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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速之客

    天空阴云密布,四围似乎更加黑沉,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翻墙进入一个院内时,更鼓刚好敲了两下。一个清脆又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这趟凶险,你何苦……”说话的正是魏无忧。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相反,在宫中长大,她更能明白,权势和财富能够让人变得多么的疯狂!

    因此才更为忧心师父的这趟上京之行。

    幕后之人隐在暗处,谁也难以预料未知的危险,几个成年的皇子,身处藩地的藩王,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辈,更甚有前朝余孽都有可能与江南官场牵扯不清,此时,揣着这份名单的人将会是众矢之的,凶险万分……

    当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心里越发的不安,虽然她很想永安帝尽早拿到这份名单,即便现在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但大燕人才济济,定有人能够破解。

    不过师父的安危也让她无比忧心,世事难两全,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洪青阳抬手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语:“师父早已身在局中,再难脱身,你无须担心,此行机密,定不会有危险,师父走后,你与师兄低调行事,不得出临安半步,一切,等为师回来。”

    第二日,魏无忧无精打采地去了青山书院,夫子和同窗皆以为她病了几日,没有精神头情有可原,几个相熟的寒暄一番,便都各自归座。

    只一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当她看过去时,那眼神又躲躲闪闪的,不与她对视,此人正是顾炫,两人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见两厌,对此,她也并不以为意。

    抬头看了看阴云密布的天,魏无忧不觉加快了脚步,连日来不曾下雨,沉闷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看样子老天是要将前几日欠下的尽数偿还。

    匆忙地推开了院门,在大雨来临前踏进了回廊。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见屋里传来男子的说话声,间或还有低低的笑声。她狐疑地看了看,确实是他们住的院子啊,那声音怎么听也不似师兄韩无畏的大嗓门,也不似平日里听惯的邻里的声音。

    缓步入内,就见临窗矮榻上坐着两个人,左边那个自然是身材魁梧的师兄韩无畏,另一个嘛~浑身圆滚滚的,坐在那里就似个大面团子。此时,那二人正埋头低语着什么,很是投契的样子。

    “无忧,好久不见!”还没等魏无忧仔细打量,倒是那胖子似有察觉,抬头直直的看向她,跟她说话的语气还透着熟稔。

    这是谁?

    重要的是听着这把声音,再对上一双桃花眼,魏无忧的内心竟然莫名的冒出些熟悉感。

    多么奇怪的感觉!却又感觉不到丝毫的违和。

    室内的气氛有些诡异,率先打破它的是一道大嗓门:“师弟,站着干嘛,过来坐,”说着拖了一张椅子放在身前,示意她赶紧过去。

    韩无畏说了些什么,魏无忧一句没听进,兀自打量师兄身旁那位陌生男子,一身冰蓝锦缎长袍,更衬得面白如玉,身材肥胖,一双桃花眼被挤得失了些风采,手拿折扇摇晃的模样像个十足的纨绔,只是眼中时不时透出几许亲近之意。

    魏无忧心内诧异,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待要再看,那人已经垂下眼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再看师兄对此人很是熟稔的模样,更觉诧异,师兄虽然不拘小节,平日里大大咧咧,但并不乏粗中有细,并非是不知防范之人,明明师父临行前再三叮嘱,让他们少结交来路不明之人,怎的?

    本要抬步离去的主意立马改了,倒转身,坐在一张宽大的梨花木椅上,拎起桌上的茶壶自顾喝起茶来。

    垂眸间,眼角余光瞥见师兄有些闪烁的眼神,心内越发笃定有事瞒着她,嘴角不自觉的噙着一抹笑,听着他们二人说着闲话。心内早已思量开来……

    闫成文知悉“不灭”被盗,定会满城戒严,也不知池州现在是如何光景。

    此时的池州确实闹腾的人仰马翻,城中的大街小巷塞满了兵丁,俱都拿着总督府的官文挨家挨户的搜人,即便几家显贵也没有放过。满城人心惶惶,街道上再难见到一个闲散游荡的人,就连那些个乞儿也如敏锐的老鼠嗅到了危险缩在旮旯里不再出来。

    许多商户更是大受波及,全城最大的那家玉器行最为遭殃,手持枪械的兵丁如狼似虎冲进去,几乎要将占地颇大的玉器行夷为平地。

    几个时辰过去,入内搜查的兵丁骂骂咧咧的出来,看样子是毫无收获,不过每个人的口袋都鼓鼓囊囊,只余一个年老的掌柜跪坐在地上涕泪横流,脸上的颓败让人不忍直视。

    被这伙土匪似的兵丁抄捡过,店里哪还有好,指不定许多值钱的货都被顺带走了,周围的商铺虽也遭到了搜查,然阵势上小了许多,但同样遭了无妄之灾,有心上前劝说两句,回头瞅瞅自家的那一烂摊子,唯有长叹一声,爱莫能助。

    好在老掌柜的侄子一直在旁边劝慰,那侄子高大俊朗,一直护在老掌柜身前,即便面对气势汹汹的兵丁,也没有丝毫退缩,端的是沉稳如山,不可小觑!

