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花朝怔住。
眉眼总是锋利的女子叹了口气，“花朝，不要思虑太多，相信自己的直觉。真的还是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花朝定定看着她，“其他的不重要，事关你，就很重要。”
秦深沉寂下来，良久，缓缓开口，“你想找地下的出入口吗？”
花朝依旧执拗地看着她，不说话。
秦深缓了缓，露出个虚无缥缈的笑来，她声音轻轻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什么时候？”
“梦醒的时候吧。”
“梦？”
秦深有些无奈，“人生不都是一场大梦吗？你还要不要找出入口？不找我就走了。”
以前的秦深就是这样，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想要避重就轻的时候，就会这样小小的耍一下赖。
她自己不知道，这时候的她，其实是带了一点撒娇意味在里面的。
花朝总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秦深。
他心下有些柔软的酸楚，“我可能大概知道，以前不是走过一次吗？”
“不一样的，那只是想让外来人看的出入口。长生生物，很多东西可不是随便让外人看的哦。”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就算你是我的内人也不行哪。”
内人……
花朝心下一恸。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他是不是已经和秦深结婚了？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一切都会不同。
他从来不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
老婆孩子热炕头，曾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景。
“秦深。”
“嗯？”
秦深还在四处乱荡，闻言疑惑的应了一声。
明明周遭一切是她昔日最熟悉不过的样子，如今却好像个进入了游乐园的小朋友，瞧着哪里都新鲜似的。
花朝神色郑重，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幻影，“如果三年前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我吗？”
“唔，”秦深愣了愣，半晌，却没有直接回答，“你三年前就想跟我求婚的吗？”
“想过。”花朝的执拗好像都用在了秦深的身上，定定地望着她，坚持地追问，“会吗？”
秦深很认真地想了想，“会……吧？”
“你也并不确认，是吗？”
“因为你当时并没有求呀。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心境，你现在问我，我已经没有办法模拟当时的心境了呀。花朝，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而我，也已经不一样了，你懂吗？”
花朝怔了好半晌，念头在心底五味杂陈地转了好几圈，最终有些失笑。
这是在做什么呢？自己和自己纠结有瘾吗？
明明知道那只是个自己的幻觉，他想在幻觉里找个什么答案呢？
找不到的啊。
花朝知道，他只是想借个由头，自己问问自己罢了。
因为当年没有出口，所以在一切已经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总想自己给自己一个结果。
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点妄念。
好没意思。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自己跟自己纠缠，“真正的出入口在哪？”
秦深好似一时对他竟然快速地扳回了话题有些反应不及，微微愣了愣，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一闪而过，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带你去看。”
然后身法异常灵活地向展厅外滑了出去。
“这个全息的宣传片什么时候做的？”
“刚刚放的那个？有两年了吧，怎么了？”
“里面说到改变生命的厚度和长度，是什么意思？”
秦深再一次避重就轻地反问回来，“你觉得长生生物是做什么的？”
“基因研究？你们不是一直在做有关遗传病方面的课题？”
“你知道我的专业的，可你知道基因编辑真正的用途吗？”
“创造完美的人类？”
“创造……这个词用的真好。”秦深勾了勾嘴角，引着花朝向那个巨大的花园方向去，“上帝造人，女娲造人，他们都是神，只有神才能造人，可人类斗胆包天，居然也想拥有神的本事夺神的饭碗。抢人饭碗，等同于夺妻杀子哪。”
花朝有些不明白，“人类的发展进步，不就是需要这样一步步去探索求证，然后改写改变让一切变得更好吗？”
秦深垂着眼皮，神色淡淡的，“或许吧。”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昔日草木繁茂修剪精致的花园，在一片空旷荒芜上方游过，对着前方的一处石砌的假山点了点下巴，“呶，这里是其中一个。”
石头垒成的假山在700米深的海底居然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破损，堪称神迹。
“其中一个？出入口很多？”
“大概十几个吧，有的是出入口，有的只是入口，有的又只是出口，五花八门，很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现在要下去吗？”
“水压这么大，能下？”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得试试才行，以前我进出可没有那么麻烦。”
张无忌平板无波的声音突然自耳边传来，“花队长，提醒您一下，您目前所在位置，即将脱离应龙九通讯覆盖范围，请注意关注周边情况，尽量提前规避风险。”
花朝一惊。
他居然险些忘了，自己是一直在应龙九的通讯线程内的。
而他就这样大剌剌一直开着通讯，和“秦深”聊了这么久！
队里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家的队长是个喜欢一直自言自语的傻子？！
