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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冬来

    “老爷,吃点东西吧。”乌氏递过一个馒头,已经病入膏肓的刘家主摇了摇头,无力的挥了挥手,蠕动着干裂的嘴唇问道:“我们到哪儿了?”“已经过了曲阳,离左云县还有久百多里,就快到了,您可一定要撑住啊!”一旁的大女儿眼泪婆娑的看着老人。“爹快不行了,你们跑吧,你们先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带着你弟弟好好活下去。”说完刘家主硬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死死的抓住乌氏的手,大口喘着粗气:“我知道你悄悄的带了家中的所有银票,那些钱你都拿去,但是所有的金银你必须留给孩子们,他们是我刘氏最后的希望,只要能够活下去,我们刘氏的根就没有断。我这儿有左云县的过关手谕,要是你胆敢私吞,你休想过左云县!”“老爷!我...知道了,知道了,您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烧点水。”乌氏慌乱的挣扎开刘家主干枯的爪子,踉跄的跑了出去。刘家主喘着半进半出的气,伸手又拉过跪坐在一旁的年轻人,“家良,你记住,要想延续我们刘家的命脉,过了左云县,你带着你姐姐连夜赶往西北的铜川关,去找你的三伯刘钺,他是铜川的守将,只要你能找到他,咱们刘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这是我们家族的印签,你收好。咳咳咳。。。”刘家主拼着最后的力气快速说完,又塞给刘家良一个印签,用力的靠在刘家良的怀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快走!!你们几个立刻骑马先走。”刘家主奋力的推开儿子,摇摇晃晃的坐在原处看着二人。“姐,咱们走。”刘家良猛的抹了一把脸拉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刘秀箐朝外走去。“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那都是骗人的,这世道哪儿还有...”刘家主低语着,用力捂着嘴又咳嗽起来。“大人,刘氏一行人已经在此歇息半个多时辰了,要不咱们?”一名黑衣男子抖了抖肩上的些许雪花,向前方的一名壮汉问道。“差不多了,准备一下吧。这群老鼠可真是会跑,把老子折腾的够呛。收拾完了咱们回去好好休息。记住,不准节外生枝,全部杀完!”壮汉扭了扭手腕,看着越来越大雪花说道。“是!”后面三十多人应声上马,拨马向刘氏方向冲去。

    正在烧火取暖、做饭的刘氏众人,在三十多名黑衣人的冲击下,瞬间死伤无数,乌氏跌跌撞撞的跑进一处树林,顾不得地上的积雪、枯枝。毫不犹豫的打了个滚,借着些许枯草匍匐在凹坑里,一动不动。一名黑衣人拎着火把将刘氏的马车点燃,一棍子又抽翻一名仆人,眼睛四处张望了一下,嘴里吹了一声口哨:“动作都快点,全部杀完一个不留!”说完,拉着马缰一顿,马儿前蹄高高跃起,重重的砸在了一名慌不择路的仆人身上,仆人喷着鲜血看着是活不成了,黑衣人又一棍子敲在了脑门上,鲜血飙射在了雪地中。壮汉不急不忙的掀开一辆较大的马车钻了进去,刘家主坐在原地,死死的看着前方,早已没了气息。壮汉打量了一番,又伸手在刘家主身上摸索一阵,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后,一刀将刘家主的头颅砍下,翻身出了马车。壮汉看着场中一片狼藉的样子,骑上马匹不急不忙的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到一刻钟,三十多名黑衣人已经清理干净了刘氏众人,有序的开始撤退。“刘氏共计二十七人,尸体还少了两人。”一名黑衣人向吹口哨的头目说道。“全都分散开去树林里再找找,首领不在了,半个时辰后去曲阳集合。”头目淡淡的看了眼树林,并不怎么担忧。“是!”其余黑衣人陆续离开。却看见壮汉不急不忙的从远处骑马过来,手上还拎着两颗头颅。“撤吧!”壮汉路过头目身边,下令道。“是!”头目又吹了声口哨,召集众人跟着壮汉离去。雪花渐渐的越下越大,将场中的血迹都渐渐掩盖,匍匐在凹坑的乌氏战栗的抖动了一下身子,寂静的树林中清晰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吓得乌氏又不敢再动弹。“大人,还要等吗?”远处的黑衣人头目看着树林不解的问道。“再等等,咱们这么早回去,其他队的都还没动手呢。”壮汉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脸。三十余骑再无声响,又待了半个时辰后,壮汉抖擞了一下身上的雪花,才带人策马离去。浑身已冻得僵直的乌氏也没了生息。“我刘家良发誓!!一定要你们碶国血债血偿!”独自骑在马匹上埋头狂奔的刘家良,雪花拍在他身上,被冒着热气的鲜血融化掉,顺着刘家良的身躯沿途洒落,又被雪花覆盖。

