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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父子分家

    既然是动工,还请了张先生,不管怎样今天早上还是要干点活的。樊老爷子给张先生奉上了一包没有开封的香烟,表示这包烟是送给他的,以后慢慢享用,紧接着又从自己烟盒里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并拿出火柴为他点着。说道:“张先生,您先歇歇腿、抽支烟,俺们把宅基地的草清一清。”五个男人,不一会功夫就把草除完了,然后请张先生到老院子去吃饭。

    饭后,樊老爷子端来一张托盘,双手送到张先生面前,托盘上放了两包烟,两包烟下边压着一个红纸包。张先生再三推辞,实在无法推却了,便取走了一包烟。风水先生去看宅子或者看坟地,主家都要管顿饭,烟也管够,这是最基本的礼节。风水先生临走的时候,还要奉上烟和风水钱,如果家庭稍微富裕还要奉上酒,风水钱一般是要用红纸包着。因为看风水没有价格可言,主要是看主家富裕程度,富者多给,穷者少给,但又不能不给,如果真不给,风水先生也不会主动要。用红纸包起来,估计是避免尴尬吧。拿不拿红纸包,要看风水先生的心情,用他们的话说是“看缘分”,但是风水先生若要拿起红纸包,就不会再退回。这都是风水这一行的规矩。毕竟是十里八村的人,都了解家底,张先生看到樊老爷子一家实在太穷了,勉强吃上饭,还要盖房子,哪有心情去拿那个红纸包啊,当然,红纸包里的钱也不会多。樊老爷子对张先生十分感激,走的时候,把张先生送到村口。

    那个时候,农村如果盖房子,一般都是选择在秋天,因为从收秋到种小麦,中间有足够长的时间到地里去取土,天也不算热,适合劳动,雨水也少,土房子在没建好之前最怕淋雨。樊老爷子把张先生送走之后,立马召集四个儿子开始干活。

    按照盖房子的程序首先是取土垫宅,农村盖房子一般都要把宅基地垫高,多则一尺,少则半尺,一方面是防止雨水灌进院子和屋里,另一方面是所谓的迷信,“自己不能比别人矮半头”!樊爱民的宅基地上还有几棵榆树,不能垫高,只能把张先生规划盖房子的位置垫高一点。如果是盖土房子,在宅基地垫的土只能从农田里取,不能从河道里取土,因为河道里的土要么有淤泥要么有胶泥,或者含沙量太大。淤泥太腥无粘性,胶泥太黏,一旦干了又太硬,与其他土格格不入,含沙量太大的土渗水太快,这些都不适合土房子,所以他们必须要先绕过村东南的小桥,再走好远才能到樊家的农田取土。

    老六和老七分别拉着两辆木架子车。所谓的架子车,比古时候的马车要小,大约两米长,一米多宽,两个车轮,车两边有木栏,前方有两个可以用手拉的长臂,两个长臂之间还连接着皮带或者粗绳子,如果是牲口拉车,两支长臂正好处于牲口左右侧,皮带直接搭在牲口背上,再用另一根粗绳从牲口胸前系一下,这辆架子车就可以拉东西了。如果是人要拉,两只手分别拉住架子车的两只臂杆就可以了,当然也可以推着走,但是很难使出力气,一般都是把皮带挂在肩膀上或者斜挎过胳膊和脑袋,这样的话,架子车就能拉更重的东西了。其实,樊家还是有一头母牛的,樊老爷子说:“还指望它下崽呢,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干活。再说拉车,这牛哪有俺家老六老七走的快啊!”

    老三在地里挖土、装车,老六老七负责拉车,老大樊爱民和樊老爷子在宅基地上负责平土,张先生规划的房子轮廓的各角,樊爱民都插了木棍。就这样整整干了十天。之后,老七去上学,樊老爷子带着其他儿子继续干,偶尔老二樊爱国也过来帮忙。

    接下来是夯土,就是把盖房子的位置弄瓷实。那是还没有什么机器设备,打夯机则在两三年之后才流行。樊家依然使用土方法,找个粗短的木桩子,木桩子底部锯平整,再绑上两根粗绳,经过系牢之后变成四个绳端,樊老爷子、老大、老三和老六一人牵一端,樊老爷子喊“一”,同时用力拉起,木桩升起,樊老爷子喊“二”,同时放松,木桩砸地。就这样“一二”、“一二”喊了两天,樊老爷子嗓子哑了,但是宅基地瓷实多了,也平整多了。但这才是第一步。樊老爷子说盖房子,地基最重要,只要地基扎实,土房子也能住三十年。第二步就是用石磙碾压。木桩毕竟很轻,只能起到初步瓷实、平整的效果。但是,不能不用木桩,如果直接石磙碾压,因为在土比较虚的情况下,没人能拉动石磙,牛也困难!“木桩打过之后,牛也不能拉石磙,新房子还没盖好呢,万一牛屙上了、尿上了,多晦气啊!”樊老爷子说,“咱们人多,轮流干就成了!”谁知道樊老爷子是真迷信呢,还是心疼那头牛呢!就这样,石磙碾几遍,洒一些水;洒一些水,石磙碾几遍,三天过去了,地基真的变瓷实了。

