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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娘家生活

    “吴芳回来了!”

    “杨姨,我回来了!”

    “这是你孩子?”

    “嗯。”

    “漂亮,大眼睛,象妈妈,这小脸蛋红白红白的哟,就是瘦点!”

    程吴芳刚才去在自家门面租房四年的卖杂货的老板娘家磅称上称了下,自己和一岁半的儿子加在一起不足一百。

    那个湘南来的胖胖的老板娘嘎嘎笑道:“妹子哟,人家生孩子胖的变了形,你很倒好,这肥减得太牛了!你看,我们小乖乖也瘦了点!”

    程吴芳在广州上班时长的肉在孩子出生这段时间里消失殆尽。当时在广州上班时还为一身胖胖的肉烦恼,在港务医院看闲书时从闲书上找来减肥方法:每天只喝水和吃水果,其余休息时间在床上打坐,双手合十,心中想着美好的事情。

    第二天饿得受不了,补充些温水后缓解,第三天,第四天逐渐适应,二个月下来,成功从108斤减到99斤。

    可如今瘦到八十斤。

    在石甸最后一天,在车站侯车时,因孩子哭闹,程吴芳背着孩子拉着行李来到石甸县城河边,这条河从丈夫家上面流到县城里,穿城而去,就象南春河一样流经程吴芳家。

    坐在河边公园木椅上,望着在椅上熟睡的儿子。

    程吴芳翻开记忆的小河:

    小时候,程吴芳羡慕上班的年青女孩,那时候,漂亮的姐姐们穿着工作服去上班,程吴芳想着快快长大,也去上班,那时十六七岁不想读书的父母领到场里,场里把他们分到各个种植队,每月领着工资,几人住单身宿舍,结婚后分职工宿舍。

    不久,程吴芳听到大人们说改革,改革,虽然不懂什么是改革,但在程吴芳记忆中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自家周围,在县城各处炸响,惊醒了熟睡的程吴芳,睡眠朦胧的小人儿走出卧室去屋外看发生什么?只见父母站在门外,几米处其它的什么也看不清,鞭炮的烟雾缭绕,笼罩着夜雾,不远处是隔壁大孩子们的欢叫声:

    “放炮了,放炮了!”

    几年后,父母不去场里果园,菜园上班,在自家承包菜地,种菜,种果树,承包鱼塘,自卖自得,没有了稳定的收入,省吃俭用送孩子们读书。

    随大流送女儿去大地方读书。

    想着读委培定向分配的中专。

    一张纸取消了分配。

    做了“东西南北中,发财去广东”的外来妹。

    远嫁外地。

    这三十年,这三十年来程吴芳就象一片“孤舟”在人生小溪着飘来飘去,这里几年,那里几年,没有个方向。

    如今程吴芳这片“孤舟”又回到南春河里!

    南春河,我的母亲河啊!兜兜转转的程吴芳又回到您的怀抱!

    休息几天的程吴芳缓过神来,带着儿子回来,不似自己一人在父母家,孩子的花费是很多的,先找个工作做才是最重要的。

    程吴芳儿子交母亲带着,一人骑自行车去找事做了。

    罗医生的诊所不在原处了。

    程吴芳想:既然到了粮食局,就去看下邹丽吧,不知邹丽在不在家?

    邹丽是程吴芳的小学同学,邹丽家离不远,小学读书时两人关系一般。

    程吴芳在卫校读助产士的,邹丽在卫校自费读医士班,在学校见面只是打声招呼。

    程吴芳在防疫站卖药时,邹丽在县医院进修,有天邹丽在防疫站药店碰到,问起彼此近况:才知道丽毕业后也没找到工作,当初读自费医士班,想着哥哥在场医院开车,能走后门进去,后来也不行,只有再进修一年,考个医师证,自己开诊所或去私人医院上班。

    邹丽休息时,下班时来找闲得“发霉“的程吴芳,两人成了好朋友。

    昨天去邹丽家找邹丽,邹丽妈讲:“邹丽结婚了,住在粮食局桥边。”

    刚到桥头,程吴芳就看到拎着一包垃圾的邹丽。

    “邹丽!”

    邹丽站在那,看到程吴芳推车向她走来:

    “你怎么这么瘦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习惯那边生活!”

    “你结婚了?”

    “嗯,粮食局的。等我下,丢个拉圾。”

    邹丽家住在三楼,二房一厅,七十多平方,简简单单的摆设,坐在沙发上,邹丽说:

    “看你瘦的,你一个人回来?”

