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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抄经

    “只饮一盏清水,整整三天。”说到这里杜夫人声泪俱下,“苏容这孩子倔的很,先是和苏家断绝了关系,被逼到此处,现在就连这性命也捏在别人手上。”

    “夫人去藏经阁的的时候,苏姑娘境况如何?可有传什么话。”

    杜夫人摇头,我却想没有只言片语,这才令人担心啊。

    我握住杜夫人的手,“她定是不后悔的,不写退婚书,这是她向杜家表明心意,非杜大人不可,可是我想知道的是,您和杜大人怎么想?恕我问句话,您和杜大人可曾怨过苏姑娘,怨她不肯放手,坏了杜家的前程?”

    杜夫人忽然沉默起来,可是我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所有人都在逼苏容做一个决定,可这个决定不管怎样做都是错的。

    真是可怜可悲又可敬的姑娘,我朝齐怒道:“这个问题,当我唐突了,杜夫人,今夜,我们先把人救出来,以后怎样,再做决断吧。”

    杜夫人道:“我只是怜惜他们年纪轻轻,未来日子还长,得好好活着。”

    我点头,“我知道了。”

    杜夫人是从窗户爬出来的,她所在的屋子有人把守,但皆睡的沉,我们在屋外泼火油的时候,他们尚在沉睡,此处若起了火,想必会调走藏经阁的守卫,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把苏姑娘救出来了。

    夜间走水,守卫们往那处去救火,一时间寺中喧闹不止,藏经阁的门不知何时开了,我们进去的异常顺利,齐怒在外把风,我一路寻到藏经阁深处,最终在一书案前找到了苏容。

    她一身素衣,伏在案上,青丝如瀑,只是有一截头发却是短了不少,听说她被逼落发,那一段头发是公主剪掉的。

    也许是睡的浅,她十分警觉,抬头望向我:“你是谁?”顺手抄起砚台。

    我拿出书信,“杜陵托我来救你,事不宜迟,杜夫人在外等你,我们一起走。”

    她接过书信,忽然笑了起来:“他到底还是想着我,我以为我们中的一个,迟早会有一个先屈服,可是他没有,敢问姑娘,该如何称呼你?”

    她目光灼灼盯着我,却并不打算起身。

    “梅婳,我叫梅婳。”我急切道:“这些后面再说,得赶紧走了。”

    她面前的白纸上洁白一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梅姑娘,我累了,不想逃了。可是也不想写下这退婚书,你说我该怎么办?”

    “杜大人却在等你,我们都会帮你,苏姑娘,我以为,你是坚强的女子。”我走近几步抓住她的手腕,“既然他未屈服,你为何要先屈服?”

    她忽而眼含泪花,笑道:“屈服,恐怕是迟早的事,我不想见到那一天,我害怕,我害怕我会变得恐惧,恶毒,我害怕。”

    “所以我们来了。”我一把抱住她:“不会的,不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我们可以躲起来,永远的躲起来。”

    她推开我,“错不在我们,为何是我们要躲起来!”

    我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拖延时间,增加危险,于是一个手刀砍向她:“对不住了,苏姑娘!”她却死死抓住我的手:“梅姑娘,谢谢你,你替我带句话,我先走一步。”

    她握住我的手,伸向小腹,她笑看向我的脸:“不是杜陵的,所以,你懂了吗?你们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我抱住她:“他不会在意的,苏容,赌一把,你也想知道杜陵在不在意不是吗?”

    “我在意啊。”她哭道:“不要告诉他这件事,但要告诉他我不后悔,一点儿也不后悔,我们的缘分,来生再续,来生不做人,只做一对鸟儿,再不受人间管束。这一世,我要叫他娶她,却一辈子不肯爱她,叫她受尽爱而不得之苦,叫他好好活着给我报仇!”

    说完,她推开我,跑向围栏处,仰头向后倒去。“对不起,梅姑娘。”

    “不要!”我飞奔过去,死死抱住她的衣角,可是什么也没抓到。齐怒冲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如同一朵鲜红的花破碎在地。

    “她死了,她死了!”我瘫坐在围栏边,齐怒拉着我:“快走,不然一个也走不了,一个也走不了。”

    我们冲出去的时候,杜夫人急切的问:“容容呢?容容呢?”

