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阳谋诡计

    “您老也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赵愍站在沙盘旁，轻声劝慰道。徐怀枳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沙盘，半响后指着江南道一处说道：“如今看来，只能退，带着百姓退，退到以九江城以南为界，放弃掉常州城以北的所有地方。”徐怀枳定定的看着沙盘，不等赵愍说什么，又出声道：“不行，若是把九江也放弃了，只以郦河口为支点，根本就无法调动碶国的大军。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徐怀枳揉了揉额头，又开始自言自语。赵愍无奈的看着沙盘，感情这位徐大爷压根就没放心上。陪着徐怀枳站到晌午，赵愍招了招手，门外早已备好吃食的侍从们，赶紧将一碟碟点心送了进来。赵愍先塞了两口，正嚼着，却看见徐怀枳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赵愍递过去一块糕点，徐怀枳并未伸手，而是问道：“若是天下百姓都骂你，但是能收复山河，你愿意吗？”“咳咳咳。。。徐先生。呸呸。这两者有什么必要的关系吗？”赵愍呛了一大口，赶紧吐了出来。“有关系，也没有关系。主要是看你想怎么选。”徐怀枳伸手捏过一块糕点，大口的吞入腹中。赵愍看了看徐怀枳的神色并不像是说笑，也严肃的开始考虑起来此事。“徐先生，能不能说明白点？你这样我很难抉择啊。”赵愍犹豫不决的看着徐怀枳。“徐伯伯的意思是，你愿意背负天下骂名还是愿意收复被碶国占领的所有土地。”门外徐永全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徐永全与王修一同跨入了屋内。“徐伯伯，两岸我都和王将军一同勘察过了，除了现有的五处渡口，还有三处可以在旱季时日之内登陆，有一处在汛期时，可以每次供五千人渡河。”徐永全显得比过去要黑了一些，人也精神了不少。“唔，你们来看看。”徐怀枳对三人招了招手，“目前局势而言，我们守城的胜率是要大些，但是碶国最近的攻势并没有延用在北方的战术，现在对南方城池都是采取攻而不夺的态度，碶国大军在围攻常州、九江等地时，反而利用兵力的优势，在江南各处村、镇进行围剿。还是那句话，一旦北方稳定，碶国腾出手来，江南我们除了城池便一无所有了。”

    “我们哪怕想着最好的打算，整个江南军士也不过区区三十万，就算把那些民兵、辎重兵都算进去，也才刚过五十万，再加上西北、北莽共同出兵。满打满算也才七十余万。碶国南部沁克大军三十余万，郦河口五十五万，北方各大重镇共计七十三万。这仗怎么打，怎么亏。就算陈...就算他们都在，咱们咬咬牙，打赢了这场，碶国的传送通道还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兵源和物资过来。惨胜的我们还能经的住几轮呢？？”徐永全点着沙盘的几处，越说越感觉心里堵的慌。“想不到我堂堂离阳，会落得这步田地。。”赵愍思前想后也没能想出个办法来。“之前，徐伯伯和我爹做过一次推演，我们要赢，不但要在局部地方以小股兵力调动碶国大军的行动，还要集中大部分力量打掉碶国的传送通道，这样我们才能从被动转为主动。而不至于惨胜到处处是断壁，村村无人还。”徐永全用力的握着木杆，看向了赵愍。“你不会又要问我怎么选吧？我能怎么选？只要能赢，我就埋着脑袋被骂吧。大不了每次出门学秋元哲贴个面具行了吧??”赵愍无奈的妥协了。“那还不够，你可能要被世人唾弃到收复之时。你确定准备好了？这可不光是百姓啊！”徐永全拍了拍赵愍的肩膀，被徐怀枳用木杆敲了一棒子。“行了，都别贫了，这事到现在都还没头绪，怎么打，怎么牵制，选用谁当主将。都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和办法。后面再说，目前主要是先遏制住江南道的颓势。”徐怀枳敲敲了沙盘，震起一蓬沙雾。“圣上啊，出征的时候考虑下我啊，我去当个副将也行啊。哪怕参军也可以...救命啊！”褚浩文暂领着王修一职，扑在案桌上的一堆公文中，感觉自己的脑门又开始发疼了。“阿嚏！”走出门的赵愍重重的打了个喷嚏，莫名其妙的搓了搓鼻子。

