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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借机发难

    欧阳文敏和汪智渊的话,若是换个年轻些的人,恐怕早已跳脚,但张晟几十年为官,情知这些人自然有挖苦的意思,但未必没有为自己说情的意味。

    政治不是单纯站队,更不可能撕破脸,便是皇权与相权之间斗争如此激烈,也不敢直接搬上台面讨论这事,一旦明言便是直接割裂。

    宋朝上一次的党争,宋神宗时期的党争便是因为互相撕破脸,从此只有你死我活。也因为如此,尽管在赵郗的带领下,七人虽然互相明里暗里互相挖苦,却终究是小打小闹,保持平衡是共识。

    至于张晟,他更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别看眼下李颉处于漩涡中心,实际上这七人之中,除去封修文外,其余人最该紧紧盯住的便是张晟。

    张晟以大方示人,说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彻查,局势动荡,须知‘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彻底扫除楚国在皇宋铺下的网,官家也好专心北方,同时也能牵制楚国。”

    赵郗也得意一笑,毕竟眼下他最怕内部问题,心思一致就好办事,开口说道:“张相说的有理,这件事可以推举人选?”

    李颉此时开口说道:“眼下还是该着眼唐军才是,臣有罪在身,但请官家严防唐军,或许这是周安世转移视线,至于细作,还是交由开封府吧。”

    众人正待开口,赵郗却说道:“如此合朕心意,李卿,李崇理之事不必担忧,不过眼下京西转运局担负运粮重任,依朕看,暂时由李卿亲自处理事务为好。”

    李颉面色一变,赵郗这时说道:“诸君可以退了,眼下内外多事,诸位还要回去早些处理公务,朕也累了,若另有要事,再来紫宸殿商议。”

    宋廷的习惯便是如此,尽管有七臣议事,但重大事件仍旧需要私下找皇帝商议,晨间的朝会议事一般极为短促,若非要事,有时十天才有一次朝会,其余时间都是私下与皇帝沟通。

    赵郗说完便带着宫人离开,只留下门祗候,等候诸位大臣退去,李颉面色多有难看,其余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赵官家踢蹴鞠一般,将球踢回李颉身边,要保儿子或者产业还是要保官职,决定权从来都不在李颉手中。

    ...

    周维均断断续续睡到九点多,一看炉子里的火早已熄灭,只剩灰烬,吴玉衡还没有醒过来,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又将手放在鼻孔处,数了数呼吸正常,昨晚他在睡梦中好几次惊醒,梦到她还在雨中等自己,醒来后都要重复这样的动作。不过他看了看被子,好像有动过的痕迹,看来是裹得太紧了,他现在一看,吴玉衡像粽子一样被捆起来,都觉得难受,于是打开门准备去找韦安再要一床被子。

    一打开门,门直接哐当一声,被风吹得狠狠砸在墙上,墙上的石灰粉都被震落不少,灰尘弥漫,寒风席卷,他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出门外,接着把门关上,朝着正屋走去。

    周维均还未到便看到有一对中年夫妇走出来,心中想来是看病的,地上雨水冲刷过后,没了先前的恶臭,反而散发出土木的腥味和草木的清香。

    大雨看来是半夜停了,石板上早已干干净净,没有水渍,周维均径直走到屋内,见李七和韦安清理东西,便习惯性的打了个招呼,不过李七好像不知道周维均昨晚住在这里,有些惊讶问道:“你昨晚在这里?”

    周维均揉了揉眼睛,说道:“是啊,怎么?”

    李七拿起手边的白布,拧干水摊开,“没什么,就是好奇,你这衣服一看就是淋雨后自然风干的。”

    周维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湿透后,一直没换,昨夜在炉子前睡着后,衣服被烘干,但却皱皱巴巴的。

    他笑了笑,接着从身边的包里掏出钱来,之前他担心万一遇到大雨,钱被淋湿就不妙了,于是选择了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避水方案,那就是包上油纸,确实有效果,作业那么大的雨,却完全没湿。

    他将十缗纸币交给正在整理手术工具的韦安,韦安瞅了一眼后说道:“一缗就够了,也就麻醉液值钱。”

    不过周维均摇了摇头,二话不说将钱塞到韦安怀里,接着又说:“还有被子的钱,以及我还要一叠新被子,话说她为什么还没醒?”

