在寻找二人的方向。

    他拿出手枪,尽量放慢脚步,慢慢走到煤气灯柱下面,先前周维均观察过,每个灯柱都是有特定编号的,灯柱一则可以作为维修时方便寻找,二则可以让官府更加方便管理市政。

    大雨如豆,农历十月十六的汴京,早已寒气逼人,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即便是身体强壮,也不由得一激灵,平日十几步的距离,却得小心翼翼多走上好十步。

    济善街五十九号。

    周维均抹去脸上的雨水,辨别出灯柱后,接着又去下一根灯柱,济善街五十八号。他回忆起汴京城地图,济善街与济世街大约向着城墙呈一百六十度角,灯柱一般是从街区中心开始,朝着四周,按从小到大的顺序。

    联系到方才车夫说有桥,前面有河,济善街最近的河是五丈河支流,临近的街是北面是济河街,南面是安马街,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处于东二东三两厢之间,而现在方向大概是反向而行,如果顺着往下走,可能会到东三厢中心区域,与客栈的方向相反。

    搞清楚方向以后,周维均正打算慢慢走回吴玉衡所在的位置,突然他听到一阵声音,一个粗粝的声音说道:“人找到没?”

    另一人声音尖锐破口大骂:“tm的,方才就不该犹豫,直接剁了他俩,回西京交差就是。”

    这时又一人,声音中气十足说道:“放心,他们必不可能走远。”

    粗粝嗓子声音压低,说了一句:“大哥你听。”

    三人离周维均不远,

    周维均立马意识到不对,果然,他看到吴玉衡在朝着他的方向移动,本身吴玉衡的鞋子不会发出很重的声音,但要命的是那把伞,雨伞挡住雨水,但雨水太大,导致发出巨大的声音,而这种声音与雨水拍打石板的声音不同,还有大量的雨水汇聚成股,落到地面的声音。

    风大雨急,但在单调的背景音下,一切别样的声音都会引起注意。

    他顾不得许多,两步并作一步,拉着吴玉衡朝着反方向前行,吴玉衡声音极低,问他:“均哥,我们被发现了么?”

    他回答道:“我刚才动静太大,让他们给发现了。”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们?”

    周维均看着吴玉衡的眼睛,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在问他答案是什么,周维均温声道:“他们是北边来的人,赵郗说,我要去北边才能找回自己的身份,现在看来,他们先找来了。”

    他将手指覆盖在吴玉衡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然后从吴玉衡的手中将伞拿过来,重重掷在地上,捂住吴玉衡的嘴巴,将她横抱起来,隐匿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倾盆大雨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变成白色幕帘,遮挡着所有人的视线。

    三人中为首的一人听到声音,果不其然说道:“前面有声音。”

    三人迅速循声而来,速度之快,让周维均咋舌,粗粝嗓子说道:“大哥,看来他们朝着济善北街去了,那里人多,若是拦不住,就算杀了他们,恐怕也会折损不少。”

    宛如太监嗓子的人开口道:“大哥,我去叫人。”

    为首之人冷静说道:“谨慎些,让高不危带五人继续搜寻济善南街,索威带其余人与我们汇合,前往济善北街。”

    粗粝嗓子好像拍了拍手说道:“还是大哥细致,这直娘贼从前就极其谨慎,说不得这把伞是调虎离山。”

    那人中气十足,压低声音说道:“仲松,不可胡言,我等只需执行任务便是,少言方能避祸。”

    那叫仲松的,开口说道:“大哥这不说,那不说,不也一样被派来执行这种必死的任务,按道理大哥早该是指挥使,这次要是宰了他,大哥还不能升任,不若反了他娘的。”

    为首之人冷静道:“不要胡说,今日且看情形,若能杀之最好,若不能,大伙便散于汴京,待到机会到来再动手。”

    踏踏踏,周维均听到脚步声的密集程度,判断大概有十数人左右,此刻那位“大哥”几乎就在几步之外,他抱着吴玉衡,是动也不敢动,吴玉衡也被懂得小脸煞白,不停用袖子去擦拭周维均脸上的雨水。

