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日月无疆 » 第十九章 冬去

第十九章 冬去

    碶国几名隐姓埋名的残缺天人,被突如其来的气息搅得坐立不安。“天门关了这么久,灵气僻零。怎么还有残缺的气息在归拢?这事得尽快报给上面,你们谁去?”一位容貌不过三十左右的男子,双手隐隐透着金光,看着已经没了反应的牌匾问道。男子身后数名神态各异的天人,面面相觑着,他们都知道,每次将消息传递上去,都意味着有人会神魂消散,别说投胎转世了,基本就是与世长辞。“谷大人,这事是不是咱们再看看?此番下界,除了要碶国彻底的将离阳从中原彻底根除,传送通道破损的事,咱们还没修复完成,如此上去,会被大人们责罚的。”一名老者声如洪钟,试探的问道。“只要修复好传送通道,咱们也不至于经受罡风之苦,这样还能保留一部分的神魂意识,上去了也好给大人们说明情况。”谷大人嘴角微微一弯,转身看着几人,“那就拜托各位加快传送通道的修复了,耽搁了时日,我想咱们也不用回去了。”“是!”众人齐齐拱手道,随着几人消散而去。谷大人又看向了牌匾:“真是天真啊!还想着怎么回去?!我可不想和你们一样被人当作弃子,既然监视越来越薄弱了,那我再给你们加把火吧!”说完双手的金光直射牌匾,谷大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转眼间,就要过年了,战场上萧杀的气息也被年味冲散了些,碶国在南方的动作逐渐平息下去,除了之前占领西塘、周庄等地,就没了下文。倒是主将铪绰大木向离阳递交了一份由阿耶王亲手书写的国书。大意是:碶国仰慕中原离阳威名久矣,但改朝换代的事情乃是大势所趋,希望离阳能够在年后思量清楚,阿耶王本人愿意亲至郦河口与赵愍,对离阳投降碶国的事情进行友好的协商,避免天下生灵涂炭。徐老者看着手中的国书,突然笑了一下。把屋中赵愍几人给吓的不轻。“没事,我就是想起了当年的西蜀。好像我爹当年也干过这事。”徐老者将国书递还给赵愍,满脸笑意的说道。“这能一样吗?那时候是咱们灭他们西蜀,这下风水轮流转,轮到咱们了。”赵愍嫌弃的将国书丢在桌上。“是这道理,哪儿有只能咱们灭别人,不允许别人灭咱们的道理。只是话又说回来,咱们可不是西蜀,他们也不是当年的离阳。”徐怀枳在一旁帮腔道,刘尚书今日倒是没穿朝服,一身便装,右手中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小铁球,正丁零当啷的转着,就差提着鸟笼子了。“你是不是闲的慌?”赵愍最近的火气不小,每天不是逮着朝中的大臣们一顿嘴炮就是撸袖子准备干架,丝毫没了过去帝王的威严。“圣上,我这是跟太师要来的,说是能锻炼手筋,以后说不得我也上战场揍碶国人,现在趁闲着先练练。”刘尚书伸出双手递过两个小铁球,赵愍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徐老者,好奇的接过铁球把玩了起来。“昨日有封奏报,说是松江府的几名小吏,趁着天黑纠集了七十余人,突袭了碶国的军营,这七十余人的家人都在周庄被碶国大军杀害了,松江府府尹范万胜一方面是请罪,一方面是觉得民心可用,请圣上不要再责罚这些小吏的鲁莽行动。”刘尚书看着把玩着铁球的赵愍说道。“滋...”铁球在赵愍手中发出刺耳的噪音。