    韦安摇头表示不知道,接着又说:“那也要不了这么多,被子你自己去拿好了。”

    李七在一旁表示疑惑,说道:“你受伤了?”

    周维均笑他:“我像受伤的样子么?”

    李七转身进屋内拿了一叠被子,周维均看到屋内都多一只猴子,准确说是一只年龄较小金丝猴,标准朝天鼻孔,头顶、颈部、左臂一小块呈现青灰色,身侧猴毛金黄。

    李七从屋内走出来,笑容朴实,说:“那应该是你家娘子生病了,不过今早有人找你,他在门口东张西望,身边还有几个人一起,不过看到我以后又跑了,我想应该是找你和你家娘子的。”

    周维均脸色突然变化,说道:“那些人什么样?”

    李七将被子交到他手中,奇怪说道:“还能什么样,正常人的样子,不过一看就是军队里待惯了的人,没想到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周维均心中一紧,看来那些人是铁了心要杀自己,得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连累韦安和李七,不过随后他又觉得这样不妥,那些人白天在门外窥探,应该就是踩点,晚上再过来,若是自己此刻走了,韦安跟李七肯定会被杀。

    李七见他苦闷的样子,问道:“那人不像与你有仇的样子,你干嘛害怕成这样?”

    周维均不得已,只好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十分钟过后,二人听完周维均的讲述,却并不害怕。

    周维均急忙说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会当着他们的面离开,这样你们应该就没什么危险。”

    他们是好人,周维均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但还没到需要害死两个好人来逃亡的地步,不过随后他又想到吴玉衡该怎么办。

    李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依我看,那几人不像是害你的样子。”

    韦安也说道:“我同意李老七的看法,他们就算跟来,为什么昨晚不动手,今天早上又怎么找到你们的?除非他们在官府里面有内鬼,否则怎么可能第二天还能找到你。”

    周维均摇头否定,即使这批人不是杀手,他也得马上离开,赵剑玉还在客栈,自己早早离开,还可以跟他们斗一番,否则迟早要连累二人。

    他看着韦安说道:“你的刀拿来?”

    韦安盯着他,说道:“你要干嘛?”

    “你拿来就是了”

    李七倒是耿直,直接将刀子递到周维均手中,他接过刀子,拿过干净的玻璃瓶,在手指上划拉一刀,将血放到玻璃瓶中。

    接着对韦安说道:“这是先前答应你的,免得你说我不守信用。”

    韦安揉揉鼻子,瓮声瓮气道:“你早说,我拿针管子戳。”

    周维均愕然,李七大笑道:“韦老二,你做个人吧”,周维均闻言也哈哈大笑。

    他拿了张条子,递到周维均手里,说道:“你去我在城外的另一间宅子住吧,在城里安全些。”

    他将条子退回去,此时不能再多生事端,转身朝着东厢房走去,不过被子好像没用了...

    他看了看屋子里好像就吴玉衡需要扛着,心想还好,李七靠在门口,双手环抱,说道:“要不然你家娘子就留在这里吧,我到时候请人来看顾她,总不至于那些人连她都要杀吧。”

    周维均微微摇头:“不行,我不确定她是否被那些人看见过面貌,若是露面,那些人会杀了她,还是让她跟我一起吧,而且我不可能丢下她”,他想起昨晚说的话,虽然吴玉衡没听到,但自己说的话得作数。

    李七摊手以示无奈,说道:“你怎么惹上这伙人的?”

    对于这个问题,周维均只好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不过应该与唐国有关,他们是唐国的职业军人。”

    李七轻咦一声,拍了拍他蓝色罩衫上的灰尘,说道:“那人可不是唐国军人,他是正儿八经的宋军,而且是禁军。”

    周维均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宋军?”

