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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老岳父离世

    1990年6月3日,星期日。入夏之后的第一场暴雨在凌晨四点的熟睡中的南春小城中下了起来,狂风夹杂着树叶漫天飞舞,不一会儿,瓢泼大雨从程立武家屋檐下飞洒而来,窗户被狂风吹开,一开一合,冷风顺势吹进房中。

    睡梦中的程立武眉头紧皱,口不断“呼呼”着粗气,手脚拼命挣扎着。

    “轰”

    一道惊雷在程立武家上空炸起,梦中的程立武猛的一下睁开眼,屋中一片漆黑,窗外的狂风暴雨在肆掠,身旁的妻子吴青梅也从熟睡中惊醒。

    “老程,怎么了?”

    “今晚的雨真大,我去关下窗。”吴青梅下床说道,程立武惊魂未定地去打开电灯开关,电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好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电筒,打开电筒光照着,让妻子去关窗,又摸索地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对关窗回来之后妻子讲道“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见我在河边跑,有人在追我,而我只穿了一条裤衩在拼命地跑,然后雷声惊醒了我。”

    吴青梅说“不会有什么事吧?是不是白天种树太累了,叫你少种点,你就是不听,就是要种到天黑才回。现在才四点,再睡会,今天父亲生日,你还要去他那儿,睡会,没事!”

    雨,早上七点才停了,程立武起床后拉开房门,一股冷风吹在程立武脸上,凉凉的,雨后的空气格外清爽,深吸一口气后,走到屋外的程立武看到:湿地上到处是落叶,折断的树枝,别处飞来的油纸布,破布,断绳。屋檐还在滴水,“滴,滴,滴”一滴雨紧接一滴雨,一滴一滴敲在程立武心上,让人莫名的心慌;程立武返回屋内对整理床被的妻子嘱咐到:

    “青梅,昨晚雨太大,等下你去看承包的地里水果树有没被风吹断。“

    “好勒!”

    听到妻子的回音,程立武来到厨房,绕房一周,见厨房屋顶好好的,昨晚那么大的风雨,屋顶没有丝毫损坏,程立武很满意自己的技术:前两年翻盖厨房屋顶时,自己多盖了一层油毛毡,同排最后一家的邻居说:

    “老程啊,有必要盖二层么!会把屋顶压塌的!”

    程立武没听他的,用30厘米宽铁皮把每块油毛毡压好,用铁钉固定。

    看到稳如泰山的厨房,程立武站在摆洗漱物桌子旁,用左手拿起牙膏,右手打开盖,从中用力挤出一点牙膏在牙刷上,用水杯从水缸里舀出一杯水,走到屋外,站在沟边刷起牙齿。程立武用牙刷左右,上下各刷了一遍,就吐了口中的泡沫,喝一口水,吐了,又喝一上,吐了,把牙刷伸几杯中剩下的水中,涮洗了一下,倒了水,走进厨房内把牙刷放到桌上。

    又用水勺从水缸里舀出一勺水倒在木架上的盆里,从铁丝上取来自己的毛巾,浸入水中,提起毛巾,两手稍用力扭干,擦了一下脸和脖子,和头发。再把毛巾浸入水中,提起,动力扭干后把毛巾晾在铁丝上。程立武的这个漱口,洗脸操作只用了五分钟不到,惹得妻子说他太马虎,应付了事。

    的确,程立武见过说他风凉话的邻居早上洗脸漱口:

    程立武有天起得早,简单洗漱后就准备去果园,经过邻居家时,见邻居正在挤牙膏,程立武招呼一声,就走了。等程立武走到半路,想起忘拿东西了,又返回,到邻居家时,邻居还在漱口,吐水,程立武回到家,拿上东西,又到邻居家门口,邻居正在倒洗脸水。程立武估计他这一来一去,十分钟有吧,人家才刷好牙,洗好脸。这么大好的时间用在漱口上,多浪费!