“另外，”张无忌继续平板无波地道，“建议您开通双向通讯，这样一旦遭遇危险，方便您和队友及时进行有效沟通。”高智商的AI智脑又开始皮，“也方便您在关键时候喊救命。”
单向通讯？自己开的是单向通讯？
什么时候的事？！
他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改过通讯设置！
他惊悚的瞬间后退十几米，脸色煞白。
有一瞬间，他竟有一种马上再吞两颗抑制剂的冲动！
自己的病症，竟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吗？
秦深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花朝紧紧抿着嘴唇。
秦深向他的方向游了游，歪着头，“不下去吗？”
花朝飞快地又退出十几米。
秦深顿了顿，没有再跟过来，神色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受伤，“你……在怕我？”
花朝痛苦地闭了闭眼，又闭了闭，良久，突然转身。
同一时间，他打开了双向通讯，尽量用最镇定平稳的声音问，“奚晨，初晓，你们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啊，老大！”初晓咋咋呼呼的声音率先响起，“你终于肯出声了啊，奚晨这个闷葫芦快要闷死我了都。我们现在到第六层了呀，你呢？你那边咋样？有没有碰到海底大鲨鱼？需不需要我们去拯救你？只要你开口，我们一定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呃，还有什么来着？”
沉寂的海底一瞬间便在他的声音里热闹了起来。
也只有这一刻，花朝才会真切地觉得，自己其实真的还活着。
秦深并没有继续跟上来。
至于她是已经消失还是还继续留在身后，花朝没敢回头去看。
他怕自己看了，就再也没法转头了。
他是个心理医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味的沉溺幻象，只会让病情继续加重。
忘掉一个执念，需要给自己一个新的执念。
三年了，他也许真的需要放下过去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在通讯的频道里，如同一缕阳光洒落深海，让沉在黑暗里的人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刚刚逛了个花园。”
“嗯？下面有花园？花多吗？开的鲜艳吗？比咱们小菠萝上的如何？”
“都成了花泥了，你说呢？”
“啊，”初晓的声音有点失落，“真可惜。”
花朝笑了笑，“我从下面往上过吧，这样快一些。无忌，多久了？”
张无忌瞬间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目前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你们还剩下最多五个小时一十八分钟，包含返仓的时间。”
“一次性搜不完，四小时后无论搜索进度多少，都提醒我们马上返仓。”
“好的。”
“一楼是个展厅，三千多平，中间的智脑保存完好，居然还有能源，明天想办法把这个弄回去。”
张无忌：“三千平方大空间内，操作难度非常大，需要带分离式潜水仓进行小区域空间封闭破拆，那个全息投影装置是新型高分子材料，破拆难度非常大。”
奚晨突然开口，“我来想办法。”
奚晨说想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他从来不讲无根据的空话。
花朝催动推进器，向上方游去。
然而，刚刚游出一层的高度，他的手指突然毫无预兆地抽动了一下。
下一秒，平静了许久的头，突然好似要爆炸一般，剧烈的痛了起来。
眉眼总是锋利的女子叹了口气，“花朝，不要思虑太多，相信自己的直觉。真的还是假的，有那么重要吗？”
花朝定定看着她，“其他的不重要，事关你，就很重要。”
秦深沉寂下来，良久，缓缓开口，“你想找地下的出入口吗？”
花朝依旧执拗地看着她，不说话。
秦深缓了缓，露出个虚无缥缈的笑来，她声音轻轻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什么时候？”
“梦醒的时候吧。”
“梦？”
秦深有些无奈，“人生不都是一场大梦吗？你还要不要找出入口？不找我就走了。”
以前的秦深就是这样，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想要避重就轻的时候，就会这样小小的耍一下赖。
她自己不知道，这时候的她，其实是带了一点撒娇意味在里面的。
花朝总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秦深。
他心下有些柔软的酸楚，“我可能大概知道，以前不是走过一次吗？”
“不一样的，那只是想让外来人看的出入口。长生生物，很多东西可不是随便让外人看的哦。”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就算你是我的内人也不行哪。”
内人……
花朝心下一恸。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他是不是已经和秦深结婚了？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一切都会不同。
他从来不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
老婆孩子热炕头，曾经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景。
“秦深。”
“嗯？”
秦深还在四处乱荡，闻言疑惑的应了一声。
明明周遭一切是她昔日最熟悉不过的样子，如今却好像个进入了游乐园的小朋友，瞧着哪里都新鲜似的。
花朝神色郑重，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这个幻影，“如果三年前我跟你求婚，你会答应我吗？”
“唔，”秦深愣了愣，半晌，却没有直接回答，“你三年前就想跟我求婚的吗？”
“想过。”花朝的执拗好像都用在了秦深的身上，定定地望着她，坚持地追问，“会吗？”
秦深很认真地想了想，“会……吧？”
“你也并不确认，是吗？”
