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
以前，花朝有个病人。
家人全部在车祸里丧生，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年纪不大，那一年到他工作室的时候，刚刚十五岁。
大家都说他幸运，两辆货车一前一后将自驾准备出去玩的一家人挤在了中间，车都扁了，全家人当场丧生，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可幸运在哪里呢？他活了下来，全身的零件几乎换了个遍，然后每晚做噩梦，常年头疼，疼到后期，已经完全睡不着。
车祸里没有丧生，他活了下来，却在一年里自杀了四次。
那时候，被第四次救下来的少年躺在花朝办公室柔软的椅子上，年轻的脸上全是灰败，神色痛苦地问他，“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知道活着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的头每天有多痛吗？”
说实话，那时的花朝不知道。
他可以共情，但无法共感。
每一个劝解别人的人，哪怕是个心理医生，也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今天，他知道了。
厚重的潜水服限制了他动作的幅度，甚至无法让他彻底蜷缩起来。
人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将自己蜷缩至母亲子宫里的状态，好像那样就会寻找到安全感，好像那样，就能让痛苦减少一般。
头痛，剧烈的头痛，并不是伤口撕裂的那种痛，也不是剧烈撞击颅骨的那种痛，跟生理上的一切疼痛都不一样。
生理上的疼痛或可忍受，但现在他所经历的这头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他甚至连呻吟出声都做不到。
好像一只离了水的鱼，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想尽力呼吸，可不同的生理结构导致他站在不同的疆域上，连呼吸都已经成了奢望。
他想呼救，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颅腔内无限膨胀，却始终不到极限。
炸吧，炸吧！
如果能就那么炸开，他可能也就解脱了吧？
可是没有。
花朝不受控制的，全身都跟着痉挛起来。
张无忌难得有些不确认地询问，“花队长？”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连初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队长？队长！卧槽！不会吧，真的遇到了危险？”
说话间，他已经将推进器功率推到最高，梭子一样向下方窜了过去。
奚晨随后跟上，一边窜一边跟张无忌交代，“无忌，确认队长位置，开启红外成像，确认队长是否安全！老白，实时监测！”
老白已经第一时间看到了红外热成像仪上的实时图像，他绷紧了嘴角，“队长状态，似乎不大好。”
“有危险？”
“他好像……头痛突然发作了。”
奚晨愣了一下，随即大吼，“初晓，快！第一时间把队长带回来。张无忌！”他居然直接喊了智脑的全名，声音紧绷，“最大距离下潜，准备接应，我们要提前归仓！”
应龙九几乎是瞬间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以接近掉深般的速度疾速下降，赶在了奚晨初晓之前，堪堪停在了距离园区中心广场上空十几米的高度。
快的老白出了一头的冷汗。
“张无忌，你疯了？！”
张无忌：“白先生，你要相信一个顶级智脑精准的判断力和控制力。”
下冲的初晓显然没有顶级智脑级别的控制力，被旋风一般突然降落的应龙九在深海里卷了一个踉跄，“卧槽！无忌哥哥，你差点砸到我头上！”
然而，抱怨也没耽误他奔向花朝的脚步。
他几乎是大呼小叫着冲了下去，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花花，你怎么了花花！你不要丢下我啊花花！我离不开你啊花花！”
然后手忙脚乱的拖着已经意识模糊的花朝就向应龙九的分离舱方向冲，动作迅速堪比参加世界级运动竞技。
“1号分离舱充氧完成，30秒后开启，请提前做好准备。”
“初晓，分离舱开启后，你只有10秒钟时间将花队长完全推进分离舱并完整退出，否则舱门无法关闭将导致归仓失败。”
“即将进入倒计时，请做好准备。”
“现在开始倒计时，10，9，8……”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初晓以将将65公斤的凡人之躯生生把一只一米八二的花朝打横抱在了怀里，推进器的操作几乎是精准到毫厘，分毫不差地停在了分离舱的舱门口。