    “嗯,那边不好在,太冷了,我不习惯。离城又太远,不好找工作。你呢?”

    “你走后,我也结婚了,粮食局秘书,本来可去政府的,他嫌累,不去,现在下岗了。我嘛,进不了县医院,现在私人医院打工。你来的巧,今天我休息。”

    邹丽家卧室里,摆着两人的结婚照。

    程吴芳进卧室看了一眼:“你老公挺帅,个子也高!”

    “帅有屁用,高有屁用!绣花枕头!”

    邹丽越讲越气,一轱辘倒水啪啪地:“那年政府来借他去政府当秘书,上个几个月,他嫌累,自己回到粮食局;调他去税务局,他让给高中毕业的三弟;他三弟离婚,他要把孩子接来带。现在自己下岗,还接个孩子来!我烦死了!”

    “这么大公无私的人?”

    “你以为呢!那年不是因为他母亲,我都进县医院了,一家人,个个烦,我家不是和另一家在公厕那盖房出租,他母亲为争房客天天和那家人吵架,本来人家帮我办进县医院的,因为他妈,我只好一直在私人医院打工。不讲他了。你回来不走了?”

    “嗯,我也不知去哪?不象以前单身时,去广州打工,现在有孩子,不方便!”

    “我认识一个私人诊所医生,她正需要护士,粮食局前二百米,你去说我介绍的。”

    第二天,见到邹丽介绍的陈医生。

    陈医生四十来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满脸痘痘,见到程吴芳有护士上岗证,非常高兴,让程吴芳马上上班,工资五百。

    一个月后,张全友在给父亲上了满月坟后,也来到岳母家,在超市后厨找到二厨的工作。

    休息时间,程吴芳带着儿子去超市看章全友上班。

    超市开在以前县政府处,县政府前年搬去新城了。

    从超市正门进去,穿过各种货架,就来到超市后部。

    在超市开放式厨房里,个子老高的章全友穿着上下全白色的厨师服,带着厨师白帽,炉火烧着正旺,章二厨把洗净的铁锅放在炉上,放油,放蘸料,加菜,翻炒,加盐,加味精,加酱油,翻炒几下,出锅装盘。

    “老公,那么大个锅,你拿着象玩具的?”

    “你见了,我怎么没见你!”

    “我瞄了一眼就走了,不想让你分心!”

    “你瞧你衣服,油油的!”

    “在厨房一天,又热又油!”

    “超市有空调不是?”

    “空调在厨房没用!”

    程吴芳拎着章全友换下的厨师服丢到盆里洗,这两套衣服开始时还是好洗,比平时多放点洗衣粉,揉揉揉搓搓也就干净了。

    几天后洗后总觉得滑滑的,腻腻的。

    程吴芳想:一定是油,衣服里吸了太多油,用热水泡,对用热水先泡洗,再加洗衣粉,又用热水冲洗,这下干净了,无油腻感了。

    回到家中,知道了家中这几年变化:

    家中临街新房早已盖好,当年在家挖土方的地方每家花了20万右,每四家一起盖起了联体三楼,每家两个门面,大约一个门面40平,己出租给外人当店铺。二楼三楼为住房,一层80平左右,二房二厅,一厨一卫加个二三平的杂物间,二楼住房前有一个二十几平的小院,左前开一铁门做二楼住房院门,院子右侧开一门,进门后为上三楼楼梯。

    院子空地留做停摩托车。

    隆程吴名己住进二楼,三楼分给程吴粮。

    去程吴名家参观,大弟媳对程吴芳讲:

    “姐,你不知道,盖房时我正生孩子,剖腹产,爸妈天天守在现场,我住院七八天,到医院来看过几次,拿了一千元。在娘家做月子,我妈帮我带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让妈在工地帮你带孩子?”

    “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他们讲自家的房,质量要好,”

    “没错!“

    “我想把新房拿去贷款,去买两个门面,妈不准,程吴粮把房产证藏起来,妈又说别人盖房质量不好,现人家出租,租金很高的。”

    “短见!可惜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没想到。”

    父亲程立武独自在单位分的住房旁盖了出租房四十间,程吴芳看过一间间出租房,都是青砖加石棉瓦。

    “妈,这都是你们的盖的”

    “对呀,你爸一间一间砌,我帮忙拌沙浆!”

    “他俩呢?”

    “他俩不准盖,也不帮忙!”