    一河之隔的池州发生了些什么,其实魏无忧并不太在意,她只在心里估算师父到了哪里,可有被追杀……

    “师弟,师弟~回神~在想什么呢?”韩无畏说着还用手在小师弟的眼前挥了挥。

    耳边的声响让少年震惊地抬头,茫然间对上师兄关切的眼睛,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没想什么。”

    话才刚出口,就瞥见两双完全不信的眼光,她也不解释,用询问的目光盯着师兄,再瞅了瞅旁边的桃花眼,意思是家里多了人,你难道不解释一下?

    韩无畏不自在地别过头,对着那个胖子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师弟,可是如我所说,机灵可爱,俊秀非凡……”

    “果然如大哥所说,的确不俗!”慕少白微笑颔首,不错眼地打量眼前少年,内心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还是他三年前认识的那个说半句话就要脸红的小公子吗?面上极力维持着镇定,不曾显露分毫,好不吝啬地夸道。

    借着喝茶的功夫停了话头,心内思量开,想当初与这小子相识时,他还是翩翩公子,不怪他认不出来自己。苦笑一声,事情急不得,一步步来,有好些话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寻了他这么久,也不在乎多这一天两天了,还有他托他保管的那个宝贝……

    定会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小子知道真相时不知还是不是这幅从容淡定的模样,话说,他还很期待呢!

    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同一个地方,小脸比三年前圆润了些,皮肤依旧白皙,但多了一抹红晕。身量也高了不少,五官轮廓嘛~似乎,好像,更加养眼了,只是这性子怎么变的冷冰冰,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魏无忧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自内力增长后,五感更是精进,哪还不知有人偷看,只是难得搭理。她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充满了疑虑,现在也不过是静观其变。只是,心底那抹不停往外冒的熟悉感怎么也压不下去。转而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便有些释然,或许是原主认识的人也说不准。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还未等慕少白开口,韩无畏已经抢在前面说道:“叫他小白就可以了。”

    小白。

    魏无忧看了看面团似的那人,会心一笑,果然人如其名。

    “我姓慕,名少白。小师弟可以叫我慕大哥。”慕少白赶紧补充道,哼,他比那小子大多了,可不能被他占了便宜。

    魏无忧假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抱歉地道:“今日天色不早,慕公子……”是不是应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她还要好好地审一审师兄,从哪里招来的陌生人。说完冲师兄使了个眼色。

    看着明显赶人的小师弟,韩无畏挠了挠头发:“那个,小师弟,忘了给你说,这位,小白是我请来的客人,暂时住我们这儿。我们哥仨住一处也热闹。”

    如果不是碍于外人在,魏无忧真想揪着师兄的耳朵骂他:“师父临走时交代的话,你当耳边风?不是说最听师父的话,怎么?师父前脚走,你后脚就要翻天?”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眼对眼的,谁也不让步。

    “那个,我去给你们做顿好吃的,有啥事咱们吃饱再说。”‘大面团’开始移动,熟门熟路地去了灶房。

    可真够自来熟的啊!谁要吃他做的饭菜,还不知道有毒没有?恨恨瞪了一眼始作俑者,看你有胆吃!

    被瞪的大块头嘻嘻地笑了笑:“师弟,你不知道,小白做的饭菜可好吃了,比你那是……”天上地下,瞅见小师弟风雨欲来的脸色后,很明智地将未说完的话憋回喉咙里。

    “吃吧吃吧,你不怕死,我还没活够呢,你最好给我讲清楚他的来历。否则,打你没商量。”说着还挥了挥小小的拳头,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唯有武力镇压。

    “好你个,小无忧,师兄好好给你说,你不听,当我怕你啊?”打就打,谁怕谁。

    傻大个不知被那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彼此称兄道弟,不帮着她说话也就算了,反倒毫不遮掩的站到了他那边,简直~不可理喻!一个来历不明,毫不知根知底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赖着不走了,如果是师父……

    “师父当然会收留他,当初你这小子还不是……”韩无畏避开小师弟的一个连环踢,快速地闪到一旁大声嚷道,反驳她的话几乎让她吐血。总是揭人的老底让她情何以堪?她好歹也是大燕的明珠公主……咳咳……不过那似乎是以前……很早以前……或者应该说是前世……

    想起过往,她咬牙切齿地挥出一拳:“彼此彼此~”她是师父从山坡捡来的不假,他这个师兄难道就不是师父从雪堆里刨出来的异邦小子?