张无忌读秒刚刚结束，初晓便倏地将花朝整个人直接丢进了分离舱里。
“啊哈，队长，事急从权，我这可不是故意要摔你的哈。”
舱门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速合上，开始排水。
张无忌：“2号、3号分离舱将在5分钟后开启，请队员奚晨、队员初晓准备归仓。”
1号分离舱排水完成，只听内部“咔”的一声轻响，舱壁开始旋转，原本向外的舱门完全掉了个个儿，转向了应龙九的内舱。
舱门缓缓开启，等在舱门口位置的老白冲了进来。
张无忌：“1号分离舱归仓完成。”
潜水服里的花朝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躺在应龙九泛着幽寒光泽的底板上，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老白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扒掉了他身上的潜水服，硬掰开了他的牙齿，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给他塞了进去，手上用了个巧劲，一动不动的花朝毫无意识地将药吞咽了进去。
本应该完全无法联网的AI智脑控制下的中控屏突然闪了闪。
幽蓝的电子屏上，数据画面尽数褪去，竟是切换成了视频状态。
陈昭那张温润的脸孔出现在屏幕里，“怎么了？花朝出事了？”
老白一张苍老的脸上，每一丝皱纹里都仿佛写满了忧虑，“抑制剂没有用。”
陈昭一脸诧异，“怎么会？这是神殿新研制出来的。”
刚刚归仓的奚晨，“教授，队长不能再出海了，他这样很危险。”
所有人里好像只有初晓状况外，“啥情况？咱们应龙九居然可以打视频？那我可以跟我妈视频通话吗？每次出任务我妈都老担心我了。哎哟，这是谁？长的有点小帅啊，不过还是没我帅。”
陈昭：“……你好，我是陈昭。”
“陈昭？那是谁？你是老白的亲戚吗？老白，你这就不地道了啊，咱们能打视频你咋不跟我说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欸？不对啊！”
初晓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基站都垮了嘛，现在不是连手机都只限于咱们小菠萝山上才能用吗？咱们船上为啥居然可以打视频？！”
家人全部在车祸里丧生，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年纪不大，那一年到他工作室的时候，刚刚十五岁。
大家都说他幸运，两辆货车一前一后将自驾准备出去玩的一家人挤在了中间，车都扁了，全家人当场丧生，只有他一个活了下来。
可幸运在哪里呢？他活了下来，全身的零件几乎换了个遍，然后每晚做噩梦，常年头疼，疼到后期，已经完全睡不着。
车祸里没有丧生，他活了下来，却在一年里自杀了四次。
那时候，被第四次救下来的少年躺在花朝办公室柔软的椅子上，年轻的脸上全是灰败，神色痛苦地问他，“我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你知道活着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的头每天有多痛吗？”
说实话，那时的花朝不知道。
他可以共情，但无法共感。
每一个劝解别人的人，哪怕是个心理医生，也一样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今天，他知道了。
厚重的潜水服限制了他动作的幅度，甚至无法让他彻底蜷缩起来。
人在痛苦到极致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想将自己蜷缩至母亲子宫里的状态，好像那样就会寻找到安全感，好像那样，就能让痛苦减少一般。
头痛，剧烈的头痛，并不是伤口撕裂的那种痛，也不是剧烈撞击颅骨的那种痛，跟生理上的一切疼痛都不一样。
生理上的疼痛或可忍受，但现在他所经历的这头痛，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他甚至连呻吟出声都做不到。
好像一只离了水的鱼，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想尽力呼吸，可不同的生理结构导致他站在不同的疆域上，连呼吸都已经成了奢望。
他想呼救，却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颅腔内无限膨胀，却始终不到极限。
炸吧，炸吧！
如果能就那么炸开，他可能也就解脱了吧？
可是没有。