    碶国在江南进军顺利的情况下，内庭发布了最新的告令，碶国属地之内，所有离阳百姓必须无条件的服从碶国管理，对所有辖地之内的住户重新登户造册，三口之家必须有一人给碶国无偿修建道路、砍伐树木、开挖矿物等。五口及五口人以上必须出两人，以此类推。告令一出整个北方哀嚎一片，很多普通家庭不但缺少了重要的人口，也失去了部分的经济来源。而诸多的大小世家更是苦不堪言，手中的下人、地皮、财富都大幅度的缩水。投靠了碶国的世家都联合起来向阿耶王提出抗议，要求停止对世家的无理要求，阿耶王并未理会，反而是琉王爷领着旨意大大咧咧的在北方晃了个遍。当然特意的对那些联名提出抗议的世家都进行了友好、亲切的走访，以示安抚。而走访之后各世家出现的失火、全家失踪等等现象，琉王表示了强烈的同情与愤怒。并表示一定会加派碶国大军对北方地域的离阳残部进行清剿。“各大世家为了咱们碶国付出这么多，结果遭到离阳残部的疯狂报复，实在是令人痛心！请各位世家都放心，咱们碶国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并在各世家驻守。我们一定会严加进行防范，保护咱们的功臣们，也请各大世家不要恐慌！都安心在家中等候！我们一定会消灭掉离阳残部！还世家一份太平的！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好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把钱袋子都准备好...唔，最后一句话别写了，就这样吧。”琉王随手翻开一个箱子，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财富，打发走了随从。“啧啧，可是真有钱啊！”琉王抓了一把珠子在手中细细的把玩着。“行了，都盖上吧，留几箱放我这，其他的先送回京都。”琉王将珠子揣入怀中，惬意的坐在一把矮脚软椅上，喝了一口春神湖的茶水，大手抹了一把脸上不存在的汗珠，翘着脚感叹道：“真他娘的累啊！”

    “王爷，外面有几个世家的找您。”一名侍从在门口小心翼翼的禀告着，“哟！动作都挺快啊，你们赶紧把这些箱子搬走，我去见见这些大钱袋们。”琉王走到门口时，又把怀里的珠子拿出来递给侍从：“给我放屋里去，晚上我要好好把玩的，掉了一颗老子把你眼珠子抵上。”“是，王爷。”侍从小心翼翼的接过珠子，低着头恭送琉王。“唉！各位家主们，真是难为你们了！最近为了你们各大世家的事情，我可是忙前忙后的召集人马，就是想早日解决掉离阳残部啊。你看我这累的哟！”琉王进门就开始大倒苦水。几位站在屋的家主赶忙的上前奉承道：“琉王劳心了，为了咱们各位世家的事情操劳如此，我们真的是无以为报啊！”“是啊！琉王爷，您看看您都瘦了！让您老如此操劳，我们真是于心不忍啊！”几位家住众星捧月般的将琉王围在中间，各种彩虹屁拍的震天响。“都是为了咱们大碶国的忠臣嘛，我这吃点苦算什么！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琉王面不改色乐呵呵的说道，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太师椅上。“琉王爷，我们听说碶国大军开始进驻各大世家，才特意过来劳军的，为了咱们世家，主上如此劳师动众，我们都过意不去啊！”刘家主颤颤巍巍的进言道。“哎！你们各位在碶国的安全，主上可是很重视的，这次大军进驻，想必各位心中都应该清楚，我们务必要将离阳残部一网打尽，还各世家一个太平，当然了！进驻的过程也给各位增添了许多麻烦，在这儿，我就代表主上向各位说声对不住了。再忍忍。”琉王依旧笑眯眯的样子，让各位世家家主面面相觑。“琉王爷，我们这次来，其实是家中并无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再劳烦朝廷的帮助了，咱们的所有土地、良田都已经向朝廷交割。剩余的都是苟延残喘的店铺和一些佣人。可不可以？不用再进驻军队了？”另一名张姓家主赶紧接话道。“这那儿行啊！你们啊，都不要降低戒心，你看就在前几日，那个陆家主家中，就清剿出了数百人的离阳残部，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这些事你们要相信朝廷，相信我们碶国！”琉王捏着茶盖滴溜溜的转着，目光不怀好意的在众位家主中四处打量。