    “我和你爸买来水泥,沙,砖,倒在前面,一堆车一堆车拖进来。”

    “上梁呢?”

    “一根根用绳拉上去!”

    “石棉瓦也是一块块拉上去!”

    “房子这么小?”

    “打工人图便宜,房太大了又不跳舞,一大间一百,隔成二间一百二。”

    母亲吴青梅这帐真不是一般人算的!

    兄弟俩早己不开货车了,父母拿钱给大兄弟程吴名买了线路车,一人独开。

    弟媳王文芳在家带孩子,当家庭主妇。

    小兄弟程吴粮在外打工,做物流。

    二年前,舅舅吴文斌来家借钱给大表哥买房,母亲没借给他。

    还讲一些气话给舅舅听:“哥,你借钱那些还过!我借给外人也不借你!”舅舅气走了!

    前几个月,舅舅介绍他厂里工人家的女孩给程吴粮:个子160,身材适中,相貌平平;父母己退休,姐弟二人;说女子很孝顺,对自己爷爷照顾的很好;自己做生意卖服装,反正不错,程吴粮很满意,准备结婚。

    这二年,小表弟现在来程吴芳娘家更勤了,隔几个月就带来一个女朋友,舅妈吴青梅在第一个来时给了见面礼,第二,三个就不给了,觉得象来讨钱以后,几月一换,受不了。

    程立武夫妻平时收房租,打扫卫生,换换坏的水管,灯线,开关,灯,一天天生活很充实。

    现在女儿回来了,吴青梅就把帐本拿出来,让程吴芳得闲帮他们算帐,又叫程吴芳每月去收租房,收来的钱帮他们存上。收好存折给女儿十元小费,补贴女儿。

    “妈,给什么钱!”

    “给阳阳买些东西。”

    程吴芳苦笑地接过钱。

    章全友每天超市下班后,从岳父岳母手上接过孩子,带着孩子走路到妻子上班的地方等妻子下班,三人走在小城正街上:丈夫高大英俊,妻子小巧清秀,象一只小鸟一样依偎在丈夫身边,丈夫手上抱着或肩上扛着的小男孩:一双兰色的大眼睛,皮肤红白,象一个洋娃娃。惹得私人诊所老板娘忌妒不已:

    “程吴芳,看你有好老公,漂亮的儿子,可事事不能全,不可能有钱!“

    这什么烂女人,如果不是在她这上班,程吴芳恨不得咬她一口,扇她两耳光。

    “什么烂乌鸦嘴”

    小儿章阳嘴特甜,叫外公外婆:

    “爷爷,奶奶!”

    吴青梅高兴的天天炫耀:

    “这是我孙子”

    十月,程吴粮结婚,扎好婚车,带好红包,程吴芳,程吴名,章全友和众多亲友准备去新娘家接新娘。

    临行前,程吴粮把准备好的红包里的钱由二百都抽出一张,每个红包成一百,表舅在旁看到,恨不得抽他一巴掌,心想:“这种人娶什么媳妇!”

    远在州府的吴青梅的堂姐也来参加婚礼,几年前,堂姐来南春借钱买铺面,现就着外甥结婚来还人情。

    婚礼多办了二桌,拿了些剩菜回来,当时家中没买冰箱,第三天剩菜就酸了,程吴芳见姨妈在娘家做客,程吴芳把剩菜倒了喂鸡。

    程吴粮结婚后住新房三楼,第三天来父母住处拿剩菜,一见没菜了,脸就沉下来问:“菜呢?”

    程吴芳没回答,在旁边的堂姨见状说:“吴粮,我闻前天的菜全馊了,就倒给鸡吃了。”

    程吴粮悻悻走了。

    见程吴粮走了,姨妈问:“他怎么这样?”

    “我也不知,小时候他可爱干净了,有天吃饭,我妈在大家吃完后就着汤碗喝了口汤,他就说我妈脏,生气把汤倒了,谁知他现在吃剩菜了!”