花朝不受控制的，全身都跟着痉挛起来。
张无忌难得有些不确认地询问，“花队长？”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连初晓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队长？队长！卧槽！不会吧，真的遇到了危险？”
说话间，他已经将推进器功率推到最高，梭子一样向下方窜了过去。
奚晨随后跟上，一边窜一边跟张无忌交代，“无忌，确认队长位置，开启红外成像，确认队长是否安全！老白，实时监测！”
老白已经第一时间看到了红外热成像仪上的实时图像，他绷紧了嘴角，“队长状态，似乎不大好。”
“有危险？”
“他好像……头痛突然发作了。”
奚晨愣了一下，随即大吼，“初晓，快！第一时间把队长带回来。张无忌！”他居然直接喊了智脑的全名，声音紧绷，“最大距离下潜，准备接应，我们要提前归仓！”
应龙九几乎是瞬间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以接近掉深般的速度疾速下降，赶在了奚晨初晓之前，堪堪停在了距离园区中心广场上空十几米的高度。
快的老白出了一头的冷汗。
“张无忌，你疯了？！”
张无忌：“白先生，你要相信一个顶级智脑精准的判断力和控制力。”
下冲的初晓显然没有顶级智脑级别的控制力，被旋风一般突然降落的应龙九在深海里卷了一个踉跄，“卧槽！无忌哥哥，你差点砸到我头上！”
然而，抱怨也没耽误他奔向花朝的脚步。
他几乎是大呼小叫着冲了下去，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花花，你怎么了花花！你不要丢下我啊花花！我离不开你啊花花！”
然后手忙脚乱的拖着已经意识模糊的花朝就向应龙九的分离舱方向冲，动作迅速堪比参加世界级运动竞技。
“1号分离舱充氧完成，30秒后开启，请提前做好准备。”
“初晓，分离舱开启后，你只有10秒钟时间将花队长完全推进分离舱并完整退出，否则舱门无法关闭将导致归仓失败。”
“即将进入倒计时，请做好准备。”
“现在开始倒计时，10，9，8……”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初晓以将将65公斤的凡人之躯生生把一只一米八二的花朝打横抱在了怀里，推进器的操作几乎是精准到毫厘，分毫不差地停在了分离舱的舱门口。
张无忌读秒刚刚结束，初晓便倏地将花朝整个人直接丢进了分离舱里。
“啊哈，队长，事急从权，我这可不是故意要摔你的哈。”
舱门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飞速合上，开始排水。
张无忌：“2号、3号分离舱将在5分钟后开启，请队员奚晨、队员初晓准备归仓。”
1号分离舱排水完成，只听内部“咔”的一声轻响，舱壁开始旋转，原本向外的舱门完全掉了个个儿，转向了应龙九的内舱。
舱门缓缓开启，等在舱门口位置的老白冲了进来。
张无忌：“1号分离舱归仓完成。”
潜水服里的花朝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躺在应龙九泛着幽寒光泽的底板上，如同一条脱水的鱼。
老白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扒掉了他身上的潜水服，硬掰开了他的牙齿，将事先准备好的药给他塞了进去，手上用了个巧劲，一动不动的花朝毫无意识地将药吞咽了进去。
本应该完全无法联网的AI智脑控制下的中控屏突然闪了闪。
幽蓝的电子屏上，数据画面尽数褪去，竟是切换成了视频状态。
陈昭那张温润的脸孔出现在屏幕里，“怎么了？花朝出事了？”
老白一张苍老的脸上，每一丝皱纹里都仿佛写满了忧虑，“抑制剂没有用。”
陈昭一脸诧异，“怎么会？这是神殿新研制出来的。”
刚刚归仓的奚晨，“教授，队长不能再出海了，他这样很危险。”
所有人里好像只有初晓状况外，“啥情况？咱们应龙九居然可以打视频？那我可以跟我妈视频通话吗？每次出任务我妈都老担心我了。哎哟，这是谁？长的有点小帅啊，不过还是没我帅。”
陈昭：“……你好，我是陈昭。”
“陈昭？那是谁？你是老白的亲戚吗？老白，你这就不地道了啊，咱们能打视频你咋不跟我说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欸？不对啊！”
初晓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基站都垮了嘛，现在不是连手机都只限于咱们小菠萝山上才能用吗？咱们船上为啥居然可以打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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