    彼此彼此,是什么意思?……

    韩无畏不解的挠了挠头,待反应过来,睁大一对铜铃眼,满脸涨的通红,气闷地怒道:“那,那,也有个先来后到。”

    不甘心的继续嚷道:“我虽然是师父从雪堆里救下的,但可没有耗掉师父十年的功力……”语气满满的委屈,这句话憋在心里好久,今日真是不吐不快。师父就是偏心,对这个小师弟就是和其他人不同,非常不同。

    魏无忧甩了甩头,将脑海中那些不快甩走,盯着师兄写满羡慕嫉妒恨的大脸,脑门一阵阵的抽疼。

    现在说的是那位陌生来客,他胡乱掰扯什么?

    灶房飘出丝丝缕缕的饭菜香味,直直地往院中比划的两人鼻子中钻,将肚子里的馋虫勾得东倒西歪,溃不成军,哪里还有精神对打。

    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两位,开饭了。”

    韩无畏早已跳脚过去,忙不迭地捧菜端碗,早将刚才的不快抛到了院墙外,留下一个瘦弱的身影捧着咕咕叫的肚子,气势不足地喊道:“本小爷不饿。”说完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嘭的关上了房门,坐在床上和衣而眠,想想又觉得自己的做法无比幼稚,起身踱步到桌前坐下,就着从门缝里死命溜进来的酒香,饭菜香吃了些糕点和冷茶,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哼,她就不相信逮不住此人的狐狸尾巴!

    月影婆娑,晚风阵阵,偶有花香入鼻,保持着全身戒备的魏无忧摸了摸脖子上的挂绳,听着四周的动静,直到天明听见师兄那咋咋呼呼的声响才迷糊的睡去。翌日是临安城一年一度的品酒大会,算来实是临安城的大事,比之过节也不为过,青山书院故而放假两日,所以,她今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当迷迷糊糊醒来时,睡意全被外面不屈不挠传来的饭菜香打败,穿戴好,又洗漱一番,检查周身没有任何破绽这才缓步走了出去。

    院中的木桌上摆放了数十种菜式,每一种看着都色香味俱全,比之大酒楼的招牌菜也不遑多让,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很难做到无视。

    韩无畏拿着几个大碗,摆放在桌上,将她一把按倒在木椅上,拍拍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细弱蚊虫的嘀咕:“知道你担心师父,师兄我只多不少,可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还有,不该说的,我一句不会说。”说着还冲着魏无忧眨眨眼,接着大声嚷道:“小白,快来,快来,别忙活了。”边说话,边到灶房将人抓了出来。

    慕少白用手里的布巾微微的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坐到了魏无忧旁边的位子上,自我解嘲的笑了笑:“小师弟,可别笑话,我这人除了醉心医术,唯喜倒弄些美食。”

    韩无畏用力的拍拍慕少白:“这习惯好,做你兄弟可是有口福了。”说完便招呼着其他两人动筷子,自己也毫不客气的喝酒吃肉,喝到高兴处还扯着大嗓门吼两声。

    魏无忧无奈的摇了摇头,瞥见一旁的‘小白’端起身前的酒杯浅浅呡了一口,姿势优雅,绝非装模作样,而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她眯了眯眼,对这位小白更是充满了好奇和探究。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一起顿住,互视一眼,两人俱都扯开嘴角笑了起来,倒是打破了刚才的尴尬气氛。

    慕少白拎起酒壶给魏无忧满上一杯,却并不劝酒,整了整脸色,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增加一点可信度:“小师弟可听说过上京城的‘慕家’,”

    上京。

    慕,家?

    魏无忧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震惊地指着身旁的人道:“慕家,你说的是那个慕家?”

    慕少白点了点头,虽极力掩饰住得意之色,不过还是被眼尖的魏无忧瞧了出来,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虽然她被对方扔出来的这记闷雷震的有些晕乎,但片刻间冷静了下来。

    “你是慕家何人?”慕家在大燕地位超凡,但这人不会是冒充的吧!说着瞅向身旁之人。

    慕少白看见她明显不信的眼神,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嘴角甚至还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那眼神写满了嘚瑟:“你我有缘,一般人我可不给看。”一副你小子有眼福的表情。

    魏无忧顺势接过,仔细的端看,入手的玉质细腻温润,毫无瑕疵,这些倒也罢了,她见过无数比之更好的。只见巴掌大小的玉牌呈长方形,上有盘龙浮雕,下面则是一个苍劲有力的‘慕’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印‘永昌’。看到此,魏无忧的眼睛倏的睁大,寻常人根本不识得这二字有何意义,她却是无比清楚的,这是当年太祖皇帝私印上的字,惟愿大燕朝永久兴旺昌盛。

    慕家能获得此玉牌,应是当年在太祖皇帝病重时妙手回春,力挽狂澜,免去一场皇室争斗。后又广开济善堂,为那些生病却没钱买药的穷苦百姓免费看诊送药,并且几十年如一日从未间断,在民间获得一片盛赞。慕家所创办的医馆‘同济堂’更是遍布大燕,且价格公道,药质也从不以次充好,俱是童叟无欺。

    携带如此重要的玉牌,看来此人身份不假,应是慕家嫡系子孙,且有可能是下一届的慕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