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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音韵学

    周承麓...

    周维均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好像没有在书上看过他的名字,不过随后摇头,也许只是自己读书太少。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维均一下听出这人的声音正是苏丝。

    接着门便被打开,似乎苏丝与韦安很是相熟,敲门只是出于礼貌。一道火红的身影进入院子,身上是销金直领宽袖衫,身下是渐变橘红三褶裙,一双云靴上绣着火凤。

    一身大红装束加之碧绿色的眼眸,显得格外冷艳妖冶。

    苏丝见周维均也在,轻掩红唇,略作惊讶道:“不想周官人也在此处,失礼失礼。”

    周维均行执手礼说道:“苏娘子来这可是看病还是找韦医师?”

    吴玉衡与赵剑玉也闻声而来,见到眼前的女子,眼中流露出惊艳的神色。苏丝默不作声,只是浅浅一笑,转而朝着吴玉衡走去,朱唇轻启,“天下竟有这等好看的人儿。”

    吴玉衡也只是浅浅一笑,说道:“娘子绝色,不敢相比。”

    周维均过去挽着吴玉衡的手,说道:“这是我家娘子,吴玉衡,这位是苏丝,她是西洲人,眼下在韦安的酒楼...”

    呃…卖唱?唱歌?占卜?

    一时间周维均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这个职业,这一行不仅仅周维均带着偏见,哪怕这个时代的人都带着偏见,好像怎么说都会冒犯别人。

    “奴只是个卖唱的,周官人不必想着抬举。”周维均还想着要如何挽尊,却没想到对方心平气和说出来。

    吴玉衡的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微笑,看得周维均心里发怵,赵剑玉则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短暂寒暄,苏丝步履轻盈,朝着正屋走去,天上的云被风吹得甚急,光影变幻,时阴时晴。

    他捏着吴玉衡的手,悄悄问道:“你讨厌她么?”

    吴玉衡一怔,转而嫣然一笑,柔声说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觉得她有些奇怪,方才我与剑玉在屋内,听到院子里有人进来,好奇透过窗户看了她一眼,不想竟然一眼发现我在看她,而后我总觉得她在盯着我。”

    这一番话让周维均大为惊悚,因为他有同样的感觉,接着赵剑玉也昂起头说道:“刚才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她一直在看着我。”

    他不经意朝着那个谜一样的女子瞥了一眼,发现对方对着他浅浅一笑,就好似早已计算到周维均会看她一般。

    二人匆匆对视一眼,周维均又想起先前苏丝念谶言时的感觉,那种挥之不去的破碎感一直萦绕在心头。

    随后他走过去,问正在拿着地图琢磨战事的杨琏,“老杨,你有没有感觉这女子在看着你?”

    杨琏摇头,大为诧异说道:“周兄弟,你可不要做那负心人啊,你家娘子还不够你疼惜的么?”

    周维均大为头痛,“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我们三人都觉得她在看着我们,你真没有这种感觉吗?你不好奇她是谁吗?”

    杨琏直晃脑袋,将简版地图叠起来,递到周维均手上,“周兄弟,我关心她干嘛?眼下我只关心战事将起,官家该诏我回去才是,方才进门本以为是辛不苦来叫我回去的,结果就是个女子。”

    远处的正屋里面,周维均发现苏丝在与韦安一起数钱,好像在对账,这时杨琏拍了拍周维均,嘿嘿一笑,说道:“周兄弟,你那把枪借我耍耍。”

    前两天他无意中瞧见周维均身上的枪,心中大为嫉妒,这枪是新造的,便是次卫之中也无多少人使用,是将军们才能配用的,次卫须得是极为亲近之人才能使用,且回去后必须将手中的枪归还,因此他反而没有怎么摸过这把枪。

    周维均随口一问:“你没有么?”

    杨琏尴尬挠了挠头,“我确实没有,官家怎么会把这东西送与你,要知道这东西威力奇大,我们都是外出用完后,必须归还的,而且子弹的弹壳都必须归还。”

    周维均心中疑惑:“这...他以为这枪是亲卫配给的,没想到还要收回,那苏丝怎么会知道这东西?”

    周维均拉着杨琏在西厢房的角落,说道:“老杨,殿前御龙直你了解么?”

    “当然了解,那是官家的护卫。”

    他拿出那把兴凤元年的手枪,说道:“那这玩意儿他们有没有配备?”

    杨琏将枪拿在手中,摸索着这把枪,“什么这玩意儿,它的名字叫兴凤。”他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东西官家控制极为严格,不过殿前御龙直确实有。”

    杨琏用衣袖擦拭着轮转手枪的弹巢,嘴里吐槽他不爱惜东西,一个疑惑出现在心头,这人到底是谁...