    “我怎么还会责罚他们呢,都死了的人,还怎么责罚。”赵愍心情低落的将铁球放在桌上,默然的不再说话。“这范万胜倒是个有趣的人,这份奏报其实除了给自己开罪以外,还隐隐在怪罪朝廷没有作为。”徐老者毫不在意的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了两个铁球,又递给赵愍。“你是君王,要学会去接受这些事情,受点挫折、失败就自暴自弃?那你祖辈们在四处征战的时候,不得早就放弃了?我爹当年打一场输一场,没兵了,到处去借,去要。自己都差点在尸体里被埋了。咱们现在也不是没有赢的希望,你这样的心态再继续下去,自己就已经输了。”徐老者见赵愍没有接手,走到他身旁将铁球塞在他手中。“好好学学你爹吧。他要是在的话,现在已经准备提着刀去砍阿耶王了。”徐老者说完和徐怀枳两人告退了。紧紧捏着铁球的赵愍,涣散的目光看向了徐永全。“咱们不是因为碶国的入侵,也不会有坐在一起吃饭、聊天的时候,你当你的天下之君,我做我的逍遥游侠。我爹不一定说的对,但你不能因为这些事,再一再三的干扰你自己。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徐永全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起身也出去了。屋中就剩下赵愍和刘尚书两人,刘尚书静静的看着赵愍,久久没有说话,猛然间起身吓了赵愍一大跳:“糟糕!子张那兔崽子还在老夫屋里呢,我那铜喉画眉鸟啊!可别遭了毒手了。圣上,微臣先行告退。”说完就提溜着衣袍跑了。气笑的赵愍将手中铁球又转了起来,轻轻靠在椅背上,“才力犹可倚,不惭世上雄!我赵愍不当灭国之君,也更不会当落魄之人。阿耶王是吧?老子这次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离阳之主!”

    由于碶国的国书,赵愍之前准备亲自出使碶国的准备也落空。好在此次两国君主会面时日并未确定,但由于礼部尚书的空缺,导致许多事都压在了刘尚书的身上,刘尚书倒也洒脱,大手一挥,直接从孔家拎了几个熟通五礼之仪制的年轻人塞到了礼部,并让孔景源暂时代理礼部左侍郎一职。弄得几个年轻人几宿没睡好觉,天天忙着翻查国礼,唯恐漏了一项。随后一封由离阳太师亲自写的国书也送往了碶国,阿耶王阅览后先是哈哈大笑,然后当众宣布在两国会面之前不再对南方用兵,甚至下令铪绰大木退回了浣湖沿岸,将已经到手的地盘全数还给离阳。碶国参谋部未做任何回应,只是在当天的内庭议会上,听说阿耶王不顾众人的劝阻,将参谋部总长哈洛景华按在地上揍了半天,至于劝阻众人对不小心踩在哈洛景华身上的脚印,略表歉意,毕竟阿耶王才是老大啊!哦,主上啊!!!就此两国会面的时日定在了正月除八,宜动土、祈福、祭祀。赵愍亲率众大臣在年前赶往了西塘镇、周庄等地,松江府府尹冬日里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心里已经把祖宗十八代的名字念了个遍,希望保佑自己这颗脑袋能再长个几十年。“起来吧,看你在松江府也做了不少实事,就不追究你的罪责了。”赵愍双手背后,看着眼前满头雾气腾腾的范万胜,好笑的说道。“谢圣上,臣一定兢兢业业为松江府百姓谋福。”范万胜长舒一口大气,命和官帽子总算是保住了。“圣上,许多松江府的官吏家中都在西塘、周庄等地,碶国大军撤退之后,我便命判官、推官、府院、六曹等官员赶赴各地,收纳了部分东躲西藏的百姓,并将被碶国杀害的百姓尸体都一一找寻出来,为防止瘟疫蔓延,臣擅做主张就地焚烧。请圣上恕罪。”范万胜小心翼翼的说道。“唔,做的很好,那些流离的百姓怎么安排的?”赵愍面无表情的看着不远处戴着面巾正在处理尸体的兵士。“都已安排妥当,先清查了户籍,然后派人去让还有亲属的前来认领。没有亲属的就收拢在松江府,请了十多名大夫和几名医工帮忙诊治,有什么疾病的都已得到妥善的医治。”范万胜脑袋上的烟雾缭绕,和被焚烧的火堆难闻的气息混合在一块,仿佛快要成仙了似的。

