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初入深林

    说这话的正是老陆。他对这些妖邪早就恨之入骨了，联想到自己妻子的死，以及村里死去或者失踪的那些生命，一定是这个被传做是美人蛇的妖物所为，怒火早已攻心。他找到了村里最好的铁匠，跟他说要打造一把最好的斩妖刀。铁匠搜罗了村子里最好的原材，将那些原材一股脑的放进了炉子，开始生火熔炼。第一天的时候，铁匠铺里只有老陆和铁匠两个人在锻造大刀，第二天便增加至三个，往后的每天都在增加人手，转眼间就已经有十几个人之多。他们都是村里人，听闻老陆要去藏龙山斩杀妖孽，也纷纷响应，很快的就组成了一个斩妖队。可惜这些都是乌合之众，平日里在田地里耍锄头犁地都是把好手，但是对于如何使用手中这把长刀还真是一窍不通。好在平时和老陆要好的云大叔懂得一些舞枪弄棒之法，便负责操练队伍。天佑，无照和棒子，铁头等村里的一些大孩子也跟在后面凑热闹，拿着木头棍子在后面耍，这些孩子聪明，久而久之竟然也学的有模有样，甚至比一些大人还要好。在练武的这段日子里，村子里仍然不断的出现失踪人口，村长这会也急了，就来到那片临时开辟出来的练武场，对着老陆喊道：“你这要练到什么时候，这妖物一天天在害人，再不出手村里人都死光了。

    等到差不多过了个把月，这队伍操练的整齐划一，各种手势都熟记于胸之后，老陆便带着这支队伍，在众人瞩目之下，向着藏龙山进发。无照等几个孩子也要跟着去，硬是被村长带人拦了下来。总计是十六个人，待行到山脚下的时候，老陆瞄了一眼队伍，发现少了一个人，云大叔仔细一看，发觉少了二榔头，便一跺脚，骂道：“就知道这个家伙胆小怕事。”老陆倒是没有责怪，反倒是替二榔头开脱，说：“他家有三个孩子，老娘又瘫痪在床，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怪他，你们谁要是想回去，我不拦着，毕竟咱这是跟送命没什么区别，谁还是想走，现在就走，一会要是进了这深山老林，想一个人回来也是难了。”说罢便看向这些人，双眼炯炯有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大家伙互相瞅瞅，虽然面对未知的事物都有些恐惧，但没有人挪腿离开。一个体态宽胖的村民就说了：“回去也是死，这怪物一天不除，下一个死的不知道是谁，我二胖不回去！”听见二胖这么说，其他人也是纷纷表态，要进山与这妖怪一决生死。

    众人在这山脚下吃了些干粮，喝足了水，收拾好包裹，火把，稍事休息了片刻，便又整装出发。这藏龙山乃是附近方圆百里最高的山脉了，它就像一个锥子一样插入云层，终年雾气缭绕，这山脉四周均是大大小小的锥形山脉，围绕着藏龙山四散开来，山脉之间的山脊连绵起伏，均被高大的树木和密布的灌木茅草所遮覆。在这茂密的灌木茅草里，隐藏着星罗棋布的洞穴，这些洞穴偶尔会发出龙吟一般的声音，故而这里被称作藏龙山。至于这些洞穴里面到底有没有龙，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穿过一片茂盛的竹林。这竹林跟他们平时经常去的竹林似乎没什么两样，只是常年没有人进入，这片林子更加的枝繁叶茂，树干足有成人大腿一般粗壮，树干高耸，遮天蔽日，抬头根本就看不见天空，此刻应该是太阳高悬，光芒也只是星星点点，整个林子因为叶子的遮挡显得更加的悠绿和深邃，偶尔的小动物从枯叶上穿过发出巨大的声音，吓得众人一机灵。老陆走在前面，虽然这竹林的视野还算是开阔，但是毕竟太过茂盛，这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竹子枝干在前面，像是走也走不完一样，一路上翻山越岭，危险的事情虽然没有遇见，但是眼睛已经很是疲惫，前面的景物怎么看都是一样的，除了竹子就是竹子，唯一能让人区别开来的，就是这连绵起伏的地带了。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了，这竹林渐渐的变得稀少，而天空也渐渐阴暗起来，似乎是要下雨的样子。大家都以为走到了尽头，却见前面是一道山谷，两边俱是茂密的落叶乔木和密布的灌木，除了这低洼的峡谷，似乎也没什么路径了。他们走下山坡，走出竹林，四下看看，只见眼前的几座山脉更加的高耸，也不知道有多高，那山脉的腰身都已经淹没在灰白色的云雾里，那云雾缠绕着山峰，似乎是有风吹送，飘散着，却又不肯离去。他们也终于明白天空为什么变得阴暗了，都被这云雾遮挡住了。眼前的路似乎也只有这低洼的峡谷可以走了。此刻已经失去了方向感，但是大家在心里一致的目标就是那最高的藏龙山，只要向着最高的地方走就是了。