    我抬眼看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火把从远处逼近,齐怒道:“我们先走。”他一手拉着杜夫人,一手拉着我,我转头望去,“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杜夫人一推我们,“你们走吧,告诉陵儿,娘希望他活的恣意潇洒,不要再管我们。”

    “已经没了一个,齐怒,带杜夫人先走,我会想办法脱身。”我推开齐怒,他急得直跺脚,“那你小心。”

    望着齐怒逃远,再望着围着我的官兵,我不由悲从中来。

    苏容,死了。

    有人上来抓住我,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不知道他们再说什么。藏经阁,万卷经书,可有一个渡人之法,可笑可笑。

    “大人,这女人疯了!”

    一只靴子重重的踩在我的肩上,“胡说,此女私放公主抄经侍女,乃是重罪死囚,给我押入大牢,看好了!”

    我被人拖起来,看见藏经阁一地嫣红,赶来的僧人们跪坐在四周念经超度。

    不知在囚车里坐了多久,我被扔到地牢里,在那人走之前,我抓住他的衣角:“我有法子让状元郎娶公主。”

    那人嗤笑一声,“你以为杜陵还很抢手是怎么,要知道状元多见,公主少有,公主早已不待见那姓杜的了。”

    是吗,既然不待见,为何还要对苏容苦苦相逼,既然不待见,为何要扣住杜陵的母亲。

    “你杀了人,就好好烂在这里吧。”他笑着走了。

    我望向四壁,真的要烂在这里了吗?沈瑜,但愿他安好,哪怕是我烂在这里,我也不想要他来。关在这里倒好,起码我不用面对杜陵,我不用给他说那样残忍的事实,如果我说了,杜陵是不是也活不了了。

    正当我强撑着坐起来的时候,有个人踢了我一脚:“哎,新来的,你犯了什么事进来的?”

    “他们说我杀了人。”我看向那浑身破烂的人,他撩起头发:“巧了,我也是,现在是哪一年了?”

    “雍熙四年。”我回道。

    “过年了。”他苦笑道:“过年了。”

    被关这么久,却依旧思路清晰,健谈的很,我问道:“你还会出去吗?”

    “也许吧?我比你强。”他看了看我的伤。

    “若是你能出去,请告诉外面的人,梅婳没死,她只是逃走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他问。

    “给等我的人一点希望,我不想他们伤心欲绝。”我笑道。

    “放心,你死不了,那公主宝贝着状元郎呢,当时发誓了,非他不嫁,谁知状元郎如此不长眼,放着金枝玉叶荣华富贵不要,非要取个无名氏,你说他是不是傻,还状元呢,这么便宜的账也不会算,他能当状元也是老天打盹了。”他翘着二郎腿躺在地上,笑嘻嘻道。

    “她不叫无名氏,她叫苏容。”

    “我管她叫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这人好相处,但是有一点你记住,要是敢吵我睡觉,我可是要杀人的。”

    我点点头:“我不吵你就是。”

    他忽然滚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的腿,“别动,缺个枕头。”

    我暗自讶异,正要推开他,却听他道:“这暗狱要是没人罩着,那牢头可是要吃人的,乖乖做我枕头,没人敢动你。”

    我便不再动,由他去了,他却只拿头枕着我腿,闭着眼养神。

    他说得没错,到后半夜,我听到不远处牢房女人的哭喊声,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谢。”手里却碰了碰发簪。

    睁眼到了天亮,我却实在有些撑不住,腿脚有些发麻,眼睛更不像自己的。

    牢门开了,一个狱卒道:“有贵人要见你。”

    我刚要走,却被一把拉住:“什么贵人,要他到这里来见。”

    “哎呀三爷,这可不是我们这等小人物说了算的,真是我等惹不起的贵人。”

    “果真?”他问。

    狱卒点头:“千真万确。”

    “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他睁眼道:“这女人好看的很,爷看上了,你们敢打主意试试。”

    狱卒赔笑:“是是是,小人知道。”

    他踢了踢我的脚:“去吧,别被贵人迷了眼,转头不认识你三爷了。”

    我点头,随狱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