    赵愍朝着一处焚烧火堆走去,“圣上,您可是万金之躯,不能以身犯险啊!”一旁的刘尚书赶紧上前劝阻道。“什么万金之躯,这些都是我离阳的百姓,何来险恶一说?”赵愍怒声指着火堆上还在焚烧的尸体,摔袖大步的走了过去。刘尚书转头看了眼范万胜,赶紧跟上。范万胜眼珠一转,立即一路小跑的泣声高呼着:“圣上,您万不能如此啊!这些百姓都是那些天杀的碶国狗贼杀害的,如果不是您居中谋划,这些尸骨未寒的百姓至今都不能有个归宿啊,圣上!!”火堆旁还在清理尸体的兵士们不知觉的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越来越近的赵愍,心中犹如焚烧的火堆。“愣着干什么??焚烧完了把这些骨灰都收集起来,我要给他们立碑!”赵愍大踏步的走到一具尸体前,伸手抱起这具被枪戳的不成人形的残体,对着四周的兵士们吼叫道,随即将这具尸体抛投在火堆上,火焰腾升,一股股焦油的金属气味,向四面八方散去。“圣上万岁!离阳万岁!”众兵士吼叫着,手中的动作不停,本已飘散的黑色残灰,随着一声声越来越嘹亮的口号,冲天而起。刘尚书和范万胜跟着也抱起尸体不停的向火堆里抛投着,众多官员也默不作声的加入了这一行列。“这下不但帽子和命保住了,加官进爵有望啊!”范万胜抱着尸体丝毫不觉得累,反而每抱起一具,就像看见了自己每一任祖宗。“范万胜,朕给你特权,给我找最好的工匠,就在这里给我建一个墓碑,随朕来的军士都归你调遣,修建万民墓!!”赵愍红着眼睛,看着烧透了半天的火堆,嘶声吼道。“臣遵命!!”范万胜跪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祖宗们啊,你们都开眼了啊!看看子孙吧!终于要出人头地了!”范万胜心中兴奋之情,恨不得回去抱住祖宗的牌位挨着亲一口。

    修建万民墓的当天,众多江南百姓自发的陆续来到修建地,随着刘尚书高声的喊到:起土!几百名军士和强壮平民高举着手上的锄头,应声重重砸下。大批的泥土被挖在木框里,分批的抬走。在范府尹的带领下诸多民众开始排着队的焚香、烧纸钱。赵愍躺在软榻上,一名太医诊断完后轻声说道:“圣上,是一些烟尘进入了肺部,加上这段时间圣上虚火过旺,多加调理几日便可。”说完便退下在一名太监的陪同下开药方去了。赵愍咳嗽了几声:“永全,你代我去盯着,一定要在年前完工,还有新招的几名太医你也带过去,千万不要发生瘟疫。”“圣上放心,我这儿就去办。”徐永全匆匆的离开后,徐老者和徐怀枳也赶了过来,徐老者也没客气,伸手接过太监递的软凳,帮着赵愍把了把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后,才放心的说道:“你这几日还是别乱跑了,江南的冬季刺骨,多休息几日。我和徐先生都看着,出不了什么乱子。”赵愍苦笑着点点头,躺回软榻上沉沉的睡去。“太师,没什么问题吧?”守在屋外的刘尚书看见徐老者出来,急忙上前问到。“没什么,就是偶感风寒,这段时间也折腾够呛,多休息就好。对了,上次你提议两国君主会面的那些想法是谁提出来的?虽说礼制上说不通,倒还挺有意思的。”徐老者说到意思两字的时候,表情变的十分古怪。“是孔家的孔景源。”刘尚书本来如释重负的表情也突然猥琐起来。“你让他们详细的拟一个章程,我再看看,最后送圣上那定夺吧。”徐老者拍拍袖子,伸手递出了一个玉质的卷轴。“到时候你陪着去吧,我这边事情还有些没处理完的,等徐先生回西北了,我还得去找几个人。时间快的话,我会亲自去郦河口的。”刘尚书小心的结过卷轴点点头,塞在怀里。三人边走边商量着些事务,也随即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