    虽说是土屋子,但是砖头还是要买的,挨着地基的墙起码要用砖砌,否则不防水。还有屋顶上的瓦也是需要买的,不能再用麦秸秆了。樊老爷子和樊爱民共同凑够了几百块钱,买了砖头和瓦。砖瓦很快就送货上门了,使用骡子拉的,拉了好几车。每拉回来一车,樊老爷子都要亲自检验,取一盆水,把砖瓦放进去,看看泡泡是多还是少,泡泡多了,代表砖瓦吸水快,密度不够,没有烧熟。买的砖瓦几乎没有冒泡,樊老爷子很满意。

    用砖砌墙倒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最难的是砌土墙。首先需要在院子里挖个大一点坑,坑还不能深。倒土,兑水,要不断用铁锹翻,必要时还得下去踩,防止有干土块,一旦有干土块就不能与周围泥融汇在一起,后续建的墙就不结实。确定没有干土块之后,再往泥里面放麦秸秆。放麦秸秆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增加泥的结合度,砌的墙不容易倒、不容易裂。砌墙的时候,要先用两个木板夹住两边,再把泥倒进两个木板中间,稍干了即可取下门板,这部分墙就算砌成了。堂屋的墙晾晒的时候,就砌西屋的墙;西屋的墙晾晒的时候,就砌堂屋的墙,两座屋子进度差不多。

    窗户的位置是预留好的,要使用窗框支撑住,可以先做窗户,也可以盖好房子之后再安装。大梁和椽子也很讲究,要用火烤,直到烤黑为止,一是防虫,二是表面更坚固,还有就是更干燥。木工活找木匠程就可以了,木匠程也很爽快,没有收钱,算是帮忙了。

    农村盖房子,上梁那一天是最热闹的,就像城里楼盘封顶一样要祝贺一番,如果亲朋好友知道了,甚至会来捧场,顺便送来烟酒。上梁不复杂,但是费力气,因为大梁、椽子、还有屋脊三角架都很沉,十多个大男人才能把这些笨重的东西拉上去,并且还要摆好位置。樊老爷子请邻居们帮忙,邻居们也很乐意,谁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那时候在农村有钱也不一定请来吊车,只能请人帮忙。

    樊老爷子,还有几个儿子、邻居们,用了一上午就把大梁、椽子、屋脊三脚架都安置到位,樊老爷拿出提前准备的鞭炮。“嘭嘭啪啪”之后,邻居们就位,樊老太太端上香喷喷的老母鸡汤和白面馍,樊老爷子拿来特意准备的一瓶大曲酒。

    紧接着,房顶铺木板、糊顶、上瓦,堂屋、西屋就几乎同时完工了。至于院子的墙,没有时间了,天气渐冷,要是砖头墙还能继续干,但是土房子就不能干了,要是结了冰,等明年天一暖,墙里的冰化了,容易倒塌。

    对樊老爷子来说,孩子有地方住已经不错了,算是尽到了当爹的责任,况且老大也都快三十了,要不是现在一大家人挤在一起住,樊老爷子早就不操这份心了。

    一九八五年春天,樊爱民两口子搬进了新家,尽管很简陋,没有什么家具、家电,但是却有了属于自己的窝。这年秋季,樊爱民和樊老爷子正式分了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分的,因为樊老爷子也没有什么财产,而樊爱民在这之前也没有混出什么名堂。而田地,更没有什么可分的,早几年国家按人头实施土地承包责任制,樊爱民自己分到了一亩八分地,现在分家了,这一亩八分地还由樊爱民家种。因为结婚比较晚,刘桂芝的地分在娘家了,在樊家就没有地了。

    樊爱民和樊老爷子只能算是一个家族的人,再也不能算一家人了,也就是说樊爱民要独立了。分家之后,他的生活好坏再也跟樊老爷子无关,更跟其他人无关。分家之后,樊爱民和樊老爷子互不相欠,钱物也是有借有还,甚至感情都不互欠,就像盖房子,老二没有义务帮忙一样。话不算重!在那个年代,儿子多,当爹的不可能都去照顾,而儿子生活自身都艰难,依靠手艺赚点小钱还要养活自己的孩子,根本没有太多的义务去照顾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