    离阳上下被碶国的屠刀激起了层层动荡,北方三十多个世家被惨烈的清洗后,南方世家终于回过神来,空前的恐慌和愤怒在世家当中蔓延开来,赵愍被雪花似的奏报给吞没了。“知道急了?知道怕了?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赵愍在雄州城召开了第一次朝会,下面站的文官武将三十余人,除了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徐怀枳、王修、徐永全。其余都是新提拔的一部分官员,当然还有咱们越老越香的刘尚书..刘骅,正站在右侧首位拨弄着指甲。听着上面破口大骂的赵愍,又挠了挠耳朵。“朕!老子不是说,就这些世家给了你们多少钱?啊?他娘的奏本上都是哪家要捐家产、捐田地,打碶国!老子给他兵,让他去打啊!要他们来说怎么打??是不是还要老子亲自给他们解释解释?要你们给这些狗日的世家当传声筒吗??啊?”赵愍憋了一肚子的火,满嘴开地图炮,逮着乱轰!骂着骂着,外面隐隐传来了些喧闹。“谁他娘的在外面闹?给老子把他们带进来!”赵愍说完喝了口水,又狠狠瞪了一眼又在扣鼻子的刘尚书。刘尚书不急不忙的在袍子上擦了擦手,面露无辜的东张西望。“启禀圣上,外面是雄州城、湖州城、溧阳城等世家的家主,跪在门外请愿。说是写了万民书,请圣上阅示。”一名带刀的士卫跪在门口大声喊着。“他娘的!!!”赵愍一把夺过身旁太监拂尘,朝着门外就蹿了出去。“皇上!皇上!快快快,护驾,护驾!”身后几名太监连滚带爬的跟着屁股后面也追了出门。刘尚书和众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徐永全左右看了眼还在闭目养神的王修和徐怀枳,徐怀枳上下微动的脑袋,仿佛睡着了一般。徐永全心中大定,撩上衣袍撸起袖子也跑了出去,到了门口士卫身边,一把扯下其腰中的佩剑,拎着剑鞘就奔向了大门处。站在原地的士卫四处看了眼,不着痕迹的将剑拾了回来。众人猛听见外面传来“咔嚓”一声响,然后几名太监那撕心裂肺略带哭腔的高音传的老远:“皇上!皇上!皇上!”刘尚书一个激灵,抄着手中的笏板冲了出去,跑到门口时,左右一看,将手上笏板往士卫身上一拍,抢过士卫手上的剑高喊一声:“休伤吾皇!”,一路剑仙风范的就蹦了出去,士卫欲哭无泪的捧着笏板,灵机一动,咬咬牙一挥手中笏板:“尚书令,保护皇上!保护皇上啊!”此话喊完,带着几十名士卫也跟着冲了出去。