    简单洗漱后,程立武骑上自行车去市场,路过邻居家时,抬头一看,邻家厨房屋顶有一大块破损,程立武轻轻一笑,用力踏了一下自行车踏板向大农贸市场驰去。

    今早下过雨,大农贸市场来卖菜的商家还是和平时一样多,大家头发大都湿湿地趴在头上,有些连衣服都湿了一大截,脱了湿衣光着膀子在扭干衣服,有的在挂雨衣,有的在下货,有的摆货物。

    市场旁边早餐店里亮着灯,汤水在炉火上冒出大量雾气,把早餐店蒙上一层雾,肉香从屋内传出,勾起了程立武胃里的馋虫,程立武想:“等下去老岳父家,用五花肉细细剁碎,用香油炒了,加上蘸料,豆酱,香葱,香香的给老人做一碗长寿面。

    来到常去买肉的肉摊上,卖肉的大哥刚好分好肉,笑着跟程立武打呼:“老程,早呀!”

    “早,大哥!”

    “今天又要去岳父家?”

    “对,今天他老人家八十大寿,来点好的五花肉,三线肉各五斤,里脊肉2斤。”

    “不办一下?“

    “不办,做个红烧肉,做个鲜鱼汤,吃一顿,老人胃口好,活到百岁没问题!”

    “好勒!”卖肉大哥麻利地下刀割肉,放在提称上一样一样称好,每样稍稍旺点,装入塑料袋,递给程立武,“一共十五元。”

    程立武从衣袋里拿出钞票,找出一张十元,一张五元,递过大哥。

    “走了。”

    程立武又到鱼摊,选了一条三斤的草鱼。

    到水果店,选了二斤苹果,三斤柿子。

    又到糕点店称了二斤蛋糕。

    一路买下来,花了三十五元,这些都要报给老岳父的。

    老人讲:“我不能让你出了力,还出钱!”

    别看程立武对自己简简单单,对老岳父可是尽心尽力,十来年来早就摸清了老人喜欢吃什么,每次都买老人喜欢的东西,从不敷衍老人!

    程立武把买好的肉、鱼和水果和老人喜欢的点心挂在自行车扶手上,向老岳父家出发。

    才骑到半路,见到食品厂工作的表哥吴群山脚步匆匆,边走边看程立武这边,表哥一见到他便大声呼叫“老表、老表,快去、快去。”程立武大惊,心中一紧,忙问:“出了什么事“。

    “是我岳父吗?”

    “对。快去,有人在食品厂旁的河边发现你岳父了。”

    “我估计你该来了,先来迎你,我们先去河边。”

    程立武闻言下车,感觉整个人没了力气,双脚软软的,双手扶不住自行车了,车向一旁倒去。

    龙头上的鱼呀,肉呀,糕点,水果倒地,水果有几个从袋中跑了出来,表哥从对面斜走过来拾好水果,装入袋中,扶起了自行车,走在前面领路。

    程立武失神地来到现场,食品厂附近的小河边:只见老人只穿了一个裤衩,头上有一个伤口,双腿和背乌白,花白的头发湿淋淋地趴在头上,如果不是那个灰裤衩,打眼一看以为是一根从上流冲下的没皮的粗树干。也看不出是自己滑倒摔伤,还是被别人砸伤。老人趴倒在鹅卵石上,河边的杂草都闻讯赶来看的人群踩的东倒西歪,倒地的杂草上沾着来往的人踩来的烂泥。女人叽叽喳喳小声猜着老人死因,男人们默默望着,小孩们被老人捂着眼拉走了。

    凌晨的那场暴雨冲刷了一切,周围一切又被看热闹的人群踩坏。只有暴涨的河水在不停地呜咽着,述说着老人昨夜的一切……

    老人屋内,门是开着的,三十平方屋内,靠窗摆着一个书桌,桌上右边是老人平时看得书报,整齐放着,左边是一个铁皮热水瓶,前面有一个有盖的大白瓷水杯,水杯肚子侧面是***语录:“为人民服务”,桌前是一个半圈的藤椅,过来是一张单人床,是方便女婿,孙子来看老人要留下过夜的床,单人床对面是一个三人木靠椅和三个木靠椅,一个茶几,茶几上有茶杯和茶叶,靠沙发是个大柜,装棉被,床单和其它,大柜过去是一张一米二的床,老人睡的,床过去靠墙一个衣柜。

    程立武一看屋内一切都是整齐摆放在原处,没有任何外人进来过的痕迹,打开衣柜,在外衣包里的存折也在,只发现老人枕头下装着生活费的小包不见了。报案后,警察上门检查、询问、立案,估计是有人乘下暴雨来偷老人钱,摸钱时老人醒来,小偷惊吓逃走,老人见钱不在了,去追小偷,追到河边,摔了一跤,出血过多,又下雨,就去世了。因下雨,现场又破坏严重,找不到仼何线索,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儿子吴文斌夫妻空手回来,小女儿吴青梅带着两个外甥奔丧,拿出二千元给父亲办丧事。