    “靴子,我认得宋军的靴子,我那个早死的弟弟就是从军了,他跟我讲的,各种军装的区别,靴子上面绣有獬豸,肯定是宫里的禁军,普通人绝对找不到这种靴子的”,李七将那人的着装一五一十描述出来,确定就是宋军。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李七直接吼道:“门没关,直接进来。”

    门外一个穿着对襟短衫,身下一双长靴,头上以碎花色布条束发的中年人走进来,粗眉圆眼,方脸,身长六尺。

    李七一见,眉飞色舞道:“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早上在门口窥探的那个人。”

    待到门前,周维均才看见,这人便是那紫衣人杨琏,开口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杨琏直言说道:“在下杨琏,我家官人命在下保护你。”

    周维均直接不给好脸色,转头想要锁门,却发现李七在门口顶着,无奈又问道:“你家官人保我作甚?”

    杨琏一时愕然,他自打从军以来,因为在边军作战勇猛,被编入控鹤军,随后又入选次卫,虽一路高升,却从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同僚甚至叫他没有感情的蒸汽机,只知道哼哧哼哧工作,此时他又陷入两难,心中想到:“官家似乎没有说要不要告诉他,不过不告诉他,这人肯定不会让我跟着他,这该如何是好。”

    周维均眉头一挑,说道:“既然不想说,那就别说了。”

    杨琏头一次感到窘迫,连忙说道:“哎哎哎,这个......这个”

    “说不说?”

    杨琏于是临时编了个瞎话,说道:“这个,我家官人以为你在城里不方便,就派我保护你,至于其他的,我实在不知。”

    李七抬起头看着杨琏,杨琏要比他高出一个头,哈哈大笑道:“你这编瞎话的能力还不如韦老二,他家娘子刚受伤,你家官人就知道,还派你来保护,你要是不说实话,他要么一枪干掉你,要么根本不会理你。”

    接着又侧身对周维均说道:“看来你暂时不用走,我就说他们怎么可能找来。”

    杨琏一拍脑门,想到之前说漏嘴,哪有一进门就这样说话的,这不是告诉别人,你知道他遇到危险么。

    杨琏急忙解释,一个一百多斤的壮汉急得满头大汗,说道:“我家官人是谁想必你也知道,昨日他便让我们保护你,可是,你们中埋伏,我们跟丢了,官人觉得我办事不力,这才让我来保护你。”

    周维均看着他这副样子,心想禁军不是说宋军精锐么,怎么能力这般差,“你是那支军队的?”

    杨琏瞥了一眼李七,嗓音放低道:“这也要说么?”,李七嘘声道:“我还不惜得听呢”,转身朝正屋走去。

    周维均嗯了一声,杨琏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次卫。”

    “刺猬?”

    “不是刺猬,是次卫!”

    周维均本是给他开个玩笑,于是接着问道:“这军队是做什么的?”

    杨琏见四下无人,又说道:“刺探军情,刺杀敌人,次于殿前,拱卫官家,分为三部,我是刺部,专做刺杀的事情。”

    “特务机构?”

    杨琏自然没听懂什么意思,接着说道:“还请周大郎莫要赶我回去,官家已然怪罪于我,我不能寒了官家的心。”

    周维均心想:“眼下缺人,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那拨人又杀来,若是无人衬着,恐怕难逃敌手,而且眼下玉衡也没有醒。”

    他看一眼屋内,转头说道:“那好吧,不过你不用随时跟着我,眼下我倒是有个忙想让你帮。”

    “但凭大郎吩咐。”

    周维均听到大郎这个称呼,心底一阵恶寒,说道:“以后叫我名字就是,不准叫这个称呼。”

    杨琏笑道:“既然如此,以后便以周兄相称。”

    周维均便将自己走不开,以及还有一个孩子在客栈的事说出去,让他去接赵剑玉,杨琏听了以后,便驾车,一路杀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