    越是往山谷里面，寒湿之气就越来越重，加上高大的蒲草，宽大的叶子，不知名的灌木遮挡，根本看不清前面的情况，老陆和云大叔在前面轮番开路，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路披荆斩棘。后面的人也是紧握大刀，留心观察着情况，也不知道是这里寒气逼人还是心里害怕，四肢和牙齿都打起了哆嗦。

    他们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感觉越往里走，这蒲草越高，渐渐的已经超越了成年男子的身高，周围也是怪石嶙峋，上面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洞穴，偶见蛇虫出入，嘶嘶声也是耳边响起，起初以为是幻听，等到老陆劈开前面的草丛，就见一条黑鳞大蟒盘卧前面，那大蟒足有大碗口粗细，蛇头上那朵血红的犹如鸡冠子一样的蛇冠甚是醒目，见有来人触犯了领地，立刻昂立起蛇头，对着众人吐着猩红的芯子，发出警告的嘶嘶声，那血红的冠子立刻也变得黑红，抖动着，发出咕咕的声音，甚是诡异。众人惊呆，连忙后退数步，横刀胸前自卫，一度不知所措。生活在山林中，蛇见得多了，但是这长着这么大朵红冠子的大蟒蛇还是头一回见。以前也常听村里老人说，这蛇要是活上个五百年，就会长冠子，但也只是像是幼年的公鸡头上刚冒出的冠子一样大小，如今眼前这大蟒，少说也要活过五百年了，千年的道行也说不上。

    当下众人就都愣住了。倒是这老陆，心里头虽然惧怕，但是心里头的仇恨早就烧红了他的眼睛，心想管你有千年万年的道行，你害人就不是好东西。想到这，浑身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心头一热，挥起大刀就照着红冠大蟒劈了下去，口中骂道：“畜生，你还我妻子！”手起刀落，眼看着就要劈到，那大蟒灵活的一闪，躲过了那一刀，嘶嘶声和咕咕声更加响得急促，探头就朝老陆咬来，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獠牙闪亮，腥臭之气扑鼻，众人乱作一团，四下溃逃，老陆挥刀迎着蛇头又是一劈，这一下正中蛇腹，那大蛇发出痛嘶，蛇身狂扭，大尾狂甩，愣生生的将老陆，云大叔等人砸倒在地，在草丛里滚了好几滚，还没等起身，那大蟒已经游到身前，血盆大口对着老陆就砸了下来，老陆手里的刀已经甩到不知何处，本能的向后退去，云大叔和另外一个村民两忙挥刀迎了上去，却被大蟒的尾巴甩出几丈开外，又有三个村民上前欲砍断蛇尾，大蟒一摆蛇尾，应声倒地，撞到石壁上跌落下来，喉头一甜，吐出血来，正要滚爬起来，从那石壁大大小小的洞口里，爬将出花花绿绿粗细不等的蛇，袭击了这三个村民，一时间哭喊声响彻山谷，刀光血影，蛇尸遍地，不乏有村民中了蛇毒，倒地抽搐。

