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空空的 填不满

    这学期舅奶在小姑教书的高中对面开了一家饭包店，小月放学他们也不在家，他们也都在店里吃饭，小月回来只能自己想办法做东西吃。前几天她吃的是清汤面配橄榄菜，小月最不喜欢吃那种扁扁的挂面条，这下更是吃到吐了。索性每天晚上放学下班车之后在小摊买一份烤冷面，让老板多加辣加糖醋，她最喜欢吃这些重口味的东西。

    她觉得每天放学吃一份烤冷面也挺幸福的。连续吃了一个月，老板开始问她：“你怎么天天都来买烤冷面吃啊？你怎么不回家吃饭呢？”

    “啊？您这人流这么多，还能记得我啊？”

    “只有你天天来，我当然记得你。”

    “哦。”

    “你吃完烤冷面回家还吃得下去饭吗？”

    “啊？”小月有点尴尬。“我回家没有饭吃，没人给我做饭。”

    “是因为你爸妈都比较忙吗？”

    “是。”

    “现在的小孩啊，也挺可怜，社会压力那么大，父母也没时间照顾孩子。孩子本身压力也挺大，还没人照顾。都不容易啊！”

    小月接过烤冷面：“谢谢老板。”然后她就很少再去了。她不喜欢别人同情她，她受不住老板眼神中的怜悯。

    晚饭改成了方便面，速食酸辣粉。只有这些能让她迅速解决晚饭，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作业和睡觉。

    舅爷舅奶大概晚上九点钟才会回来，会和小月说：“你要是晚上没啥吃的你就去店里吃饭包。”

    “不去了，我放学那个点儿你们那里肯定很忙。我就不去添乱了。”

    每天舅爷都会在家里泡上一大盆土豆，洗掉泥土削皮后拿到饭包店里。小月非常喜欢给土豆削皮，感觉看脏兮兮的土豆慢慢变干净的过程很解压。

    所以每天晚上感觉写作业很烦的时候就去挑几个圆溜溜的土豆削皮，舅奶笑小月：“这孩子还真是学习学傻了。”

    周末，小月心血来潮去舅爷舅奶的饭包店里转转。舅奶说别的活儿小月也帮不上忙，让小月帮忙收钱找钱就行。

    小月忽然觉得很感动。舅奶这个人疑心很重，也很少有她能看得上的人。她能让小月帮忙收钱说明信任小月。

    后来妈妈说，舅奶和妈妈通过电话，说从前害怕小月是像奶奶那样的人，后来试探过小月很多次觉得小月真是个好孩子。于是很乐意让小月帮忙收钱。

    小月回想，怪不得总能看见电视柜上放着几十块钱，原来是来考验她的啊！

    一到周末，小月就喜欢去帮舅奶卖饭包收钱，去买饭包的都是小姑任职高中的学生，她们在店里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小月羡慕得很。她在这里没有朋友，因为老师说她们不需要朋友，老师也不允许他们交朋友，每节课课间休息，班主任都在班里看着，没人敢讲话。也没人敢结伴去厕所。

    小月最喜欢晒太阳，她想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去操场的草席上躺一躺，观察一下天上空洞的云朵。然而这朴素的愿望却从未实现过。

    事情来得蛮突然，小姑忽然说她要结婚。说起来，小姑的情路也蛮坎坷，高中时候交了一个男朋友，从高一就开始谈了，小姑在家里言辞很谨慎，直到高三才被发现，舅奶找到学校逼那个男生和小姑分手，闹的班级里沸沸扬扬，小姑觉得丢人便分开了。

    第二个男朋友从小姑上大学就开始谈了，毕业后男生回了老家，俩人开始了异地恋。男生希望小姑去他家乡教书，小姑最开始也确实动了心思，后来发现男生总是撒谎，加上舅爷舅奶百般阻拦，小姑一狠心就分手了。

    分手后小姑教书学校的男老师开始追求他。长相蛮丑，有点驼背，但和他交谈一会儿便会觉得这是个有责任感、能把任何事都处理妥当的成熟男人。舅爷舅奶都说他看着就是个踏实的人。虽然少了些年轻人身上风花雪月的冲动，却格外让人感到心安。或许和他谈恋爱有些无趣，小姑决定闪婚。

    小月有些感慨，小姑一直是个心气儿高的人，想要轰轰烈烈，想要刻骨铭心，想要互相折磨致死。最后也还是嫁给了安逸与踏实。

    没那么令人心动，却让人睡得更香了。

    婚礼是在姑父老家，县城里最好的酒楼举办的。可小月知道，小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差，空空的，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