    程吴粮吃剩菜,是他自己的事,没人去说他,管他。可大家不管他,他都要管别人,经常回来向父母告状:

    “吴名家在垃圾桶里倒多少剩菜。”

    “那“肥婆”又在哪打麻将。”王文芳生孩子后长胖很多,程吴粮这样叫嫂子。

    “肥婆的妈,弟弟经常来吃饭。”

    程吴芳给他取了个卓号“太平洋警察”一一

    管得宽。

    程吴芳和父母住在老房,和儿子跟父母吃。章全友一天三顿在超市吃。

    程吴芳儿子一岁以后经常生病,基本上一月一、二次,吃点饼干,冰棍都会发热,咳嗽,扁桃体红肿。二人每月工资都用到医院了。

    早上起床,见儿子又发热了。程吴芳手上只有五十多块钱,

    “老公,你带着孩子,打电话请个假,我去找吴名借点钱。”

    父母早早去县城某饭店参加老年人开会领免费鸡蛋去了,去程吴名家,程吴名今天出早班车了,王文华也买菜去了,见程吴粮下楼。

    “吴粮,阳阳生病了,借五十块给我,等你姐夫发工资还你。”

    下月中旬,程吴芳见程吴粮回老房子要去外帮母亲吴青梅办事,“吴粮,这是上月借你的五十元”

    程吴粮接过钱,塞进衣服口袋,提着东西出门了。

    下午程吴粮回来,进门就对母亲吴青梅讲:

    “下回别跟我借钱!”

    “借什么钱?吴粮”

    “借钱给她儿子看病,车上人多,不见了。”

    吴青梅拿了五十递给程吴粮。

    “吴芳,下次不要跟吴粮借钱”第二天程吴芳见母亲说:

    “我还给他了,他跟你讲什么?”

    “他丢了。”

    “意思叫我再还他!”

    三十几岁的人了,丢了钱还好意思讲!

    是人变得太快了,还是世界变了?

    程吴芳看到站在诊所门外的张全友又带着孩子来接她下班,儿子阳阳手上拿着一个小蛋糕:

    “妈妈,爸爸买的”

    “阳阳,怎么想着吃小蛋糕?”

    “去小舅舅家,舅舅不给”

    “那是给舅妈吃的,不要吃别人的东西!想吃,爸妈给买。”

    “嗯!”

    几天后,章阳三岁生月,程吴芳下班买了个大蛋糕:“阳阳,今天生日,妈去买个大蛋糕。”

    “妈妈,小舅舅给的,舅舅说生的快乐”章阳举着手上小蛋糕说:

    “阳阳,来吃这个”程吴芳拿过儿子手上小蛋糕,放了几天,都干瘪了。

    这么看不起没钱的姐姐!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下午,程吴芳收拾了自己家喂的鸡,清汤加生姜盐煮好,和大弟媳把各式菜上桌,章全友从超市下班回来,父亲就把鞭炮点了,迎来了回娘家第一个春节,没有在夫家后祀土地和祀祖程序,大家坐在桌上开始吃团圆饭,父母坐上坐;程吴芳和章全友带儿子坐在下坐,左边坐是程吴名和王文华桌带女儿,右边坐是程吴粮和牛碧琪,大家都端着碗端坐在桌边,只有程吴粮背对着妻子,面对着母亲侧坐着。

    程吴芳用眼望着母亲,母亲眨眨眼,斜瞄一眼,吃起了饭。大家沉默地吃了饭,程吴粮抬腿和牛碧琪走了。母亲吴青梅用眼斜了两人的背影。

    王文华留下帮洗了碗后,去看电视,手拿摇控一个劲换台:

    “这个看过,这个不好看。”

    程吴芳问王文华刚才程吴粮怎么坐成那样:“不想见我呗,前两年,我炒菜,说油多,盐多,一个人拿瓶酒独喝,今年你做,他不敢讲。”

    “你俩吵架?”

    “吵什么架,他说末婚青年,我告诉他读未,不是末,就生气了。我弟捎点东西,他认为沾便宜,认为我弟没给托运费,吴名不吃爸爸煮好的熟鸡蛋,他胃不好,吃饭时去点蒸鸡蛋,说吴名浪费,回来告状。太多了,现在见我就呸,呸呸吐水…不说了,我回去了,吴名,走。”

    “妈,你也不讲讲,”

    “讲什么,他以为王文华家穷,看不起人家,你没看到,他结婚,王文华母亲都没来,说穷,怕别人看不起,你爸去接也不来!”

    好象对哦,程吴粮结婚那天程吴芳忙着记账,真没见王文华母亲和弟弟。

    “明年一人给些钱,自己在自己家过年”

    程吴芳回到卧室,见儿子睡着了,章全友问程吴芳:“刚才桌上吴粮啥意思?“

    “跟你无关,看不起王文华家,别扭了几年了,他以为我们家是什么有钱人家,嫌王文华家穷!”

    “我们住我们的,别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