    那大蟒一摆头，再次对着老陆张开大口，咬了下去。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破空之声，一只冷箭射中了那大蟒左眼，大蟒痛嘶，退后在草丛里打滚，只见一少年身体轻盈的落在老陆身旁，将他扶了起来，嘴里关切的说道：“爹，你没事吧，快躲到一边去。”老陆起身一惊，叫到：“天佑！你怎么来了！”那语气分明是嗔怪和愤怒。陆天佑用身体挡住老陆，从随身的布袋里掏了一把什么便向着四下撒了出去，白色的粉末所落之处，那些蛇都惧怕一般缩回身子躲避，粉末洒在被蛇缠绕的村民身上，那些蛇也都缩回去游走。天佑再次跪地拉弓搭箭，对着还在那里打滚的大蟒说道：“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那大蟒滚掉了那只冷箭，血已经流了一脸，更加的阴森恐怖，扭过头来对着他们，发出及其急促的嘶嘶声，身子向后弓着，仿佛要对他们发出致命的一击，头上的冠子抖动着，咕咕声变得短促而有节奏，仿佛在向谁发出召唤。这时候一团黑气从后面贴着蒲草旋卷而来，腥臭之气扑鼻，老陆和天佑闻到这气味，头皮一阵发紧，身上汗毛倒竖，就觉得冷气从背后升起。这情形就和当年那阵妖风卷走孩子娘一样。

    一瞬间的紧张过后，老陆已经怒发冲冠，牙关紧咬，握紧手中的长刀便冲了过去，挥刀砍下去，怒道：“妖孽，还我妻子！”进到那妖风之中，臭气突然消失，转而一股子邪魅的香味冲进了脑仁，那股子怒气不知道怎么的就消失了，举过头顶的大刀也落不下去了，耳边听见天佑的喊声就仿佛在梦中，倏地里模糊的看见一张女子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嘴里头想喊却叫不出来，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想要抓住那女子的模样，却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撞击，身体不由自主飞了出去，摔落在石壁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在一起要破碎的感觉，大刀跌落，喉头一咸，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呼吸困难，想要站起来都困难了。

    天佑见老陆从妖风里被甩了出来，早已拉满的弓弦砰的一声放开，离弦之箭破风而去，射入那妖风之中，就听见大蛇的惨叫，天佑暗喜射中了，立刻抽箭拉弓要射，那妖风则是立刻旋卷带着逃脱，连同那大蛇也不见了。天佑也顾不上去追，连忙回身去照看老陆，见老陆气若游丝，眼神迷离。天佑心头一紧，将老陆抱在怀里，呼唤着父亲。这时候其他人也陆续围过来，老陆声音微弱，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二胖带着哭腔，脸上还带着血迹，说道：“我们的人被那妖物害死了三四个，就剩下我们几个了，我们打不过它，我们回去吧，别再白白牺牲了。”

    天佑听到这话不愿意了，猛地推了二胖一把，将他推坐在草地上，怒道：“你个胆小鬼，怕死你自己回去，不杀了那妖怪，我们会死更多的人！”二胖无言以对，只是坐在那里哭。云大叔说道：“没错，我们不能退缩，这妖物已经出现了，如果我们这么走了，他一定认为我们怕了，日后会更加的猖狂，即便我们杀不了它，也要给它点颜色瞧瞧，只是天佑，你父亲伤的严重，就让二榔头帮你带着老陆回去疗伤。”二胖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坐起来，擦掉眼泪抓着老陆有点凉的手说：“对，对，我带你回去，找章药师看看。”老陆却摇摇头，说道：“我没事，还可以坚持，把咱们事先准备好的七星花药丸给我一颗。”云大叔仿佛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药丸喂给老陆，又取了水给他灌下，稍事片刻后，大家看到他的气色确实比之前好多了，都赞叹这药丸的功效。

    大家收拾一下心情，用随身的工具，挖了坑，将同伴的尸体埋葬。这些尸体受了蛇毒，都变得青紫肿大，看了不免心痛和恐怖。等到埋葬完毕之后，天色渐晚，夜幕已经遮盖山峰，林子里也是被黑色蔓延。大家点起了篝火，围坐在一起，心情低沉的吃了干粮，喝了一些水，老陆的精气神比之前更好了，但却眼眉低垂，心事重重。天佑看的仔细，便问道：“爹，你冲进那阵妖风里边，看到了什么？”老陆眼神闪烁半天，末了说道：“我好像看见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