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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岳麓书院百泉轩内,山主葵园先生正在接待两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胖一瘦面目惊奇,胖的胖到了极致,圆滚滚的像个弥勒,面上始终挂着笑容;瘦的亦瘦到了顶点,犹如一个骷髅一般身上干枯不见片肉。

    葵园先生招呼二人就座后,便默默的打开桌上的博山炉,焚上一炉沉香,须臾烟雾便从博山炉中缕缕升腾,奇香扑鼻宛若仙境。

    那胖子笑道“葵园先生果然好雅兴,这一炉安南皮油端的是气质高雅不输大内皇宫。”

    葵园先生凛然道“彭质先生见笑了,巽王府奇珍异宝积如山海,老朽这一炉沉香又何足道哉,不过是闻到了一丝血腥气味,老朽不喜故以沉香压制一二罢了。”

    那胖子哈哈大笑道“葵园先生果然不愧当世邵雍,易理神仙,鼻子一闻就知道我两兄弟前日行踪,只是不知当年如何就错看了李公公,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哈哈哈哈。”

    这李莲英乃葵园先生一生心头之最大隐秘痛处,如今胖子公然挑起,岂不令他难堪至极?但见葵园先生怒目圆睁,一双手将拳头握得嘎嘎做响,却又不敢发作起来。

    原来这葵园先生名叫王先谦,湖南长沙人士。乃当世国学大儒,同治四年中了进士,同年殿试得了二甲,朝考又中了一等第四名,钦点做了翰林院编修。

    这王先谦入仕之后,也不知走了什么途径竟攀缘上了李莲英,日日里银子大把的使着孝敬,自然也仕途顺畅步步高升,先是做了国子监祭酒,后又得了江苏省督学(教育厅长)。

    这时间外面自然有人传出来闲言碎语,说什么当代大儒居然攀附太监,易学大师居然靠的是个没卵子靠山。

    王先谦此人深究易经,隐忍谋略远过他人,眼见得舆论哗然已对自己名誉不利,权衡利弊之后,居然在朝堂之上当场弹劾了李莲英,直指李莲英净身不净是个假太监真男人。

    那慈禧当场勃然大怒,却命朝官当场核验了李莲英的身子无误之后,再发雷霆之威,命人当庭剥光了王先谦的衣裤示众羞辱,再罢了他的官职逐回长沙。

    自此王先谦虽反水得罪了李莲英等一众京官势力,却冒险得到了敢于谏诤的名声,反而名震天下,端的是将谋略之道用到了极致。

    但是不管怎样,身为大儒却反水太监这一事实却始终压在他的心头,成为了他心中永不能触及的隐痛。

    那胖子哈哈笑道“葵园先生一生手不捉刃,自然看不上我们这些做粗活的兄弟,但我们这些兄弟,却是对葵园先生的谋略决伐佩服得紧哪。”

    王先谦怒哼了一声道“二位有话但直说无妨,若是再打机锋,王某便不奉陪了。”

    胖子道“好说好说,我两兄弟出京入湘,乃是奉了礼恪亲王之密令前来办理一公一私两件事情,今日便尊礼亲王令对葵园先生坦诚交代一二:那私事是要拿回一部多年前遗失的书本,公事却是要督促陆元鼎等众竭力剿灭乱党反贼。

    以上两件事情礼亲王着令湘抚陆元鼎领全体官兵,葵园先生率豪绅士众精诚合作紧密团结,不得有误。”

    王先谦起身拱手道“戡匪剿乱,王先谦义不容辞!”

    胖子举手示意王先谦坐下道“家兄彭居此次虽坐镇巽王府并未出京,但仍牵挂师兄葵园先生,特地嘱托我两兄弟给葵园先生带好问安。”

    王先谦道“却让师弟挂牵了,王先谦虽然年长些许挂了师兄的名号,但奇门一术师弟尽得恩师饮冰真人之真传,王先谦自愧不如。”

    胖子道“实不相瞒,家兄三年前尊礼亲王令起太乙神数看未来之国家气运,便直言岁在甲辰天下动荡,尤以湖湘之龙气森森为甚,故此番出京家兄叮嘱再三,无论如何要对葵园先生坦诚相见,以得先生神术之助方可扭转乾坤平定社稷。”

    王先谦拂须笑道“师弟谬赞,王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哪,”遂以当场之时间为起奇门盘局,细细查看。

    王先谦看盘后道“值符轮空,若论礼亲王之私事,则该物件与二位擦肩而过,尚未得手啊。”

    胖子道“的确错失,并未搜到。”

    王先谦道“此盘值符飞落坤宫之中,天庚地癸为太白冲刑,乃大凶之兆,此行必有惨烈之死亡,实乃血光冲天;癸水为阴,为转变,为女子,此行可有一女子逃脱在外?”

    胖子道“葵园先生神算独步天下,我等也不必隐瞒起来,此行乃是得了密报,特来湘乡缉拿一当年王府窃贼,此贼潜伏王府多年深得礼亲王之信任后,盗走王府至高秘籍《岣嶁神书》便潜逃湘南梅山隐居。”

    王先谦起身惊道“可是九霞子所撰那部记录升仙神术之《岣嶁神书》?”

    胖子点头称是道“此书乃辅国公满达海于顺治元年从龙入关,大败李自成后偶然得之,辅国公于顺治六年袭礼亲王,顺治八年世祖亲政改封号曰巽亲王,自此便成为巽王府之核心机密镇宅之宝。

    历经十一代亲王传承,此书始终密不示人,就算我等三家世袭辅佐,亦只有两位先祖有幸蒙恩翻阅,却不料那老贼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处心积虑潜伏王府十余年,最终盗走了此书。”

    胖子道“今年年初家兄起奇门局为王府察勘年运,突然发现此书之踪迹出现,王爷这才命我与小弟出京追查,按师兄奇门指点追查至湘乡青树坪,那邹老儿果然隐居于此,我两兄弟也不客气下了重手。

    但那邹老儿却顽固不化,无奈之间小弟彭乔便当面奸了那邹老儿收养的一个女娃娃,逼邹老儿交出书本。”

    王先谦摇头叹道“人之三弊,贪欲,贪食,贪色;人之三尸,彭居,彭质,彭乔;自陶弘景仙人教喻世人清静修为庚申斩断三尸以来,又有几人能断三弊三贪?

    贵府三兄弟家族隐姓埋名,世袭彭居,彭质,彭乔名号,数百年轻易不出王府,此次出京如是为了追回《岣嶁神书》那一切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如此出手,却嫌过重了一些。”

    胖子彭质道“非常之举当行非常之手道,却也无可厚非,只恨那邹老头居然用梅山手法当面自尽,慌乱之间倒跑了那女娃,是以最终还是功败垂成,没能问到宝书的下落,这才尊师兄锦囊之计登门求助葵园先生。”

    王先谦又低头细细查看奇门盘道“此物珍贵无比,当以值符论断,落宫虽见空亡及入墓,但却成就了岁格与大格,奇门中岁格与大格虽凶且百事不利,但唯独对捕盗最凶一事却格外有礼。

    王先谦拂须掩卷道“故王某直断,兄台二人此行追踪依然有功成之希望,落宫中见天任星出没,乃是一承担了责任的倔强男人之相,天任主四季之土,其人不高,面目厚重,不排除有腰背部之疾病。

    值符落坤二宫,是西南之山林道路之间,癸水主变化多端之流动,此物必然已转他人之手矣。

    王先谦微笑起身道“二位当立即返向直奔西南宝庆方向,寻一与以上线索相关之人士,则必有可得。”

    二彭起身谢过,径直上马尾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