“因为你当时并没有求呀。不同的时间会有不同的心境，你现在问我，我已经没有办法模拟当时的心境了呀。花朝，这个世界……已经不一样了，而我，也已经不一样了，你懂吗？”
花朝怔了好半晌，念头在心底五味杂陈地转了好几圈，最终有些失笑。
这是在做什么呢？自己和自己纠结有瘾吗？
明明知道那只是个自己的幻觉，他想在幻觉里找个什么答案呢？
找不到的啊。
花朝知道，他只是想借个由头，自己问问自己罢了。
因为当年没有出口，所以在一切已经没有挽回余地的时候，总想自己给自己一个结果。
说穿了，也不过就是一点妄念。
好没意思。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自己跟自己纠缠，“真正的出入口在哪？”
秦深好似一时对他竟然快速地扳回了话题有些反应不及，微微愣了愣，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一闪而过，随即淡淡地笑了笑，“带你去看。”
然后身法异常灵活地向展厅外滑了出去。
“这个全息的宣传片什么时候做的？”
“刚刚放的那个？有两年了吧，怎么了？”
“里面说到改变生命的厚度和长度，是什么意思？”
秦深再一次避重就轻地反问回来，“你觉得长生生物是做什么的？”
“基因研究？你们不是一直在做有关遗传病方面的课题？”
“你知道我的专业的，可你知道基因编辑真正的用途吗？”
“创造完美的人类？”
“创造……这个词用的真好。”秦深勾了勾嘴角，引着花朝向那个巨大的花园方向去，“上帝造人，女娲造人，他们都是神，只有神才能造人，可人类斗胆包天，居然也想拥有神的本事夺神的饭碗。抢人饭碗，等同于夺妻杀子哪。”
花朝有些不明白，“人类的发展进步，不就是需要这样一步步去探索求证，然后改写改变让一切变得更好吗？”
秦深垂着眼皮，神色淡淡的，“或许吧。”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昔日草木繁茂修剪精致的花园，在一片空旷荒芜上方游过，对着前方的一处石砌的假山点了点下巴，“呶，这里是其中一个。”
石头垒成的假山在700米深的海底居然纹丝不动丝毫没有破损，堪称神迹。
“其中一个？出入口很多？”
“大概十几个吧，有的是出入口，有的只是入口，有的又只是出口，五花八门，很多具体的我也不清楚。现在要下去吗？”
“水压这么大，能下？”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得试试才行，以前我进出可没有那么麻烦。”
张无忌平板无波的声音突然自耳边传来，“花队长，提醒您一下，您目前所在位置，即将脱离应龙九通讯覆盖范围，请注意关注周边情况，尽量提前规避风险。”
花朝一惊。
他居然险些忘了，自己是一直在应龙九的通讯线程内的。
而他就这样大剌剌一直开着通讯，和“秦深”聊了这么久！
队里的人会不会觉得……自家的队长是个喜欢一直自言自语的傻子？！
“另外，”张无忌继续平板无波地道，“建议您开通双向通讯，这样一旦遭遇危险，方便您和队友及时进行有效沟通。”高智商的AI智脑又开始皮，“也方便您在关键时候喊救命。”
单向通讯？自己开的是单向通讯？
什么时候的事？！
他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改过通讯设置！
他惊悚的瞬间后退十几米，脸色煞白。
有一瞬间，他竟有一种马上再吞两颗抑制剂的冲动！
自己的病症，竟已经严重到了这种程度吗？
秦深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花朝紧紧抿着嘴唇。
秦深向他的方向游了游，歪着头，“不下去吗？”
花朝飞快地又退出十几米。
秦深顿了顿，没有再跟过来，神色有一点微不可察的受伤，“你……在怕我？”
花朝痛苦地闭了闭眼，又闭了闭，良久，突然转身。
同一时间，他打开了双向通讯，尽量用最镇定平稳的声音问，“奚晨，初晓，你们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啊，老大！”初晓咋咋呼呼的声音率先响起，“你终于肯出声了啊，奚晨这个闷葫芦快要闷死我了都。我们现在到第六层了呀，你呢？你那边咋样？有没有碰到海底大鲨鱼？需不需要我们去拯救你？只要你开口，我们一定马不停蹄快马加鞭……呃，还有什么来着？”
沉寂的海底一瞬间便在他的声音里热闹了起来。
也只有这一刻，花朝才会真切地觉得，自己其实真的还活着。
秦深并没有继续跟上来。
至于她是已经消失还是还继续留在身后，花朝没敢回头去看。
他怕自己看了，就再也没法转头了。
他是个心理医生。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味的沉溺幻象，只会让病情继续加重。
忘掉一个执念，需要给自己一个新的执念。
三年了，他也许真的需要放下过去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地响在通讯的频道里，如同一缕阳光洒落深海，让沉在黑暗里的人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刚刚逛了个花园。”
“嗯？下面有花园？花多吗？开的鲜艳吗？比咱们小菠萝上的如何？”
“都成了花泥了，你说呢？”
“啊，”初晓的声音有点失落，“真可惜。”
花朝笑了笑，“我从下面往上过吧，这样快一些。无忌，多久了？”
张无忌瞬间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目前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四十二分钟，你们还剩下最多五个小时一十八分钟，包含返仓的时间。”
“一次性搜不完，四小时后无论搜索进度多少，都提醒我们马上返仓。”
“好的。”
“一楼是个展厅，三千多平，中间的智脑保存完好，居然还有能源，明天想办法把这个弄回去。”
张无忌：“三千平方大空间内，操作难度非常大，需要带分离式潜水仓进行小区域空间封闭破拆，那个全息投影装置是新型高分子材料，破拆难度非常大。”
奚晨突然开口，“我来想办法。”
奚晨说想办法，那就是有办法。
他从来不讲无根据的空话。
花朝催动推进器，向上方游去。
然而，刚刚游出一层的高度，他的手指突然毫无预兆地抽动了一下。
下一秒，平静了许久的头，突然好似要爆炸一般，剧烈的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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