    “要不是老子当时跑的快，被抄家灭族的就是我了！这群天杀的土匪，这可怎么办啊！难道一定要逼的我再叛逃一次吗？”张姓家主心中大急。赶紧眼神示意众人说话。却看见众家主都一脸犹豫的样子。情急之下，张家主一咬牙：“琉王爷，小的愿意交出所有家中佣人、店铺给与朝廷，想回老家当个小百姓安度晚年，请王爷恩准！”此话一出，家主们都惊讶的看向了张家主。“行，我批准了，我会立即安排接手，你老家哪儿的？”琉王略带讶异的眼神，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张家主。“小的祖籍安阳小镇。”张家主心中长舒一口气，只要命还在，什么都好说。“那行吧，我这儿亲军营会拨出一批人马将你家老小，安全的送回老家！”琉王满意的点点头。张家主赶紧领着人出门去了，生怕再和这群家主呆在一起。“你们难道都是来向本王请辞的？那可不行啊！我们碶国现今正是用人之际，张家主忠肝义胆、人老衰迈，回老家也是情有可原，你们可不许这样做啊！就这样吧，都散了！！”说完也不再理会众人，转身走了。剩下的家主们看着这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琉王，心里又急又气。“怎么办？这姓张的跑了，咱们这些年积攒的财富难道都要送给碶国不成？？”出门时，刘家主低声的向一旁的华家主问道。“我哪知道，你不是长年说你命由你不由天么？要不你再熬熬？？”华家主没好气回了一句，急匆匆的跑了。留下张嘴结舌的刘家主在原地发呆。翌日，张家主回家途中被一群蒙面土匪截杀，全家一十九口半人惨死于途中一处荒山里，琉王亲军营一百一十人，三十五重伤，十一人阵亡，剩余人均有轻伤。琉王大怒之下，从碛口、琮左、文昌城调集了二十三万大军，对方圆五百里进行了清剿行动。

    “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刘家主的大房媳妇儿乌氏在一旁指挥佣人们收拾着细软，焦急的看着刘家主。“跑？跑出去被当成离阳残部杀了吗？”刘家主即将入土的样子，看乌氏的恨不得踹他一脚。“不跑也是死，跑也是死。难道坐以待毙吗?咱们趁着都在出逃的空隙，朝北方跑，只要跑到左云县就安全了！那边天寒地冻的，咱们多带点衣被，再向西北跑！”乌氏忍住心中的焦虑，急急的劝慰道。“对啊，向西北跑！快快收拾东西，咱们连夜跑！”刘家主猛的起身，差点把乌氏撞翻在地。刘家的情况在各大世家都在上演着，只不过有的还抱着一丝丝希望，觉得朝廷不敢把他们都杀了，只是命令家丁们将房门紧闭，不得开门。城中百姓都幸灾乐祸且麻木的，看着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世家府邸，碶国的告令已经让这些普通的百姓没了生存的希望，如今有了这些更惨的世家，心中稍稍平衡了一些，只是绝望的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热闹非凡呐！你们看看这城中的景象，简直是比中原过年的时候还要热闹。”琉王站在城中的最高点上，双手撑着护栏，臃肿的身材压的护栏吱嘎作响，身边站着一群亲兵，里面有十一人都穿上了夜行服。“去吧，都好好跟着这些世家，让他们跑，等他们跑不动了再全部杀掉。记住了！是等他们跑不动的时候再杀！！”琉王嗜血的眼神看向了那夜行服的十一人。“是！末将遵命！”十一人跪下行礼后，退了出去。“至于这些关门谢客的，咱们不急，慢慢的耗他们，我要榨干他们的所有钱，然后再逼着让他们逃。我们只要听话的狗，这些能说会道的家伙们，还是都杀了才好啊！”琉王满意的摩梭着手中的珠子，一颗颗玉珠子在琉王的手中转动着，不时倒映着城中闪烁的灯火，流光滑过，像极了从天而降的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