    程立武做了一碗五花肉臊子的长寿面供在龙木前。

    在单位领导与亲友的帮忙下,丧事按着当地的习俗的举行着,老人埋在厂旁的小山上。山下面那条路,是老人经常维修的路,老人退休后,除了每天戴着老花镜看看书报,就没事可做,不久就扛着锄头到路边去修整这条土路,今天锄下路边的草,明天补下坑,后天把高的地方铲平。除了刮风下雨,每天总是花上几个小时在那条路上。女婿陪喝酒时,老人经常和女婿讲:“哪里黄土不埋人!”

    从墓地回来后,面无表情的吴文斌打开了父亲的衣柜,从一个外衣口袋里找到了一本存款本,揣入自己的兜里。程立武知道这里面还要一百多元钱,平时都是他帮老岳父存工资,别看程立武平时一声不吭埋头做事,但是吴继文老人最喜欢、最信任的就是他,发了工资除了留下生活费,都交给这个小女婿代存,程立武也尽心尽力做好这一切,从没有让自己的老岳父失望过。

    衣柜里本来有一件大长棉衣的,是十年前程立武在县城百货公司买给岳父的七十大寿礼物,花了程立武三十元:军绿色外衣,可拆下来洗,领上有一个毛脖,内衬也是毛绒线的,穿上相当暖和,衣长到小腿,很适合冬季天冷时穿。

    去年程立武帮老人拆洗外套晒过内衬后,收入衣柜。前几星期来,去放洗晒好的外衣时,就发现大长外衣不见了:

    “爸爸,你的大长外衣呢?”

    “哦,吴兴拿去了,他说要去省城读书,那边冬天冷!”

    程立武不想说什么,打算等几个月去百货公司再看下,有没有大长外衣卖,再买一件做为老人的八十岁礼物。

    可现在一切都不需要了,不需要了!

    嫂子程立云佝着身在桌子边藤椅上坐着,吴青梅红着双眼也在旁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吴文斌小儿子吴晓建,低头坐在一旁小凳上。刚才他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因爷爷八十岁生日,老人说不想大办,所以吴文斌派小儿子提前一天上门来看爷爷,下午五点,却被朋友叫走,又在朋友家住了一晚,爷爷昨晚的一切,他也不知道。

    只有满眼红丝的程立武带着两个儿子收捡东西,太旧的、破的丢弃,能用的全留着,等大舅哥处置。

    房子留给同一个厂工作照顾他的堂侄住(堂侄的父亲吴群山给老人提前制作了一个龙木),不一小会,一个单身老人的房间就收拾好了,程立武叫上妻儿准备回家。

    最后出门的小儿子程吴粮拎起装剩余的鞭炮袋,要拿走。

    “吴粮,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舅妈程立云看到程吴粮拎起袋子,马上开口到。

    “你们拿了钱,我为什么不能拿点东西呢?”

    “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我父亲经常来照顾外公,你们来过吗……”程吴粮立马怼回舅妈的话。

    两手空空的吴青梅两口子听到吵闹声,回过头来拉走了小儿子。程吴粮几次摔开父亲的手,要冲回去拿袋子,被父亲用力拽着,一直拽回了家。外面帮忙的少数亲友也闻声看了过来。

    两个月后,吴文斌拿到了抚恤金,一人独吞。老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留给了小女儿无限的思念。

    经过父亲一事后,妹妹吴青梅就再也没有登过哥哥家的门,但哥哥吴文斌经常带着妻子程立云从外地看病回来后,每一次都会“特意”去妹妹家看上一眼,饭后就走。都是空手来,唯一最大方的一次是把路上吃剩的干粮当礼物,那是几个吃剩的馒头和一包开了口的榨菜,馒头己经干了皮,有个还被咬了一口。等哥嫂走后,吴青梅连包丟了。

    吴文斌小儿子吴三儿倒是经常到县城玩时、办事时来到舅家,进门离去从来不打招呼,更不会说声谢谢,吃饭、睡觉如在自家一般,唯一和大表弟能讲上一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