    “公元584年,冬至,雄州城行宫,当朝圣上、尚书令刘骅、吏部左侍郎徐永全与江南世家进行了亲切且友好的交谈,在圣上苦口婆心、谆谆告诫的训导下,众世家是痛哭流涕、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认识到了自身的过错。表示一定会痛改前非、痛定思痛、洗心革面,认真钻研圣上的训导....”“简直就是胡闹!”徐老者满脸寒霜的站在三人面前,将手中太监写的起居录重重的拍在桌上,吓得旁边跪了一地的太监、士卫们集体打了个哆嗦。“一个当今圣上!一个总领尚书!一个吏部左侍郎!你们的行径和流氓有什么区别?!”徐老者指着面前三人问道。赵愍别过头,不满的抠了抠鼻子。刘尚书低着头不着痕迹的将手中还剩一半的笏板,往袖子里拢了拢。“爹,你以前不是揍过很多大臣嘛,我们这也是....”徐永全看着徐老者瞪着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你们要揍,也关起门来揍啊。大庭广众之下,你们让圣上的威严何在??”徐老者忍俊不住笑出了声,又扬了扬手中的起居录:“写的挺好的,谁写的?”下面跪着的一名太监战战兢兢的举了举手。赵愍回头冲那名太监点了点头,心中甚慰。“刘尚书,你那笏板别藏了。让圣上给你换块新的。你腰上吊个剑鞘不嫌勒的慌啊?”徐老者没好气的看了眼还在拢袖子的刘骅,“嘿嘿,忘了,忘了。”刘骅左右看了一眼,将腰间的剑鞘丢还给一名士卫吗,还眨了眨眼睛。“圣上,刘尚书的笏板是奴才不小心弄坏的,奴才请罪。”那名士卫赶紧躬身说道。徐永全也将手中的剑身递还给士卫,满意的拍了拍其肩膀。“唔。朕恕你无罪,都下去领赏吧。”赵愍挺了挺肚子,挥了挥手。

    待众人退下后,屋里气氛稍稍缓和了许多。“徐叔叔,北莽那边答应了?”赵愍搓着手,一脸兴奋的看着徐老者。“嗯!已经说妥了,不过后面的事还要你出面才能解决,毕竟打了这么多年,那边的一小部分人还记着仇,其他的耶律大悰已经答应了他去解决了。”徐老者点点头,看向了徐怀枳。“那年前我就动身,尽量将边军都整合完,目前西北前线的主将?”徐怀枳也满口答应下来。“让褚浩文和你一起去吧,西北情况太过于复杂,要多方面考虑,实在不行,就让褚禄山披帅吧。”徐老者思虑片刻,无奈的说道,实在也没太多的人选了。“此事了,西北大局也即将稳定,北方的事,我在回来的路上也听说过了。现在我们就剩下江南道的事情了。”正说话的徐老者愣了愣,突然挥手道:“我和徐先生有些事要说,你们先出去。”赵愍等人出去后,徐老者长舒了绷着的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跌坐在了椅子上,伸手向徐怀枳微微一摆。“到底是老了,我可能近两年就熬不住了,家中那几位可能也是差不多时日。褚禄山披帅也是他自己的意思,老伙计。”徐老者略带虚弱的坐着,整个身子都不住的颤抖起来。“生老病死,天理循环,谁能逃得过呢?”徐怀枳倒也没说什么劝慰的话,只是担忧的看着徐老者。“都逃不过的,只是希望咱们死前,把欠离阳百姓的东西都还了,倒是你,后面很多事都要压在你身上了,对不住啊。咱们见面的时候是这样,要死了!还是这样。”徐老者逐渐恢复了些气力。“我都习惯了,不过可得说好啊,到上面给我找个好的位置,免得我下辈子还遇到你。”徐怀枳笑了笑,看着徐老者。“那不行,咱们下辈子得继续在一起才行!你别想跑。”徐老者嘿嘿笑着,眼中浮现的是那一场相识。“行了,我先去准备了,你好好休息,永全这小子和你那时候可真像啊!”徐怀枳走到门口望了一眼徐老者,“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种,咱们徐家小子什么时候孬过。”徐老者大笑着回应道,缓缓的调节着气息。“别时对窗口,两人相无言。王爷,咱们走一个!”徐怀枳跨出大门,豪气万分的指着远处。“此事古难全,何似在人间...咱们走一个!”徐老者起身双手合袖,一道璀璨的剑光从雄州城内高高升起,剑尖直指北方。赵愍和徐永全仰头看着剑光,心中充满了希望。城中被剑光照耀着,许多人都纷纷出门看着天上的剑光。“公元584年,小寒,雄州城,剑气纵横,乃离阳之幸,百姓之幸。事间不平事,一剑平春秋!”一名太监一笔一划的写着。那日原离阳京都城楼上,一道道离阳的残缺气息被吸引着,附在了正宫中那块牌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