    此刻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随着心脏快速搏动,加速循环,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体上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冰冷,只不过眼下的情形更加难受,他不是没想过走小路,可天黑路滑,这大街好歹是宋廷花大价钱建造的,再说汴京后来改造,水路密布,若是不慎跌入水中,几乎必死无疑,加之近日报纸上一直报道黄河水暴涨,有溃决危险,更是不敢涉水的。

    吴玉衡主动搂着他的脖子,想让他轻松一些,他本想放下吴玉衡,不过此时实在是过于紧张,若是一个不慎,就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二人与对面十余人相对,但都看不见对方,为首之人又说道:“我们朝着济善北街搜寻,重点是街两侧,西峰,你带着马车,堵在北街一侧,今天我们就是要将他们冻死在这段路上。”,此时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上的车夫问道:“几位是要去哪里?我这车上还有些空位。”

    为首之人换了一副声调,甚是友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兄弟,兴怀,你带两个兄弟先离去吧、”

    那车夫笑道:“这河水暴涨,往年桥都会被淹没,几位兄弟还是早些回去吧。”

    说完驾的一声,车轮嘎吱嘎吱响,朝着东二厢前去。

    为首之人开口说道:“我们得抓紧,兴怀现在跟着马车,朝着不危的方向搜寻,高瞻,你挑三名弟兄驾着马车前往北街堵住他们,我们慢慢在此地搜寻,若是发现,便吹哨为号,不要犹豫,他带着一个女子跑不远的。”

    那叫高瞻的说了一句是,便随着脚步声朝北去了,接着那人又说道:“好了,仲松,接下来该我们了,你朝着,我搜右边。”

    众人齐声道是,便分开搜寻。

    方才马车经过时,周维均才有机会慢慢放下吴玉衡,此刻他将手中的枪口抬起,将手中的空弹巢击发。

    吴玉衡很懂事没有牵扯周维均,提着裙角,生怕被绊倒发出声音,她想跟着周维均,但周维均轻声说:“他们从两边搜寻,若是发现没有找到,必然会回到此地,我得先去解决几个人。”

    他将手中的枪在吴玉衡眼前晃一圈,声音温柔说道:“这是赵郗送的新式手枪,可以在雨天射击,你在此地不要走动,他们首要目标是我,只要枪声一响,你就是安全的,记住躲好,重点防备南边的那几人。”

    吴玉衡摇了摇头,银牙轻咬,附在耳边说:“那你怎么办?”

    周维均心中叹气,替她理了理鬓边,说道:“我有许多事情想要问你,可是我没法开口,放心,我不会死的。”

    他给吴玉衡看了看袋子里装的子弹,继续说道:“这些足够我干掉他们了。”

    “万一他们也有枪...”

    “放心,他们是明面上的猎物,我才是猎人,记住,一定要躲在路边,这里的位置最暗,不易发现,千万不要乱跑。”

    吴玉衡眼中蒸起雾气,勉力点头,声音柔软:“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吴玉衡站在原地看着周维均的身体逐渐消失,突然抑制不住,泪水奔涌而出,嘴里喃喃道:“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问。”

    周维均朝着济善北街慢慢走去,不多时他就听到雨水有异常,他悄悄放慢脚步,一步一挪,显然对方也隐匿了脚步声,一阵狂风,他听到熟悉的声音,那是雨伞上的水刚汇聚成股,被风吹落地面的声音。

    周维均判断自己离那人越来越近,双手握紧左轮,缓缓将击锤拉起,随时做好瞄准射击准备。

    他已经看到那人的身影轮廓,此时他和那人都处于两盏路灯之间,越来越靠近灯柱,亮度也越来越高,与此同时,那个人的背影就显得相当的明显,头上似乎带了斗笠。

    他感受到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处于亢奋状态,感觉到肾上腺素急速飙升,他慢慢挪动,知道离那个必须毫不犹豫开枪的时刻越来越近。

    正在那时,他突然发现不对,有另一个身影与之重叠,他止住脚步,对方突然说道:“这雨真大,妈的,我们带了雨具都看不清,那两个狗男女怎么跑这么快?兴唐,你说是不是他们躲在谁家?”