    苏丝已经出正屋走出来,径直朝着西厢房的角落走来,周维均笑脸相迎,说道:“想必是找在下有事?”

    苏丝微微屈背行礼,“周官人上次对诗词的反应与众不同,小女子想深入探讨一番,不知方便吗?”

    “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有个请求。”

    “要学怎么念这些诗文么?”苏丝轻笑,绿眸好像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是的。”

    苏丝点头,二人在西厢房的空余房间里,在圆桌上相对而坐,苏丝用宽袖上的丝带缚住袖口,双手叠在膝上,慢慢说道:“周官人知晓韵律之学么?”

    周维均摇头否定,一个工科生怎么会懂这些,就是语文课里也是少有涉及,教古代诗词的时候往往会发现不押韵,其实就是因为音韵的变化。

    他只记得语文老师提到过,在古代对汉字的注音,是通过用汉字的同音字来标注,如‘鄦’,读‘许’,又例如‘诞’音‘但’。

    苏丝继续说道:“古代是没有音韵学的,近代以来,音韵学进步巨大,唐末的守温和尚根据梵文中的注音原理,给汉文制定三十六字的字母,这就是最初的三十六个声母字,楚人学者郑樵编修的《七音略》也看过。”

    她口中的古代大概是以汉时期作为分界线,近代大概就是指唐朝,史书几乎都是这样记载的,不过按说总有一个影响巨大的事件才能分割,但周维均阅览通史,发现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事件或者时间节点。

    她从腰间的布袋里拿出一本书递给周维均,翻开这本书的第一页就是唐末时制定的三十六个字母,周维均还在熟悉这种注音方式时,她信手拈来,开口将三十六个字读出来,在她口中这三十六个字不再是汉字,而是一种韵律,非常动听的韵律。

    书上还标注了发音方法,发音部位,如唇音、舌音、齿音,分清浊,他照着书上的字念了一下,发现倒也不难,在小学刚学习拼音时,最喜欢用汉字去标注声母,现在念这些汉字反而有一种熟悉感。

    不过也亏得苏丝在上面标注了清浊音,他读起来才轻松许多。

    不过苏丝并没有等他完全熟悉这一套方法,像老师一样说道:“这套东西其实已经过时了,它对音韵的变化有帮助,后面的东西更重要。”

    他翻开到下一页,一句卧槽直接从口中说出来,他用手扣着书,举起指着上面的字母,说道:“这是你自己发明的?”

    “嗯~是的,这是我改进的,具体思路是守温和尚借鉴梵文,以及唐国借鉴阿拉伯数字,将二者完美融入到华夏文化之中,当我来到东洲时,听到你们说话宛如唱歌一般,便想学习你们的文化知识,其实早在欧罗巴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大部分汉字,当时被西洲人成为汉学家,那时我自以为汉学水准可以媲美东洲学者,但是当我从闽地上岸以后,才知晓自己的愚蠢,因为你们的书并没有标注音标,以及没有人交流,所以我的口音在东洲人耳中,非常的干瘪难听。”

    汉语的特点之一就是声调,在旧时空时周维均也曾听外国朋友说他讲话像唱歌,他没有打断,接着听她讲下去。

    “于是我在闽地逗留两年,终于学会以后,当我来到吴地时,却发现声调又有变化,阴声阳声的规范并不一致,不过这次只待一年便学会了,接着便来到宋地,因为有过往的经验,宋语学得异常快。”

    她指着周维均手上的书,说:“当时我就想,一定要将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但苦于没有其他人的帮助,最初有颇多不准确的地方,到后来我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认识了韦安,在这期间,我得到一位朋友的帮助,同时意识到想要标准汉语,需要借助西语,于是我将音标拆解,得到现在的注音法。”

    周维均快速翻看到后面,叹服道:“你将主流方言的音韵都标注了?那古文怎么办?你怎么知道古文发音的?”

    苏丝略微点头,笑意浮于脸上,笑容之中带着一丝狡黠,说道:“周官人,我已将这本书交给你,你得听我唱一曲。”

    周维均想起之前梦境之中,虚空破碎带来的恐惧感,试探问道:“有没有别的法子?”

    苏丝声音甜腻腻地说道:“没有呢,不过我可以一句一句吟唱,让你不至于陷入昏迷之中。”

    呃......

    他内心吐槽,这不是更折磨,这样岂不是会在现实与梦境之中反复横跳?

    不过既然答应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未待他做好准备,已看到苏丝红唇碰撞,接着一首古老的歌谣传到他耳边。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