    另一人,应当就是被叫做兴唐的人说道:“别胡说,咱们选择在附近动手不就是因为人少么?”

    “可是为什么挑今晚?这雨太大了,方才那阵风,身上全湿了,这汴京什么鬼天气,我还是喜欢西京的天气,你说我们做完这个任务会被诏回吗?听说前线准备开战,现在缺人应该会诏回吧?”

    二人并肩而行,周维均心中有些急躁,现在不动手,等到自己靠近路灯,就会暴露,要想隐匿身形就必须再次拉开距离,等到下一次,又多了变数。

    兴唐说道:“你想得美,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要杀了那人,今日若是不杀了他,我们谁都别想活着回去,你要知道,这次发难宋廷,可不是为了攻城略地。”

    那人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兴唐压低声音,二人的身影重叠,想来是有密语,周维均自然是听不到的,不过他心中杀意骤然升起,这是个好机会,在尽量压低声音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前,距离判断失误,竟然到了那人身后,周维均猛然间呼吸一滞,因为暂时性缺氧的缘故,心脏跳动加剧。

    他朝着左边那人的肺部,啪的一声,扳机响动,连带着击锤声,二人反应过来时,一阵巨大的枪声轰鸣,那人应声倒下,接着周维均忍住手臂酸麻,不及瞄准,再次拉起击锤,扣动扳机,动作一气呵成,那人见自家兄弟倒地,做出侧身倾倒的姿势,明显是常年习惯。

    周维均这一枪没能要了他的命,但同样击中对方肾脏部位,见对方多半失去战斗力,周维均赶紧远离此处,果然他没走出多远,就听见对方的人迅速聚集,来不及思考,他退去弹仓内的弹壳,换上新子弹,做完这一切才大口喘气。

    他心中思索,还好他没有高估自己的能力,这枪威力太大了,根本不是他在原时空的射击场打的点二二口径能比的,若不是双手持枪,恐怕已经翻车。

    那个叫兴唐的人大难不死,但却也血流不止,待到其余人赶到,兴唐断断续续说道:“他朝着那个方向去了,大哥,小心,他手中有枪”,说完便昏死过去。

    朱仲松愤怒说道:“大哥,必须给他俩报仇。”

    为首的蒋瀚脸色铁青,说道:“此人的本事你们早已领教,这就是大意轻敌的下场,二人竟然连枪没有击发,便被他杀死。”

    蒋瀚说完,周围剩余几人都默然,他们本以为那两声枪响,至少有一声是打在周维均的身上,谁知当他们赶到,却发现二人均到底不起,这是犯了大忌,便是他们也不好开口辩解。

    蒋瀚低声说道:“索危,你将徐兴唐前往汇合高瞻,我们留下继续搜寻。”

    那叫索威的男子一头金发,褐色瞳孔,赫然西洲人的模样,索威说着标准的唐话:“是,你们小心,我在前面等你们。”

    蒋瀚点了点头,六人披着相同的斗笠与蓑衣,朝着济善南街搜寻,不过才走出几丈,蒋瀚突然抬手,转身看着眼前的众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把唐制手枪,虽比不得周维均手中的那一把,但面对短距离突进倒也足够使用。

    蒋瀚抬起手,示意众人停下。

    朱仲松大为惊讶,问道:“怎么了大哥?”

    蒋瀚笑道:“他知道兴唐没死,必然会给我们指明方向,如此又可以杀一人。”

    朱仲松气得咬牙切齿道:“好贼子,大哥,现在怎么办?分开有可能被各个击破,合拢又太慢。”

    蒋瀚看着自己的兄弟说道:“就许他设伏?接下来,我们分成两人一组,缓慢前进,记住,索威此刻离我们很近,但我们不能暴露。”

    朱仲松开口说道:“大哥,索威岂不是很危险!”

    蒋瀚面色冷漠说道:“不然钓不出他,这是必要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